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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星湖原地跳了几下,后退七八步,目测完了助跑距离后,俯身下蹲,用尽全力向前奔跑,在到达临界点时一跃而起,完美的弧度在空中划出,少年毫无意外地抓到了对面的屋脊。
  最远距离的建筑物已经跳过,卫星湖松了口气,双臂用力爬上了屋顶。
  一只小手伸出来,给他擦擦额头的汗,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加油。
  卫星湖搓了搓怀中团子的头,叫爹!
  脸上不出意外地红起一个巴掌印。
  接下来的建筑距离都不是很远,卫星湖轻松地跳了过去。
  平台上,沈康已经将其他地方的孩子都带了过来,成功传送出去,卫星湖跳上平台的时候,刚好看到最后一个小胖子被送了出去。
  人都到了吗?红枫声音沙哑,冷汗湿润了发丝,一缕缕青丝贴合在雪白的脖颈上。
  沈康点点头。
  四人都站进红圈里。
  红枫叮嘱道:我把剑拔|出来以后,在我们穿过法阵去往人间之前,会有一瞬间滞留在失控的幻境里,你们一定不能掉出法阵,听明白了吗?
  众人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纷纷点头。
  卫星湖把顾飞舟抱怀里,安慰道:小宝宝别怕,爹在这儿呢。
  啪的一声,脸上的巴掌印对称了。
  红光盛起,红枫默念咒语,拔|出烈阳剑。幻境陡然失衡,幸而众人皆有准备,成功地踏进幻境出口。
  嘶嘶!蜘蛛扭动身体,竟未死透,它愤恨地朝着四人喷射毒液,接着向着红圈跳去。
  电光火石间,蜘蛛的步足钩住了沈康肩膀,红枫情急之下挥剑砍向蜘蛛,烈阳剑被蛛丝缠住,红枫来不及挣脱,被蜘蛛拉回了幻境。
  沈康大喊红枫二字。
  霎时,天地皆白。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所以非常短小。
  第29章
  三人离开幻境。
  原先道路上,被劈开的幻境口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修仙术士。
  清虚见沈康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满笑容,哎呀,沈大人不愧是惊才绝艳、神灵庇佑的人,实乃大晋之福。
  沈康才脱离险境,尚且心有余悸。
  清虚还要说话,却被他无情打断。
  红枫还在里面!
  沈大人莫慌,还请告知幻境内发生的一切。清虚说得慢悠悠的。毕竟,孩子都救出来了,青叶剑派那些杂鱼的死活,跟他这个太一宫掌教有什么关系呢?
  为门派利益考虑,青叶剑派的人,死的越多越好。
  沈康知他暗中心思,但仍想一试,便将幻境内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另一头,卫星湖刚把顾飞舟放回地上,一阵白烟飞过,高大英俊的少年消失不见,徒留一个短手短脚的豆丁站在地上。
  卫星湖拉开衣服,腹肌们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小肚皮。
  顾飞舟伸手拍了拍,小肚皮上的胖肉就抖了抖。
  你怎么不给自己的肥肉起名字?
  去!
  这时,眼尖的孩子瞧见了他们,欣喜大喊:将军!
  孩子们飞奔而来,照看他们的初阶修仙弟子紧随其后。
  在修仙弟子的惊讶下,一个方阵迅速排好。
  报数!一、二、三无人员损伤,汇报完毕!
  卫星欣慰地点了点头。
  接着,一个高瘦的男孩指着顾飞舟说道:你是谁?为什么不站过来报数!
  咳咳。卫星湖指着顾飞舟说道:这是我刚收的军师。
  顾飞舟还没适应自己的新角色,就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军师好吓了一跳。
  两个女孩子把小胖子驾着推了出来,高瘦的男孩说:将军,他刚才没有按照规定站好,在踮脚尖玩,才被吹走了。
  小胖子大约已经有六七岁,在同龄人中也算人高马大的,此时却像个小鹌鹑,低着头不敢说话。
  顾飞舟在一边看卫星湖训士兵,又自豪又担忧。
  自豪的是,自家这个老少爷做了十几年将军,即便换了身体,一样能镇住别人,这是天才般了不起的能力。
  担忧的是顾飞舟看了看周围目瞪口呆,连苍蝇飞过都不知道拍的修仙弟子。
  咳咳顾飞舟悄悄挪到卫星湖身边,差不多得了,你可才三岁半啊。
  行啦!得到指令的卫星湖双手叉腰,咱们这次能聚在一块,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是老天爷给我们的缘分,如今劫难过去,也是时候散了。
  孩子们望向卫星湖的眼睛里,或多或少有些依赖。
  这段时间的接触中,虽然卫星湖年龄最小,但是做什么都最有主意。原先大家都是被包在蚕蛹里,是他想办法带大家逃出蚕蛹,还做了御敌的工具。
  人在逆境中最容易产生感情,孩子们泪眼汪汪,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都别哭啦!卫星湖拍了拍其中一个小男孩的肩膀,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哭鼻子就不是好样的了!他激励道:是不是好样的?
  小男孩受到鼓舞,是!
  卫星湖又对着两个女孩子说道:小姑娘哭花了脸蛋就不漂亮了,别哭啦!
  明明人短短小小的,却开着裤|裆、背着手,说着街边下象棋的老爷爷才说的话,那样子别提有多滑稽了。
  两个女孩也破涕为笑,害羞地摸了摸脸。
  至此,卫星湖做了个手势,好啦,我宣布,自救营正式解散啦!
  孩子们恋恋不舍地原地解散,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的小修士,一时间来不及合上嘴巴,只能缓缓吐出两个字,牛逼。
  顾飞舟急忙解释道:他爹就是大将军,他依葫芦画瓢的,其实才不厉害。你别怕。
  小修士:
  街道尽头,清虚听完沈康的叙述连连摇头。
  幻境由主人用法力维持才得以存在,如果主人陨落,那么自然会消失,困在其中的人,多半无法生还。
  沈康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多半?那就是依然可能?
  沈大人是心思通透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万事不能把话说死的道理?
  此言一出,便是一锤定音。
  清虚露出惋惜的神情,唉,没想到我这世侄年纪轻轻,竟折在这里了。不过嘛清虚的脸上已掩不住沾沾自喜,这般年纪能和修为超过五百年的两只妖物,车轮战而不落下风,已是十分难得。从今往后修仙界自有他的记载。
  车轮战?沈康冷笑。
  他看着周围神情木讷的太一宫弟子,只觉得这些人脸上都戴着面具。
  这些人围聚在街上,就这么看着原先存在的裂口,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下去。
  长安妖祸既平,自当论功行赏。
  青叶剑派痛失首徒,锐气大挫。
  太一宫得了便宜还卖乖,声称身为国教,庇佑长安在所不惜,此次平息妖祸不要任何赏赐,并且恳求皇帝把赏赐都送给青叶剑派即可。
  青叶剑派的弟子受到邀请,赶来长安的时候,都宿在沈府。
  沈康去红枫所在的客房收拾东西,里头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多余的物品,他只找到一把刻着数字的小木剑。
  红枫是代称,并不是真名。
  沈康想为红枫立碑,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第30章
  讨要功劳总是有时间限制的,只有立功后不久讨要才有用处,一旦过去十天半个月,功劳都被人分走了,还能要到什么呢?
  但沈康却决定此刻出门,前往青叶剑派,为红枫立碑。
  卫星湖从卫英的口中知晓这一切,对顾飞舟说:你那便宜师父,也不似传闻里那般不近人情。
  顾飞舟摇头,思忖再三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从前并不这样,这些小事,原也都是元儿去做的。
  但他又转念一想,人都是复杂的。
  山匪杀人如麻,但对待自己的妻子儿女却铁汉柔情。
  沈康在想什么,他又如何能够知晓?
  他们二人重生改变了太多事,或许连带着沈康也一起转性了吧。
  左右那个红枫,上辈子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应该是个炮灰,不重要。
  或者本就死得早,没让他遇见。
  就随沈康去吧。
  青叶剑派建教于泉昌山之中,此处山脉连绵上千里,传闻地下有一灵泉,使得灵气充裕,易于修行。
  沈康坐着云团来到山门,看门的小修士穿着近白的浅绿衣服,作揖道:这位仙友请留步,上山须得步行。
  小云团被收了起来,沈康递过玉符,缓缓向山上走去。
  山间云雾缭绕,苍松翠柏藏匿其中,偶有仙鹤飞过,引来万道霞光。
  沈康一时倒也不知,是繁华人烟的长安好,还是万籁俱寂的仙门好。
  那人生前住在这地方,倒也不算亏了。
  掌门闭关不出,由师弟处理教中事务。
  代掌教胡子花白,一身松花绿的衣服引人注目,就连头顶一个翠绿布包都闪闪发光。
  这样鲜艳的绿色,显露了他筑基的修为。
  不过,也就到筑基了。
  代掌教见到沈康,高抬下巴,眼高于顶,修仙之人早已脱离尘世关系,能用第六代红枫命名,已经是他的荣耀。
  沈康何等通透心思,他知晓眼前的松花绿看不起他散修的身份。
  更知晓这样的语言逻辑,源于他不知晓红枫真名如何。
  于是他质问道:难道青叶剑派开宗立教、收纳弟子,竟然不登记花名册的吗?
  松花绿鼻孔出气,那是本派机密,恕无可奉告。
  沈康拿出药田的地契,推到代掌教面前。
  我用这个来换。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空手套白狼的毕竟是少数。
  松花绿看到那地契,立刻两眼放光,起身作揖,言语恭敬,只道:此事还须得掌门定夺。
  地契现身后,原本闭关的掌门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了。
  那一身葱青的衣袍,绿得发油。
  掌门验明地契真伪,笑意盈盈地带着沈康去了宗卷阁。
  尘封已久的档案室被人打开,满屋子的积灰让空气都略显浑浊。
  掌门生怕积灰弄脏了他绿得发油的长袍,略施法术屏退了飞灰。
  沈康拿出其中一本花名册,一页页翻了起来。
  掌门不解。
  沈大人,人死了就是死了,修仙之人追求仙道,多少人在追寻的时候死于途中,连死了都没人知道。他能被人知道死在哪里,还立块碑,已经是幸事,非要拘泥于一个名字做什么?
  沈康恭敬道:掌门若有急事,便先去忙吧,沈某自己找就是了。
  掌门走前,招来看管宗卷阁的修士,让他帮沈康一起找。
  两人找了一天一夜,等第二天晨曦初现的时候,修士打了好几个哈欠,才缓缓说道:找到了。
  那是一本不起眼的青皮册子,纸页发黄,隐有霉斑。
  记录红枫的那一页,内容很少,只字片语。只写了生辰八字和一个小名。
  小泥巴。
  小泥巴?
  哦,我想起来了。负责登记的修士伸了个懒腰,仿佛被唤醒了远古的记忆,这孩子当初被父母送来的时候,只说叫小泥巴。
  沈康合上册子,姓呢?
  不知道,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负责分管宗卷的修士是个察言观色的,见沈康眸暗无光,宽慰道:大人,您真是京城呆久了。那些不识字的乡下人,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还起名字?很多人阿猫阿狗的叫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这孩子被送上山的时候,资质平平,又性格孤僻,没听说过有什么朋友。直到红枫竞选那天,才大杀四方,所有人目光迷离,只问这人是谁?
  是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自那以后,他就叫红枫。
  沈康找了一处僻静的山坡,给红枫立了块石碑,底下埋着那把小木剑。
  他点燃三柱清香,拜上三拜,随后离开。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晚,日已西斜,沈康不想坐着小云团在夜间行路,便加快步伐向山下走去。
  行至一个拐角,遇到了一身伤口,拄着剑上山的红枫。
  两人见面,皆是一愣。
  小斜坡上,花草随意生长,翠绿的草丛里,夹杂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夕阳斜晖一照,给这些花花草草蒙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红枫的腿受伤了,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虽然劫后余生,性子却还是一如既往。
  他嘴里嚼着一片树叶,调侃道:做大官的效率就是高,我刚从地狱爬出来,香都给我上好了。
  三柱清香还未燃尽,碑上写了小泥巴之墓。
  从来谦谦君子一般的沈康,听后有些窘迫,我去宗卷阁找过你的档案,却没人知道你叫什么。
  红枫脚不能随意动,手却不闲着,不停拉扯着周围野草。
  红枫并不愿意告诉沈康自己的过去,只是淡淡地说两人道不同,从此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交集,既然这样,就没必要留下过多的羁绊。
  红枫道:放下抢功劳的机会,给一个陌生人立个墓碑,你能有什么好处?
  是啊,他能有什么好处?
  沈康说:你救了我,救了大晋的未来。我要报恩。
  沈康觉得红枫是个割裂的人,言语里无时不刻不透露着功利的交换,但真当千钧一发的时候,却只有他一个人站出来,跟他一起下去,救下了那些孩子。
  红枫笑着摇头,这能算是什么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