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了场好戏,邵凌云心情不错,但他一向不耐烦那些客套话应酬,大人们寒暄的时候,他就到处看,一看就看见了刚从对面友谊宾馆出来的沈鱼等人。
看到沈鱼,邵凌云立刻想到那辆让他魂牵梦萦的梦中情车,当即四下看了一圈,车呢?
看啥呢,人家跟你说话,没礼貌。邵厂长一巴掌拍在不省心的儿子背上,让他扭头。
肖家辉正伸着手,一副要跟他握手言和的样子。
邵凌云:爸,看那边。
看啥沈工?邵厂长一眼看见的可不是沈鱼,沈桥在他眼里比沈鱼重要多了。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去,然后就看见了明显是刚从友谊宾馆出来的一行人。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知道友谊宾馆,只不过有的进去过,有的没进去过。
紧接着,邵厂长认出了其他人,比如韩所长,上次来兴城的时候见过面,他才知道这位身份。
再比如,站最旁边那个有点儿矮的男人,之前他去首都的时候朋友介绍着认识过,是首一汽的厂长。
等看到最中间的男人时,邵厂长直接愣住了,这位首长怎么会在这儿?!
没等他想明白,他那糟心儿子已经招手大喊:沈鱼!
沈鱼扭头,看见邵凌云等人,笑着点了点头。
按理说邵厂长等人算长辈,见面了得过去问候一声,但是他们跟肖家人站一起,沈鱼不想过去,肖家现在就是个烂泥坑,挨着都嫌臭。
他不过去,邵厂长直接过来了,对着李副院长直接敬了个礼:首长。
小邵啊,挺久没见了。李副院长拍拍他肩膀。
沈桥不耐烦听他们寒暄,打了声招呼:我们先走了。说着拉着沈鱼上了车,两个勤务兵赶紧跟了上去。
沈鱼匆忙跟大家挥手道别,至于肖家人那边,连个眼神都没给。
梁凤霞和肖家其他人,眼睁睁看着沈鱼坐上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汽车,一溜烟跑远了。
大半年前,他们可是连家里的自行车都不让沈鱼碰一下,生怕给碰脏了。
他们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沈鱼会从对面的宾馆里走出来?他们虽然没进去过,可是租这家饭店办酒席的时候,却听老板吹过,说他们这饭店位置好,对面的友谊宾馆怎么怎么牛逼,接待的不是大领导就是外国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沈鱼能进去?他不是外国人,难道还是什么大领导?这怎么可能!
但是机械厂的邵厂长,那么大的一个大厂的领导,竟然过去跟对面和沈鱼一起出来的人敬礼。
肖家人现在脑子已经完全糊住了,沈鱼不就是个投机倒把的生意人吗?怎么的还认识啥大领导了呢?
他们想不清楚,云鸿却根据以往搜集到的一些信息,隐隐明白了一点儿。
他眼神闪烁地看着对面的那群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也能猜到那些人来头不小。
但应该跟沈鱼没有关系,而是冲着那个沈桥来的。
他看了呆愣愣的肖家人一眼,心里叹气,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
沈鱼自己能挣钱,运道还好,随便捡个人回来,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但凡肖家没有把事情做绝,现在不就沾光了?
另一边,沈桥干净利索的走了,邵厂长愣了一下,迟疑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事。李副院长说:该谈的已经谈完了,下来送送他。
邵厂长噎了一下,首长下来送沈桥?反了吧?
李副院长上下打量他一圈,想了想,道:小邵,你跟沈桥认识吧?你也是咱部队出来的人,以后有机会,多跟沈桥说说咱部队的好。
其他人哪想到李副院长会来这一招,当即不满抗议。
李副院长冷笑道:那个邓学海和李斌,是你们派去的人吧?我都没提意见,你们还想咋地?
其他人:
那你刚才还当着我们的面送了俩勤务兵过去呢,二对二,打平了。
李副院长又跟邵厂长说了几句话,两方就分开了。
邵厂长回去,邵凌云忍不住问:爸,那些人你认识吗?
别的那些厂领导都没走,立刻竖起耳朵。
关你什么事,不该问的少问。邵厂长没好气道。
邵凌云转了转眼珠子:你不跟我说,那我也不跟你说。
邵厂长心里一突:你知道什么?可别给我胡咧咧。
邵凌云被他爸冷脸下了一跳,看出来他爸是动真格了,呐呐道:没、没啥啊,我就是想说,是不是因为沈鱼那新车?
车?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沈桥送了沈鱼一辆新车,太他妈好看了那车邵凌云语无伦次,连粗口都给爆出来了。
机械厂一个副厂长,也认识张厂长,当即道:厂长,刚站旁边那个是首一汽的张厂长吧?
其他心里有谱的人,顿时到吸一口凉气。
首一汽的厂长站角落里,中间那人得是什么身份啊!
还有那两个年轻人,就是修好了机械厂机器的沈桥和跟肖家有恩怨的沈鱼吧。
他们心里觉着一辆车,应该不至于惊动这么些大佬,但是这两人肯定也不一般,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
这么一琢磨,当即就有人告辞离开。
肖家都跟沈鱼闹成那样了,他们还是离远点儿吧。
不一会儿,在场的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就连邵厂长,都满腹心事离开了。
其他人都走了,周家人临走前,周思琪塞了个东西到云白雅手里:礼物,祝你新婚快乐哦。
周思勤斜了一眼,发现是一张碟片,就是录像厅放的那种,心里好笑,他妹这羞辱,真的不痛不痒,手段太幼稚了。
周家父母压根就没管,要是之前,可能还会做样子说女儿两句。
可今天看,肖家跟沈鱼关系那么差,沈鱼又认识那么多大人物,以后这两家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云鸿在意啊!
他看了眼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女儿,心里快悔死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要不是刚办完酒宴,他都想当场悔婚了。
结了肖家这么蠢的亲家,以后不会被他们连累吧?
云鸿不知道,但想来,竟然很有可能。
一想到这个,云鸿就两眼发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以后以后离沈鱼远一点儿,没办法修复关系,最起码别再招惹他。用最后力气叮嘱了这么一句,云鸿带着云家人也走了。
只留下肖家人傻傻愣在原地,因为只是订婚,连云白雅都跟着她家人回家了。
沈鱼他
以后别提了。肖老爷子像老了十岁,脸上满是疲惫:惹不起,躲着吧。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不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之前在他肖家,就是个出气筒,谁都能踢一下踹两脚。
这才不到一年,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大呢?!
梁凤霞整个人都傻了,沈鱼竟然这么有出息?
她一直觉得,沈鱼就是个投机倒把的,有钱又怎么样,指不定哪天就吃牢饭去了。
可是现在呢?连肖家辉那个厉害的老丈人,都不敢招惹沈鱼了。
那是她儿子啊,她亲生的儿子!
这么有出息,这么有出息!
可是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她甚至不敢靠近她。
梁凤霞呼吸急促,觉得自己心口疼得要死,她怎么这么蠢啊,那是她亲儿子啊,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回去的路上,邵夫人问:李首长怎么会来?他刚跟你说什么了?
邵厂长想着事,心不在焉道:让我跟沈桥说点儿好话。
邵夫人: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当初那个她看不起的残疾人现在了不得了。
凌云,你平时不是老爱去找那个沈鱼吗?别光跟他玩儿啊,让他帮你多介绍介绍,跟沈桥也熟悉一下。你这么大了,得想着帮爸爸分忧了。
邵凌云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他脸上笑容慢慢消失,冷冷地看着他妈:你让我把沈鱼当跳板?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没礼貌的跟妈妈说话。邵夫人不满道: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学了一些坏毛病回来。
够了!邵厂长难得对妻子发脾气。
邵凌云心口发冷,他转头,他爸拧着眉脸色难看。
邵凌云扯着嘴角,突然笑了:好的都是你教的,坏的都是别人带的,不然这样,妈你这么会说,你去帮帮我爸,看看沈桥会不会让你进他家大门。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你回来!
下午回家,沈鱼开着大蓝出去遛了两圈过瘾,才美滋滋把车开回去。
沈桥接了新工作,要再制作一辆汽车拿去做性能测试,但他暂时不想开始,准备先给自己放个假。
晚上,沈鱼给沈桥讲今天看的好戏,讲得他自己笑倒在床上爬不起来。
抬头一看,沈桥脸上的笑连弧度都没扩大一点儿,明显就是觉得他好笑,而不是他讲的故事好笑。
沈鱼:
等陈美丽回来他要跟她讲,同桌一定会被逗笑的!
对了,今天陈美丽她爸没来。上次买衣服的时候,他说要出差,可能就是出差去了。
也不知道陈美丽什么时候回来沈鱼喃喃道。
沈桥俯身,捏着他下巴:跟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多看看他,少想想别的女孩子,可以吗?
沈鱼忍俊不禁:好的吧。
然而沈鱼并不知道,在他想着同桌的时候,绝望无助的女孩同样在想着他。
羊尾村王家,这家的房子是整个村少有的砖瓦房,不是因为这家富裕,单纯因为养了个好闺女。
王家当年生了好几个闺女都没儿子,生到第四个的时候,刚生下来的小女娃,被她奶奶扔到后山上去了,差点儿就冻死了。
还是当妈的罗招娣舍不得孩子,拖着刚生完孩子的虚弱身体,去把闺女捡了回来。
不过罗招娣不是不想要儿子,她也想要儿子,但是也舍不得闺女。
结果王四丫抱回来没多久,翻年罗招娣就又怀上了,这回一举得男,生了个宝贝儿子。
王家上下欢欣鼓舞,就有人说王四丫是个有福气的,给她妈带来了儿子。
所以王家几个姐妹中,王四丫过的最好,虽然比不上弟弟,但远比几个姐姐过的好。
后来王家儿子王宝根上学,王四丫作为照顾弟弟的小丫鬟也去了。
王宝根学习成绩稀烂,王四丫回回考第一。
因为成绩太好了,王宝根不想读书了,王家不让王四丫读书的时候,老师亲自来家里做工作,说王四丫能考上大学。
为了以后王四丫能带契弟弟,王家忍痛供她继续念书,这一读就一路读到大专。
王四丫不但考去了城里,还嫁了个有本事的城里男人。
可惜啊
你妈命不好,刚生下你就走了,你没妈教,我当时就说,你爸一个大男人哪会儿教孩子,让他把你送乡下来,我给带着,我带大那么多娃,都养的好好的,你看你妈,就是我养大的,多出息
罗招娣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絮叨,从十几年前说到现在。
你呀,就是让你爸给教糊涂了,女娃娃名声多重要,你听婆的,我是你亲婆婆,我会害你吗?美丽,美丽?你在听吗?
屋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啜泣,陈美丽缩在墙脚,哭着喊:婆婆,你放我出去吧,我想回家了,我爸爸要来接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放我出去吧!
你这娃,咋不听劝!罗招娣急了:你都让男人给那啥了,不嫁给他,你这脸还要不要了,还活不活了?就是你爸的脸,也得让你给丢光了。
我没有!你胡说,他只是扯破了我的衣服,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陈美丽嗓子都哑了,她哭道:我爸爸不会觉得我丢脸
沈鱼跟她说,如果女孩子被欺负了,应该受到责备和惩罚的是欺负她的人,而不是作为受害者的女孩子。
她没有错,她没有错!
第114章
你嚷嚷啥嚷嚷啥啊!这么丢人的事儿。罗招娣痛心疾首:你都让男人抱住了,衣服都脱了,你说说,你不嫁给他,以后不得让人戳脊梁骨?
老太太苦口婆心,她是真觉得自己在为外孙女考虑,女娃娃失了清白,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你听婆的,婆会害你吗?你看看,闹出这种丑事,婆婆都帮你瞒着,现在外人只会以为你和腾娃子打小定的亲,绝对没有说嘴的。
腾娃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也有出息,长得也不赖。婆婆跟老罗家商量好了,腾娃子在镇上上班,以后你们小两口就在镇上住,上头没有婆婆管着,腾娃子自己拿工资,多安逸。
说着说着,罗招娣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就带上了笑:你和你妈运道都好,嫁的好男人,以后有的是福享。
陈美丽捂着嘴,胸口泛起一阵阵恶心。
这种畜牲,凭什么跟她爸爸相提并论,那就是个流氓!
一听见这个名字,陈美丽就会想起之前那恶心又可怕的一幕。
几天前,她舅妈的侄儿罗腾起来家里做客。
她舅妈也姓罗,跟外婆罗招娣是一个村的,出了五服的亲戚。
这个罗腾起,其实陈美丽有点儿印象,小时候来外婆家见过。
他从小长得白净,比一般乡下小孩干净,嘴甜会说话,而且学习成绩也不错,舅妈特别喜欢这个侄子,经常接到家里来。
那会儿她舅舅王宝根还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舅妈接侄子过来住,外婆和舅舅都没什么不乐意,相反,还很稀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