您看见咱这窗外的风景了吗?放眼整个江塘镇,就没有一家客栈能比得上。住在这里就跟去了那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一样,快活舒适似神仙。
宁隐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客栈的上房位于三楼,在这里向下俯看,刚好能瞧见烟波缥缈的湖面。偶有船只行过,朦胧中透着一些倒影,确实有那么几分仙气。
小二,我问你,你们镇子上近日可有什么趣闻,或者怪事也成。宁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客栈伙计迟疑片刻,陪笑道,这可让公子问着了,最近的趣闻倒是不多,怪事是有一条。不过,不太好说。
宁隐朝季江使了使眼色,季江茫然的眨巴几下眼不见动作。宁隐又指向他的钱袋子,季江这才反应过来。
你只管说就是。
季江拿出一块碎银拍在桌上,客栈伙计的眼睛腾的一下子就亮了,笑呵呵的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着,伙计伸手摸住碎银,立马揣进自己兜里,一看两位公子就是外地来的,咱这镇上什么都好,就是最近有了一些麻烦。两位公子最好白日出行,切莫晚间出门。
宁隐挑了下眉,怎么讲?
伙计转身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镇子上不太平啊,我听来往的人说,入夜有百鬼夜行,甚是骇人,如果不幸撞见,很有可能被捉去,尸骨无存呐。听懂得这些的人讲,是哪一处的鬼门没关好,所以放出来的鬼日日都要在街上转一圈。您别看街上白天如此热闹,天色一暗,立马没有人烟。
看见的人可还活着?季江突然问道。
客栈伙计再次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说的,就前两天,客栈里有位住店的客官,晚上的时候他娘子发热了,我跟他说了晚上药铺也关门了。可他不听,非要出门,结果出去后好死不死撞上了一群游街的恶鬼,吓得他撒丫子跑回来。转天,这对夫妇就退店了,我看那相公人离开时还有点痴傻,恐怕是给吓得。
宁隐沉思片刻,问道,没有听说哪户人家有人失踪?
这倒是没有听闻。
宁隐点点头,行,知道了,没你的事了。
好嘞,您有吩咐再叫我。
待伙计一走,两人对了一个眼色。晚上外面没有人,更加方便他们调查。被看到的鬼到底是何物还有待商榷,备不住能与魔物出没有所关联。
是夜,两人悄悄潜出客栈,果不其然,明明是才入夜,街上却已是空无一人,所有店铺都大门紧闭,仅能凭借月色照亮。若是不曾见过白日的热闹,还以为是座无人的死城。
他们在街上兜兜转转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周遭阴气颇重,但未见一丝鬼影。
刚才那伙计是不是说传言有百鬼日日夜行?季江皱着眉头,不会真是道听途说吧。
宁隐蹲下身,在木墩的边上瞧见一缕布条,像是有人跌倒过,因为挣扎被木墩刮破了衣服。
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来都来了,只要听闻一点线索就不能放过,大不了每天晚上都出来打一晃。
没准儿那百鬼累了,今日休息呢。宁隐半开玩笑的说道。
突然,他身形一顿,转过头,却只见昏暗空荡的巷子口,其余什么都没有。
宁前辈。季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戒备的瞧向四周。
空气中隐约的夹杂着魔气,越来越清晰,但始终不见半点魔物影子。
此地无魔,可魔气从何而来?
宁隐的目光依旧落在巷子口,他缓步走近,季江立即与他并肩而行,拔剑相互。
就在他们离着巷子口仅剩下一步之遥时,忽然,漆黑中闪现出一个娇小的影子。季江握紧宝剑,剑锋却在半空停住。
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面前出现的不是骇人恶鬼,也不是什么魔物,而是一只手掌大小的布娃娃。那小娃娃围着红色肚兜,脸上是笑呵呵的模样,像极了年画里的招财童子。
季江刚要弯腰去捡,被宁隐一把拦住。
别过去,魔气是从娃娃身上散发出来的。
只见那大头娃娃忽然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孩童咯咯的笑声在空巷子里回荡。伴随着笑声,娃娃的眼睛瞪的溜圆,渐渐呈现出赤红色。
宁隐暗道不好,立时捂住季江的眼睛,不要看。
这只布娃娃就是魔物下的魔蛊,可噬魂摄魄,凡人如果盯久了,便正中下怀,被夺去魂魄,身体将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季江眨了眨眼,长睫扫过宁隐的掌心,忽然上了瘾一般,又眨巴了两下。
我一松手,你就砍了它。宁隐觉得有些痒便弓其掌心,在他耳畔轻声道。
季江点头的瞬间,视线重回眼前,剑起剑落,胖头娃娃被一剑劈开,笑声戛然而止,自布娃娃体内冒出一团黑雾,转眼的功夫隐没在夜空中。
宁隐上前拾起两半布偶,观其背侧,在一团棉花中找到一张纸条,展开一瞧,上面有两行醒目的红色小字,像是生辰八字。
应该是有人将魂识封进了娃娃的体内。宁隐翻来覆去的查看,这娃娃看上去倒像是一个追踪的东西。
季江在一旁未看出端倪,它不会就是伙计嘴里说的百鬼吧。
宁隐摇摇头,肯定还有别的。但这娃娃一定是与百鬼夜行有关。
两人在街上逗留至后半夜都未见其他动向,只好先行返回了客栈。他们晚上去查探,白日便成了补眠的时候,整个将时间过了个颠倒。宁隐睡醒已经是次日正午,他低头闻闻自己身上,倒是没有味道,可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沐浴了,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大舒爽。
他当即将伙计唤上楼,你们这里可有能沐浴的地方,要大一点的。他实在不想挤在木桶里。
伙计一听,拍着胸脯道,巧了,您要是在别家客栈,那肯定只能用木桶,咱这就不一样了,后院有一处浴池,能容得下二十几个人,住店的客官都去那洗。为了分为男女两用间,掌柜的特意让人给打了隔板。
宁隐抿了抿唇,能一个人包下来吗?他可不想与旁人共浴。
这客栈伙计面露难色,还真没有人包过,一人洗一次是五两银子,十个人就是五十两一晚上,公子要是想包一晚上的话
宁隐对银两向来没有太多概念,但现在他身无分文,要用银子还是得问季江。
小鬼,你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季江才起床就被宁隐敲开房门,站在门口发会儿愣,再看宁隐身后跟着的伙计,压低了声音道,出门的时候带了一百两。
宁隐用只有两人听到声音说道,你怎么不多带点?
季江挠挠头,门规提倡节俭,带一百两已经算是多的了。
宁隐不由叹声气,那清源老修士不仅不会教弟子,还如此抠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季江:宁前辈,一穷二白是什么意思?
宁隐:看我手,(指了指自己)一穷,(指了指季江)二白。
季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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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牛年好运,一切顺利,大家都要越来越好鸭!
第12章 江塘镇(二)
客栈伙计在后面张望,小声问道,公子,您还包吗?
他倒是想包,哪里有闲余的盘缠。
不包了。
宁隐一甩袖子走了,季江赶忙拿上剑追过去。
宁前辈,您在生气吗?季江小心翼翼的问道。
宁隐越走越快,他根本不是生气,只不过没有大池子沐浴就浑身不得劲,出来吹吹风。
没有。
季江快步跟上,委屈巴巴的偷瞧他,宁前辈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挣钱的。
宁隐专心思索挣钱门路,未顾得上搭话,他从没有指望过让一个毛头小子去赚什么钱。他自己过惯了王宫生活,起居都有侍从负责,这方面从未上心。眼下他重生到这一世,突然要考虑讨生活的事情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两人走到一间茶楼前,自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出说书人洪亮的嗓音。见宁隐闷头拐进茶楼,季江匆匆随行。
小二瞧见两人,眼前一亮,立马迎过来,两位公子是坐大堂还是雅间?
季江打眼一瞧,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只留下角落里的几个位置。
雅间。
小二哈腰道,得嘞,您二位跟我来。
两人被引到二楼雅间,刚好能正面对着台子上的说书人,一低头便能将大堂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两位公子要些什么?
一壶清茶。季江瞧向宁隐,你们这有什么甜的茶点?
回公子,咱这有凤梨酥。
季江掏出银两,嗯,加一碟凤梨酥。
好嘞,您稍后。
等茶和点心一上桌,季江自觉将小二的活都抢了过来,倒好茶放到宁隐跟前,既而把点心也推到这边。
宁前辈您尝尝。
宁隐拿起一块凤梨酥咬了一口,不假思索说了句,不如你做的好吃。
不够甜。
季江闻言,忽然欣喜道,外面的吃食自是不如自己做的好,有机会我再做给宁前辈吃。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叫好声,宁隐被吸引过去,就见台上的说书人手持折扇,有规律的敲打着手掌,在台上转了一圈,好像在向台下的听客要好。
最后那个道士和书生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一个壮汉扬声问道。
说书人摇头晃脑卖起了关子,这道士啊,派系门规森严,身负天下苍生,哪有这么容易冲破一切与男子长相厮守。而那个书生家中的长辈得知此事,将其关于府中不得出门。两人天各一方,心有对方却不能相见。
听到这,台下立马又有听客插话,最后结局是分开了?
说书人摇晃着折扇,诶,还没有结束,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怎么又下回,这故事都讲九天了还没讲完。
就是,还剩最后一段结局,说书的你就别留扣子了。
有一人说,接连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催促他说下去。
说书人坐回案后,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泰然自若道,留扣子是咱这行的规矩,我们就是靠这个吃饭嘛。诸位要是太心急想知道结局,可以去市集上把话本子买了,上下两册,名为多情恼,卿先生原作,感谢多多支持,诸位,咱三天后再见。说罢,一掀帘子回了后台。
不多会儿,台上换了一对唱小曲的。宁隐手执茶杯犹自出神,半口未喝。
宁前辈,您怎么了?
宁隐咳嗽一声,没什么。
说书人讲的居然是话本子,这东西在他上一世的时候都是摆在卧房床底下偷看的,现在已经能当成说书段子了吗?
宁隐思索片刻叫来了茶馆小二,询问后才知方才的说书先生是专门讲话本的,在江塘镇有响当当的名号。所有来茶馆的客人都识得他,甚至有不少人是冲着听他说书来喝茶的。
论起话本子,他上一世可是没少看,缠绵悱恻、欢喜冤家,没有他没看过的。都说读书三百卷下笔如有神,当时全为了打发时间,没想到现如今派上了用场。
你知道江塘镇哪里收话本子?宁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出了咱这门儿往北走,穿过中间最长的那条街,在一个深巷里有收书的铺子。
宁隐闻声挑了下唇,多谢。
晚上追查魔物,早晨补觉,下午写本子,倒是干的过。
于是每日下午,宁隐都挤出一段时间闷在房间里写故事,为了不让季江发现他在写什么,他常常要将门闩拉上,不让任何人打扰。
终于他将十几页稿子整理成册,在把季江支出去买点心后,宁隐怀揣稿子寻到了小二口中的书铺。
铺子的门脸很不起眼,门前挂了一个木牌,写着璧缘书居。
宁隐进门后,立即迎上来一个小伙计,公子,您是要买书吗?
宁隐将册子掏出来拍在桌子上,听说你们这里收话本,我这里有一本。
小伙计一听,机灵的点点头,您稍后,小的让老板出来。
不一会儿功夫,自打珠帘后走出一位稍上年纪的先生。
见过这位公子,听说您这有本子?
宁隐抬眸瞄了一眼桌上,你看看,出价多少。
书铺老板拿起册子,只扫了一眼扉页的名字,随即道,咱这长篇是二十两一本,短篇十两一本,公子这本算是短篇了。
宁隐伸出十指敲了敲桌沿,一百两。
书铺老板笑了,一看公子就是第一次来,就算是远近闻名的话本先生也不过八十两一本。
我可以保证你后面赚得的钱一定会比你今天付的要多。
听闻宁隐说的如此笃定,书铺老板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随手翻开第一页。
宁隐由他一页接着一页的瞧,早已成竹在胸。
好!
书铺老板抬头时早已不见方才的轻慢之色,一百两,就一百两,来人,给公子取银两。
出门时,书铺老板亲自相送至门口,公子再有佳作,千万不要忘了我们书居。
宁隐拿了银子片刻未多留,他本就是临时谋个营生,又不是永远留在江塘镇了。
他只身穿过北市,一眼瞧见街边卖玉饰的小摊,只不过多瞧了两眼,那摊主赶忙放下吃了一半的面汤出来招呼生意。
公子想看点什么,咱这都是上乘的玉石,玉佩、玉璜、玉簪,要什么都有。
宁隐的视线落在一块红玉剑穗上,这个多少钱?
公子好眼光,红玉可是难得,比其他翡翠玉石要金贵多了。咱这绝对是良心价,只要二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