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季江,那人现在笑的那叫一个荡漾,估计拿五把剑指着他都不能让他不笑。
这个傻小子。
去去去,成何体统!宋掌门一发话,弟子们瞬间都安静如鸡。他瞧了眼宁隐,再看看自己一脸傻笑的徒弟,叹气道,这些都等一切平息了再提。
宁隐眉头一动,这老家伙居然没反对?
季江哪里听不出宋掌门的意思,当即笑容更深,谢谢师父。
宋掌门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目光扫过,突然抓起季江的手,扳指呢?
季江敛去了笑容,把聂贤身亡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报。宋掌门听完,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只听到一声哀叹。
这也是他咎由自取的命数,怪不得别人。宋掌门探上季江的脉搏,惊诧道,有人替你平息了?
季江点点头,随即眼神飘向宁隐的方向。
宋掌门心中了然,对着宁隐到,多谢宁公子相救。
这还是老修士第一次用敬称对他说话。
不必言谢,我救他是心甘情愿的。
不知宁公子到底是何人?宋掌门一直对这个突然被召唤来的契灵心存疑虑,眼下听他救了自己的爱徒,心中自然存了感激,但还是忍不住犹豫。毕竟当今世上,能以自身修为助人成仙,还能平息魔物之血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宁隐笑笑,想必宋掌门再好好想想就知道了。
宋掌门暗惊一阵,随即对宁隐施了一礼,等回去就办婚礼。
宁隐:
他还以为这老修士能说出什么来,没想到冯半天等来这么一句。
此言一出,清源派弟子们开始欢腾雀跃,仿佛提前就要闹了新房。
宁隐抬眼一瞧,最高兴的莫过于一直盯着他的那个呆子了。
短暂的闹腾了一阵,宁隐有些遭不住被一帮小鬼打趣,主动把话题拉了回来。
宁公子的意思是那位君公子就是魔尊的转世?宋掌门皱着眉头问道。
十有八九。宁隐忽然转头对苏峻说道,君府周围可还留有清源的人?
留了,还有修尘和玉珑派的人。
宁隐讶然,修尘派也在。
苏峻点点头,修尘派作为十大仙派之守,此事必然会出面。
现在万事俱备,但并无证据直接抓人,只能暗中盯着。
昨晚魔界左使会出现在君府附近,就证明魔界可能已经知晓魔尊的转世所在。他甚至想到最坏的地步,君子倾也许察觉了什么。
宋掌门沉声道,峻儿,你快去与修尘和玉珑派通个气,加强对君府的监视。一有魔物行踪,抓紧来报。
是!弟子这就去办。
苏峻一走,宋掌门拉着季江又问了不少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宁隐独自靠到墙边,拧眉陷入沉思。
他们总不能一直守株待兔,得找个机会主动试探。总有办法能证明君子倾到底是不是魔尊转世。
由于客栈房间吃紧,基本上都是两名弟子一间客房,倒是顺了季江的意思。而宋掌门那边自从推测出宁隐的身份,也未再敢有微辞。
是夜,宁隐靠在床头闭目凝神,季江什么时候爬上床,什么时候偷偷环抱住他的腰,他都知道。
阿隐,在想什么?
宁隐睁开眼,目不斜视道,在想,要不把你丢给你师父得了,省得吵我睡觉。
季江把人搂的更紧,在昨晚之后变得有恃无恐,阿隐说过不会丢下我,不能不算数,不然阿隐这妖王的名誉就毁于一旦了。
臭小子,都敢编排他了。
宁隐嘴上嫌弃,身体并未动作,由他抱着,磨蹭着,就算热也忍了。
我在想,改日回君府一趟。
季江一听,忽然起了忧心,阿隐不可孤身犯险。
他听过许多宁隐的传说,而在传说中,宁隐最终是与魔尊同归于尽,这才免于一场三界之灾。若是宁隐又打算牺牲自己,他怎么办?
宁隐自是明白了他的心思,睨他一眼,想什么呢,没到破釜沉舟的地步。就算到了
到了如何?季江紧张的追问。
就算到了,我也不会再旧事重演。
上一世,恰逢三界混战,民不聊生,他寻人无望,了无牵挂,故而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现在不同,他身边有人了,他还想长长久久的与其相伴,怎会动如此念头。
季江目光灼灼盯住怀里人,郑重道,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意思,要告诉我。我知道阿隐本事大,就算是生死契也可能会有破解之法。到时候你丢下我一个人,去成全天下苍生,我可如何是好?所以你要告诉我,大不了我也舍了性命去陪你。
胡说什么,舍什么命。宁隐听不得他提起这些话,曾经他没有将人护住,现在,他段然是不会再让眼前人有性命之危。
季江憨笑道,嗯,我们都要好好的。他现在是仙体,可以长久的陪在宁隐身侧了,待诸事完结,他们可以归隐山林,相伴余生。
宁隐弯了弯唇,突然灵光一闪,挣来他的手臂坐起来,我知道怎么试了。
如何试?
转世虽暂为凡人,但终究不是凡人。如果令其驱魔阵炼化的东西,必定会露出马脚。但炼化中需要一味引子,这引子可以是其曾经接触过的人或物。
宁隐仔细想了想,关于魔尊的旧物,他们现在是没有时间去寻了,与其有过关联的旧人眼下倒是有一个。
阿隐,你要的青梅酒。
宁隐早早在屋中布好法阵,待季江提酒回来,便将两坛子酒放入入魔阵中。
淬炼到一半,宁隐忽然睁眼,打开酒坛,一手摸过龙渊剑,用力一握,鲜血霎时间顺着掌心滴落至坛中。
他与魔尊曾同灭,他就是与魔物有过关联的旧人,这血作为引子再恰当不过。
赤色光晕没入酒坛,炼化已成,宁隐收了功力,刚刚起身,就被守在旁边的人抓住了手腕。
季江以灵力替他清理伤口,非要将那道口子修复的不见疤痕才算放手。
不过是个小口子,不必紧张。他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这点小伤对于他来讲无关痛痒。
季江不赞同的看着他,我心疼我们家阿隐,不行吗?
宁隐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浅笑。
他被人仰望久了,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刀枪不入。这一遭,有个人会为一点小伤而替他忧心,感觉似乎也不错。
走,我们去君府一趟。
季江不解的问道,为何不邀那二人出来一叙?
恐怕现在想将他们邀出来不是易事。
莫年应该尚不知情,但以君子倾的玲珑心,必定有所防范。他自己不出来,也会想尽办法不让莫年出来。
若是他们上府拜访,君府没有理由不接待。再加上莫年那直率好客的性子,君子倾还是得顾及他给个面子。
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两人跟在君府管事身后,一路被引进后院,竟是到了君子倾的书房。
第70章 转世(六)
还不等管事敲门,房门一下子从屋里打开,莫年笑嘻嘻的站在门口招呼他们。
宁兄,季兄,你们来啦,快进来坐,郁管事,上茶。
两人被他热情的请进门,君子倾正在案前作画,见他们进来缓缓起身笑脸相迎,倒是不见半分不自然。
我还说改日请宁兄你们来府上,咱再共饮呢。莫年笑的两眼弯弯,不知是因为盼着客人上门,还是因为单纯馋酒。
君子倾别有深意的瞧他一眼,你啊,就是想喝酒罢了。不怕两位公子笑话,我不准他喝酒,他便寻了各种理由来搪塞我。现下你们上了门,他更是顺理成章了。
莫年冲他挑了下眉,贵客上门,怎能不尽兴而归。就是府上青梅酒没有了,不如两位且等等,我去叫人采买。
不必麻烦了,我心知莫小公子喜好,自备薄酒,登门拜访。
宁隐朝季江使个眼色,后者便从身后提出两小坛青梅酒。
莫年一见眼睛就亮了,知我者宁兄也!快备酒盅。
知你者宁兄也?那在下呢?君子倾笑望莫年,轻轻柔柔的问了一句棘手的问题。
莫年挠挠头,赔笑道,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君子倾得了满意的答案,也不再逗弄他,吩咐下人备上酒盅和一些下酒菜。
几人就在这书房中相对而坐,莫年迫不及待的去端酒盅,被君子倾一把拦住。
先吃菜,再喝酒,不然伤胃。
哦。莫年悻悻然放下酒盅,老老实实拿起筷子。
君子倾替莫年夹菜的同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季公子,贵派寻找魔物之事可有眉目了?
尚无。
君子倾点点头,看来那魔物定是作恶多端,才劳得这么多修士来寻。
宁隐低头间,目光扫过两人未动的酒,扬起一抹微笑,举起身前酒盅,人生难有如此闲暇时光,我先干一杯。说罢便仰头饮尽。
莫年见他动了酒杯,兴冲冲的也跟了一杯,要拿第二杯时,又被君子倾拦住了。
怎么喝的这样急?君子倾终是喝了跟前的酒以示还礼,慢慢喝。
宁隐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主动去碰桌上的酒,来之前他嘱咐过季江,坛子里的酒最好一滴不沾。毕竟季江体内尚存有魔族血脉,就算有生死契制衡,也难免有些微影响。
季江一直负责给宁隐夹菜,全然没顾上自己,他日常如此,倒也没叫人起疑心。
全桌只有莫年贪杯最多,要不是有君子倾在侧,他恐怕又要喝的烂醉了。眼下只是微醺,好在脑袋还清醒,莫年时不时会提起妖界趣事,一说便是停不下来。
还要吃点心吗?我让人端来。君子倾才一起身,突然跌坐了回去,手臂撑在桌上才堪堪稳住自己。
宁隐抬眼,那酒开始生效了。
君子倾忽然躬其身体,捂住脑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了白。
子倾?莫年被他吓的清醒大半,丢了酒盅就扑过来扶人,你怎么了?你也没喝多少啊,怎么比我先醉?
君子倾一把推开莫年,终是支持不住,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眼瞳赤墨变换,额前的印记愈加殷红,竟是显现出火云之状。
果然是你。
两人相继起身,未等他们靠近,莫年迅速挡到君子倾身前。
这是怎么回事?
宁隐不欲与他动手,只道,莫小公子,实不相瞒,此次我们前来是为了寻魔尊的转世,魔界也在寻他,若是让魔界先寻到后果不堪设想。你让开,我们需要带君公子回去。
莫年瞧一眼酒坛,瞬间明白过来,依旧挡住君子倾半点不让,什么魔尊转世,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要带子倾去哪?
你放心,我们只是想要魔界寻不到他,不会对他如何。宁隐向前一步,就见莫年护着君子倾退后,满眼的戒备。
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们。
君子倾忽然攥住莫年的衣角,别管我了,快走。
莫年反手将他握住,说什么傻话,我说过,不管你是谁,我都不离开。
他们对付一个道行低微的狐妖本是轻而易举,但毕竟是故人身边的人,他不想与其动手。见他迟迟不让,不得已使出杀手锏。
妖界不日便会抵达黎晓镇,你家公子也是为了寻魔尊转世而来。你不想见见他吗?
果不其然,一提到莫染尘,莫年便犹豫了。
公子公子也要抓子倾?
不是抓,而是为了避免再生浩劫。
其实,只要趁着魔尊尚未聚魂时将其扼杀便能永绝后患。
可魔尊于上一世已经身陨,此世尚为一介凡人,身上并无杀孽。忽而,无论哪一方,谁都没有提出要斩草除根的提议。
如果魔界能不再作恶,君子倾能以凡人之躯长久生活下去,不为祸人间,他们没有理由再去为上一世的恩怨去相逼。
但眼下情况缺不容乐观,显然魔族还想卷土重来,才会祸事四起,寻找聚魂宝器,为的就是将原原本本的魔尊迎回来,好继续成就魔界的野心。
如若你不放心他跟我们走,你可以一同跟去,这样就不怕我们对他做什么了。
宁隐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莫年眼看着也逐渐动摇。
就在这时,屋外惊叫连连,魔物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莫年趁机抱住君子倾就地翻滚,不知碰了何处,竟触动了机关,两人双双跌入密道,转眼消失不见。
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