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几个不好烟的,一看他分的竟然是牡丹,各个舍不得抽,有放在鼻尖下闻的,也有勾在耳廓上的,就跟吃了肉不能擦嘴,得油光锃亮的在村里走一圈的道理一样,否则谁知道你吃了肉?
他们得把烟带回村,跑到人群里去抽才得劲。
“这可是只有干部才抽的到的好东西。”
顾闻骞笑了笑,“在外面也没什么可带,就买了两包烟回来给大家分。”
不管这话别人信不信,反正听上去都是舒服的,吃人嘴软,这时候大家自然捡好听的说。
“你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首都城,咱们这辈子只听过还没见过呢。”
“想去还不容易,几十块钱买张火车票,晃一圈就回来,也算见识过了。”
“一来一回就得上百,住招待所还得花钱,咱们一年才挣多少?”
扣除粮食剩下的工分,按九分一个工算,连半张车票钱都凑不齐,恐怕这辈子都去不了喽。
牛车顺着蜿蜒小路回到村里,刚进村口消息就传遍了村子,恰好这段时间处于农闲状态,爱凑热闹的全都跑了过来。
“小婵,你们从首都回来了?”
“哎呦,这么多箱子呢,肯定带了不少东西吧?”
“那还用说,顾同志家可是有背景的,什么资本家,就跟以前的大地主似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落魄也比咱们强。”
“这丫头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说不定她命里就是带金的。”
否则怎么会第一个订了地主家儿子的亲,第二个又嫁给了城里人。
虽然是下放的,可他们上尧村从不搓磨这些同志,再说了,真正有问题的早就去那些条件艰苦的地方了,能到这来的,都是问题不大的。
只要上面没要求,他们也乐的做好人。
牛车直接停在了秋家院门口,下车时秋小婵塞了包点心给赶车的吕叔。
“哎,婵丫头,你这是啥意思,跟叔还见外上了。”
吕叔要还回去,秋小婵自然不肯收,“叔,一包点心而已,带回去给孩子吃吧,下次去镇上说不准还得找您搭车呢。”
她说的敞亮吕叔也不矫情,这样直接而互惠的关系反而让人自在。
“那行,下次要用车就来找叔,能办的叔肯定不推辞。”
门口说话的功夫,张大英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了。
“哎呀,你们这么早就到家了?我以为还得再等两天呢。”
张大英一脸的笑着,说完有跟吕叔打了招呼,邀对方进屋喝水,吕叔婉拒后赶着牛车走了,张大英赶忙将女儿女婿迎进屋。
“路上累了吧?我也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还没做晚饭呢,你们想吃什么我来做?”
话音刚落张大英就要去厨房做饭,被秋小婵拦下了,她笑着说,“妈,不用麻烦,喝点粥就行了,箱子里还有不少吃的,咱们得赶紧规整一下。”
真空包装的可以暂时不动,鲜食得早些吃了才行,比如舅妈塞进箱子的五斤卤牛肉,还有烧鸡烧鸭若干只,知道秋小婵爱吃鲜肉包,走之前舅妈还让罗姐包了五十个。
夫妻两将几个箱子打开,把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一样样规整的时候,张大英从最初的吃惊到最后的麻木,客厅的八仙桌竟然都放不下了。
吃的、用的、穿的,林林总总一大堆。
“妈,这件外套是你的,你试试看能不能穿,要是嫌挤就让裁缝修一下。还有这件毛衣,很厚实的,冬天穿一件就不怕冷了。”
张大英接过衣服,虽然她不懂外面的行情,但一摸料子就知道肯定不便宜,女儿女婿有多少钱她是清楚的,就是把他们口袋掏空也买不了,必然是亲家花钱置办的。
“哎呀,你说我都这把岁数了,妈用得着穿这么好的衣服,何必破费呢。”
说着,她转向女婿笑道,“闻骞,这次回去你妈身体还好吧?你舅舅舅妈也好?”
顾闻骞点头,“都挺好,他们也让我回来问候你。”
“帮我谢谢他们,这次让他们破费不少,还花钱给我买衣服,咱们村可没这个习俗。”
秋小婵知道她妈是不好意思了,笑着说,“妈,都是一家人,往后咱们有什么好东西也给舅舅舅妈他们备着,这样有来有往处着才亲呢。”
张大英笑着睨了自家女儿一眼,又笑着跟女婿说,“我这姑娘啊就是心大,傻愣愣的,可傻人有傻福,看她这么高兴我也就放心了。”
这些天她总担心亲家看不上小婵,让女儿受委屈,现在不用问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晚上张大英煮了大半锅米粥,又切了半斤牛肉,炒了份青菜,清冷了半个月的饭桌终于热闹起来。
“你的蘑菇我一直给你看着,出的一茬我已经割了,再过几天下一茬又该出了。”
去首都前秋小婵又让顾闻骞做了十个木盆,连第一波共十五个,秋小婵回来后已经去看过了,每一盆都出的很好,成功率百分之百。
秋小婵跟顾闻骞商量,“要不这一茬出来咱们就去卖卖看?”
这个季节山里早就没有蘑菇了,地里也只有萝卜白菜之类,她想先探探市场需求,销量好继续扩大规模,销量差甚至没人买那就不用再折腾,蘑菇长出来留给自家改善伙食。
顾闻骞点头,“好,上次我去县城问了自行车的事,他说半个月到一个月有准信,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天我先去看看情况。”
这也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有辆自行车方便做买卖,早出晚归才不会引人注意。
吕叔回家后把点心拿给自家媳妇,说是小婵两口子从首都带的。
“我也不知道是啥,你拆开瞅瞅。”
她媳妇一听从首都带来的就小心的不得了,怕拆坏了拿剪子剪了个小口,金黄的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蜂糕静静的躺在油纸包里,当然两口子并不知道这个点心叫什么,但不影响他们对点心的喜爱和重视。
这可是面粉做的,香中透着甜,得放多少白糖啊,还费不少油呢。
他媳妇感慨道,“哎呦,这可是好东西,也太精贵了。”
吕叔点头,“是啊,是个爽利人,既然给了咱们就收下,以后要用车我二话不说给她方便。”
牛是队上的资产,但牛车由吕叔负责,除了队上有事外,每隔几天会去一趟镇上,带带队上的人,中间的自由度是很高的,关系好就是特意为了谁去一趟也没啥。
“应该的,人家现在也不比以前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众人印象中那个沉默内向的姑娘变的伶俐又大气,本以为嫁不了好人家,谁知道嫁给了城里的顾同志。
而这顾同志也怪,以前压根看不出条件这样好,否则他下放四年,村里的姑娘哪能轻易放过他。
这点心贵重,不能一下子拿出来给孩子糟蹋,只一天拿三块出来,三个孙子一人一块,娃娃们吃完了还忍不住舔手,可见味道是好的。
队里除了吕叔外,队长家、贺大娘家,还有当初结婚时帮过忙的,也都收到了秋家的礼,众人纷纷感慨秋家的日子起来了,往后肯定会越过越好。
第二十二章
顾闻骞找队长销假后就去了县城, 七绕八绕的进了一间隐秘的小屋,他要找的人恰好在家。
对方看到他只略微点了个头,扬起下颌请他进屋说话。
“你要的东西已经到了, 永久的, 有工业券一百二, 没工业券两百块。”
顾闻骞点头, 不说什么废话, 直接拿了张工业票并十二张大团结。
“谢了, 今天来还有件事。”
他将随手拎进来的布包放在桌上打开, 几串白花花的蘑菇出现在对方面前。
“自家长的蘑菇收不收?收的话我能保证十天供一次货, 量也比今天的大。”
对方拿起一串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蘑菇还透着刚采摘下的鲜味, 这种菇是大家经常吃的, 毒肯定是没毒, 最重要的是这个季节的蘑菇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 对方脑子里已经转了几个圈,他平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点着头说, “收, 先按三毛一斤的价格,卖的好咱们再谈。”
顾闻骞也不怕对方做小动作, 比如明明卖的好偏说卖的不好如何,直接应下, “好, 今天这里有三斤, 我十天后再来。”
对方也痛快的递了九毛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从进门到离开, 总共不到三分钟,顾闻骞就已经骑上那辆新自行车离开了街道。
顾闻骞骑的很快,从县城到村里不过七十多分钟,从村头到家的功夫,大家已经知道秋家买了自行车的消息,各家说了哪些暂且不提,顾闻骞到家后就把好消息告诉了妻子秋小婵。
“三毛一斤,挺好的,鸡蛋不过才六毛。”
香菇再金贵也比不上鸡蛋,她本来以为能卖上一毛一斤就不错了,看来对方在做生意这块是很有头脑的,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以稀有来抬高物价。
“那咱们得扩大规模了。”
他这次去县城带了十木盆的量,称重三斤,十五盆就得四斤五两,能卖一块三毛五,秋小婵认为再做木盆时可以往大了做,这样蘑菇的产量相应增加,也能挣上更多的钱。
她把想法跟顾闻骞说了。
“可以,咱们边做边实验,有问题及时修正。”
他的回答跟秋小婵不谋而合,她灿笑道,“咱们又想到一块去了。”
顾闻骞唇角噙着一抹笑,拍了拍她的头。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很快就到了腊月,蘑菇的价格从三毛涨到了四毛,十天能产二十斤左右,小屋里满满当当放了一屋木盆。
女儿女婿上工的时候,张大英在家看的特别紧,生怕有人发现,虽然能说瞎话掩过去,但说是一回事,别人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沸沸扬扬的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天吃饭的时候张大英说,“过了腊月就是年,咱们得空了该把过年的东西准备起来。”
顶顶重要的就是馒头、年糕,这两样属于大工程,既费时间又费力气。
“好啊,妈,我们都听你的指挥,你说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张大英“哎呦”一声笑道,“你现在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其实每年都是这样,不过是大扫除、做馒头、打年糕,还得把过年的菜提前备起来,防止亲戚上门留饭。”
顾闻骞点头,问向岳母道,“妈,过年缺什么我去买。”
“咱们家还真不缺,猪肉等队上杀了年猪就有,还有上次你们从首都带回来的鸡鸭,再不济那两只已经不生蛋的芦花鸡也能现宰了,白菜、萝卜、土豆地窖里都是现成的,实在有什么,那就再买些面粉回来。”
这是秋小婵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春节,短短的半年时间她拥有了爱情也拥有了婚姻,过上了宁静而幸福的生活,纵然物质生活匮乏,但她精神上是无比满足的。
腊月中旬,沉了一周的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秋家就选在这天包的馒头,白花花的馒头在蒸笼中逐渐变大变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甜味,除了白面馒头,秋小婵还兴致颇高的做起了卡通馒头,有小猪、小狗的造型,刚好契合年份,辞去狗年迎来猪年。
张大英的手也巧,看到女儿兴致好,也跟着做了几个花馒头,惟妙惟肖特别好看,等馒头蒸好后从蒸笼里拿出放在竹扁里,再点上胭脂红,预示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晚上的晚饭就是馒头,秋小婵还做了一大盆白菜猪肉烩粉条,猪肉是前天队上杀猪时分的,秋家工分少,只分了三斤,秋小婵又拿十块钱买了十来斤,这时候买肉不用肉票,只要花钱就好,反正队上宰的猪最后还会剩一些。
这样的天气吃过饭自然早早睡下,顾闻骞知道妻子一到冷天就手脚冰凉,在小婵洗漱的时候就帮她冲好热水袋,还生起了一个火炉,因此小婵回房时屋里已经没了之前那样冰冷的寒意。
进到被子里,顾闻骞将她搂在怀里,娇妻在怀,忍耐了几天的男人渐渐升起了渴望,他侧着头亲吻着妻子的额,用他那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问,“你身上好了吗?”
秋小婵耳朵发痒躲了下,边躲边笑着回,“就不告诉你,你猜。”
顾闻骞笑着将她拉近,遵循着内心的渴求吻上了她的唇,辗转厮磨中渐渐深入,秋小婵也跟着动了情,一点点的回应起来。
衣服除去,除了炭火偶尔爆出“噼啪”的声响,就只剩低低的娇吟和厚重的呼吸声,直到交叠的身影停止了动作,早就冒出了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