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兵丁只有数百人,除詹亮外,再也没有李筠熟知的人。
且詹亮的两个亲卫也忒不懂事,时时刻刻跟着他,见到都督也不行礼。
不过李筠正在兴头上,并未在意这些细节。
杨业在城外驻扎一晚之后,才带着部分兵力进城,与李筠商讨下一步进军计划。
按照方略,李筠先期进攻的落脚点是洛邑。
于是他说到:“杨统领,不如我与你快速穿过太行,占据洛邑之后,再分兵围攻大梁?”
杨业仍是谨慎的问到:“詹统领现在到了哪里?”
李筠说到:“詹贵兵峰已至晋州,然晋州城墙高大,他为取晋州损失惨重,所以目下正驻军晋州,等待合军后再进取洛邑。”
杨业看着地图谋划一会:“晋州离此并不遥远,不若我等速速进兵,进可直逼洛邑,退可回潞州,且看伪周朝廷如何。”
李筠没想到杨业会突然如此爽快:“行,我等即刻便发兵吧。”
十多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往晋州,此处城外便不似泽州那样了,分明有大战后的痕迹,血腥味似刚刚散去。
城门大开,城头只有几个老弱残兵。
杨业有些狐疑:“詹统领为何不出迎?”
李筠派人在城下大喝:“詹贵统领在否?请出来答话。”
城头兵士回到:“詹统领出外探路未归,尔有何事?”
“都督大军至此,尔等速速出迎。”
一干军士急忙下城迎接。
李筠上前瞧了一眼,都是些老弱残兵,当然,也有个熟人,詹贵的副将文丁。
“詹统领来信不是等合兵一处吗?为何不在城内?”
文丁回到:“启禀都督,詹统领带着兵士前往太行深处探路,以期早日到达洛邑。”
“好,好,”李筠喜不自胜:“他日攻下汴梁,詹统领当属头功。”
“报。”此时一个满身血污的兵士踉踉跄跄冲过来大喝:“文统领,詹统领前方探路,正遇着朝廷派来的援军,詹统领不敌,特命小人回来报信求援。”
李筠急忙问到:“詹统领现在何处?”
“在一个叫黎川镇的地方。”
“朝廷派来多少人?主将是谁?”
“大约五万,主将是宋王赵匡胤。”
“好啊,”李筠起身到:“没想到赵匡胤送上门来了,快,速速发兵,解救詹统领。”
“大帅且慢,”杨业拦住李筠:“既已到晋州,且援救詹统领不需这许多兵力,不如我等就此分兵。”
“统领是何意?”李筠问到。
杨业说到:“若一处进军,此山地间施展不开,不若分头而进,我自怀州攻向汴梁,大帅穿太行据洛邑后,再从西面夹击,如何?”
这不失为一条好计,如若长久合兵一处,想必杨业总会走在后面,不如分兵,朝廷两面受敌,李筠面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好,就依统领之计行事,我等汴梁见。”
李筠催着大军亟往太行深处进发,不期正在出晋州不远的老谷堆与赵匡胤相遇。
虽不是仇人,但二人目下也分外眼红。
詹贵已为赵匡胤所擒,阵前高声叫到:“都督救我。”
李筠抽出宝剑大喝:“列阵。”
军士们快速移动结阵,随时准备攻击。
赵匡胤这边也是一样严阵以待。
李筠令旗一下:“进攻。”
霎时间两边军士呐喊着朝对方冲去。
李筠兵力占优,战不一合,赵匡胤军便死伤惨重。
眼见不敌,赵匡胤急忙下令撤退。
看着赵匡胤慌不择路的逃命,李筠得意的大笑:“追。”
潞州兵一路追了三十里,此时天已经黑了,且山路难行,李筠下令打扫战场,就地扎营。
第二天天不亮,赵匡胤又率军来攻,再次被李筠打败之后逃进山里。
潞州兵继续追击,山路却越来越难行。
赵匡胤锲而不舍的在第三天一大早又进攻,还是被打退。
李筠不堪其扰,下令全军进发,争取全歼赵匡胤,却被幕府掌幕僚邱仲卿阻止:“都督不可,这赵匡胤三番五次袭扰,恐其中有诈。”
李筠不耐:“能有什么诈,不过是兵力不足而已,我正好趁此机会将其一举歼之。”
邱仲卿说到:“都督没发现我军已深入大山了么?”
“那又如何?正好趁此机会找一小路通过太行,抢在杨业前面到达汴梁。”
“但山路难行,恐赵匡胤在前面有埋伏。”
“赵匡胤已连败数仗,即便有埋伏,我手握十多万大军,又有何惧。”
“都督,”邱仲卿认真劝到:“不若都督分我三万兵马前去攻打孟州,若攻下孟州,南下洛邑便是一片坦途。”
李筠稍作思索,山地间十万大军也难展开,不若就分兵给邱仲卿试试。
邱仲卿得了军令,领着三万大军直扑孟州而来。
孟州守将郭进很兴奋,原以为赵匡胤的诱敌之计奏效,李筠会带着大军直扑白虎峡,让他没有发挥的机会,没想到潞州兵还是来了。
自上次校场阅军之后,一直不温不火的郭进突然被提拔,让他深感皇恩浩荡。
即便来的不是李筠,只要能杀敌报效,他都愿意拼死命。
那就不须废话了,邱仲卿是来攻城的,郭进是守城的,干吧。
邱仲卿拼了命要把城攻下来,郭进拼了命不让他把城攻下来。
连续攻了几天,两边都损兵折将。
但郭进毕竟是守城,还是占优势的。
邱仲卿想用计,但郭进牢守柴宗训的旨意,你来攻,我便防,你不攻,我便严阵以待,弄得邱仲卿一点办法也没有,郁闷得很。
这个时候李筠派来信使,询问邱仲卿攻城情形。
得知邱仲卿久攻无果,李筠当即将他召了回来。
李筠有些不爽:“邱大人这是为何?明明可以全歼赵匡胤,偏偏要去攻城,致使损兵折将,又迁延不少时日。”
邱仲卿急忙辩解:“都督,连续多日攻城,并非没有收获,我观孟州城兵力不足,若能与都督合兵一处,齐攻孟州,当能一鼓破之。”
“孟州既下,通往洛邑便是一片坦途。”
“若不下呢?”李筠冷冷到:“再迁延时日,倘朝廷大军将至,我等都要葬身在太行深处。”
“可山路不通,若是赵匡胤在山中设下埋伏…”
“时至今日,”李筠打断邱仲卿:“莫非书记还未看出赵匡胤伎俩?”
“他不过是故意在此拖延时间,以便朝廷调集大军,我等不能上他的当。”
李筠本是个狂妄刚愎之人,此时他再也不耐,大喝到:“传我军令,速速进军,若赵匡胤再敢骚扰,必要追杀到底。”
接着他又淡淡到:“邱大人,你若是怕死,可回师远远跟在我大军身后。”
邱仲卿摇摇头,与亲兵说到:“传令孟州,回师与都督合军,一起直下太行。”
赵匡胤是个贴心的人,生怕李筠找不到通往白虎峡的路径,一路不停骚扰,不停往白虎峡退去。
终于到得峡口,因路口突然变窄,赵匡胤军躲避不及,只得回身与李筠血战。
不出两个时辰,伤亡超过两千,余者拼命往峡谷里钻。
李筠下令全军速速追击,邱仲卿再次阻拦:“都督,此处地形险要,若是赵匡胤在此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你屡屡阻拦,才致行军缓慢,如今大好机会,你还欲阻拦?”李筠怒喝。
邱仲卿跳下马,跪在李筠马前,大声泣到:“都督,我一片忠心实是为都督,若依都督所见,赵匡胤果兵力不足,则我无须全军追击,只需派前锋便可,若前锋通过无碍,再进大军亦不迟。”
李筠性格如此,但能常年驻守边关,与北汉辽人有来有回,身边自然有能人。
眼见得邱仲卿都这样了,李筠终于纳谏,让前锋追击赵匡胤,他带领大军驻扎谷外。
既是驻扎,自然要打探周边情形,李筠命人抓了几个当地老农过来。
老农们战战兢兢的回答:“禀大帅,前方名白虎峡,绵延百里,出白虎峡便是洛邑。”
这么快?李筠跳了起来:“好个邱仲卿,几误我军机,传令全军,速速进发。”
李筠前锋追着赵匡胤败军进了白虎峡,柴宗训在谷口绝壁上看得真切。
呼延赞有些疑虑:“怎么才这么点人?”
“这只是前军,且等一会。”
不一会传令兵来报:“启禀皇上,叛军前锋已通过前方谷口,兵锋直逼洛邑。”
柴宗训淡淡到:“不过一两万人而已,有宋王坐镇,可保无碍。”
呼延赞有些担忧:“皇上,若叛军前锋不追,突然回师怎么办?”
“谷中如此狭窄,回师与李筠相互踩踏么?”柴宗训说到。
“你速去将准备好油料干草堆积谷口,待李筠一进来,正好关门打狗。”
李筠果然急不可耐的带着大军冲入谷口,呼延赞郭进等人兴奋不已,各个摩拳擦掌。
沿途均有两军交战并未来得及掩埋的尸体,李筠挥手示意大军暂停,抬头四处看了看。
除了血腥味,山谷中宁静得很。
“大军全速前进,尽快通过山谷。”李筠喝到。
毕竟险要之地,不可久留。
先队很快要到达谷口,李筠也到了谷中央位置。
柴宗训弯弓搭起火箭,一连三箭,皆未点燃谷口油料。
“咦,皇上没中。”呼延赞笑到。
柴宗训神在在到:“别急,让火箭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