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峰心中充满悲愤。
明明仔细勘察过四周,动手之前留意过那些似是侍卫的游客,偏偏这些身披青草枯叶,头戴柳条帽的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背嵬军以外,柴宗训还训练了一支擅于伪装,快速反应的军队,叫做‘猎豹突击营’。
此次护驾诛杀间谍,是‘猎豹突击营’第一次行动,将来也许会记录在军史上,这些间谍也算死得其所。
这一次为刺杀柴宗训,南唐谍者精锐尽出,没想到连柴宗训的汗毛都未伤到一根便全被射杀,李乐峰痛苦的闭上眼睛,莫非天要亡我大唐不成?
李乐峰猛的睁开眼睛,不,虽然谍者全被射杀,但他还未完全暴露,嘉敏也未完全暴露,还有机会。
董遵诲带着几名侍卫上前,护卫着柴宗训三人下山。
到了山下,没想到竟然偶遇韩德让。
这一下让柴宗训产生了怀疑,因为韩德让是辽人。
“老董,方才的刺客,能否辨认身份?”柴宗训问到。
董遵诲摇头到:“公子,那些人体貌并无特殊之处,无法辨认身份。”
接着董遵诲又问到:“赵公子,我们公子的行踪,你可有向其他人泄露?”
赵德昭急忙否认:“没有,没有。”
董遵诲转头看着嘉敏,只见她花容失色,身体仍战栗不已,恐怕问不出什么来。
柴宗训上前和韩德让打了个招呼:“韩兄,想不到在此处遇见你。”
“很奇怪么?”韩德让冷冷到。
柴宗训大为奇怪,为什么这韩德让总是一副看他不爽的样子?又没得罪过他。顶多在他拔刀相助时绊过一下,可也不至于如此记仇吧。
“韩兄来此地作甚?踏青么?”柴宗训厚着脸皮又问到。
韩德让瞥了他一眼:“此处是你家的么?你来得,我来不得?”
话不投机,柴宗训只得拱手致意之后离开。
将嘉敏安全送达丰乐楼后,柴宗训与董遵诲随即回宫,留下赵德昭在丰乐楼照顾她。
“皇上,”董遵诲抑制不住得色:“皇上果然算无遗策,此次将南唐谍者一网打尽,我王师征伐南唐当可无忧矣。”
“不够,不够,”柴宗训说到:“此次虽射杀不少南唐谍者,但为首之人仍未浮出水面,便是嘉敏,恐也只是个棋子。”
“若为首之人不能擒获,那些射杀的谍者很快便会补充上来。”
董遵诲说到:“皇上,丰乐楼密探今早有回报,主事李乐峰近几日行踪飘忽,恐为首之人便是他。”
“李乐峰自然是头号嫌疑人,”柴宗训说到:“只是李乐峰上面还有没有人呢?除恶必须务尽。”
“皇上的意思是?”
“继续去丰乐楼,一直到除恶务尽为止。”
“还去?”
一连数日,李乐峰和嘉敏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丰乐楼的生意仿佛受他们心情影响,淡了许多。
李乐峰现下恨柴宗训入骨,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可惜现在暂时没有人手,若补充得太快,恐会引起怀疑。
思虑多日,李乐峰终于下定决心,自密室内取出几个大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全是一本本类似于账簿的东西。
李乐峰抓起其中一本,封好之后来到后院。
此时赵德昭正在屋内陪着嘉敏,李乐峰轻轻敲门:“赵公子。”
赵德昭开门:“啊,李主事来了,”接着又回头唤到:“姑娘,李主事来了。”
李乐峰摇摇头:“赵公子,我不找姑娘,找你。”
“找我何事?”
“赵公子,”李乐峰说到:“请你帮我约辛公子,三日后我要在丰乐楼宴请他。”
赵德昭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他做不了柴宗训的主。
李乐峰递上封好的账簿:“你将此物交与辛公子,他一定会赴我之约。”
老实说,时至今日,赵德昭真的很蒙。
原本赵德昭一直担惊受怕,毕竟当天是他约柴宗训去踏青的。即便主谋不是他,他也难逃责任。
但作为一国之君,遇刺后居然风平浪静,不查刺客身份,也不追究任何人。
如果李乐峰宴请柴宗训,又发生什么危险,赵德昭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他连连摆手:“李主事,非是我不肯帮忙,只是辛公子乃丰乐楼常客,你自己交与他不就好了吗。”
李乐峰说到:“赵公子放心,你只是传递信息而已,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干。”
这李乐峰在打什么哑谜?从未听说他与皇上有什么交情,怎地突然要宴请?而且皇上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就一定会赴约?
此时嘉敏上前撒娇到:“公子,你就帮帮李主事嘛。”
赵德昭魂都酥了:“好,我便去约一次,若辛公子不肯赴约,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赵德昭走后,嘉敏问到:“李主事,你又想到新的办法了吗?”
“对,我们就在丰乐楼动手。”
嘉敏有些担忧:“目前我们人手不足,柴宗训的护卫又严密,如何动手?”
李乐峰冷笑到:“杀他不一定需要刀斧。”
“下毒?”嘉敏说到:“柴宗训敢喝丰乐楼的酒,他身上一定藏有验毒的器物,若为他查出酒中有毒,恐怕不仅会功亏一篑,我等也会彻底暴露。”
李乐峰拿出一包东西交给嘉敏:“此乃‘如意胶’,无色无味,且不直接致人死命,混在酒中谁也查验不出。只是喝下如意胶的男子,须在一个时辰内与女子交-合,否则便会爆体而亡。”
嘉敏听说此毒,面色微微一红,接着又说到:“柴宗训毕竟是皇帝,要找女子,嗯,解毒应该不难吧。”
“喝下如意胶,哪还有时间去外面寻女子,”李乐峰说到:“所以,我替柴宗训准备了几个。”
“密室不是还关着几个身患杨梅疮的女子么,到时便由这几个女子到场服侍,”说到这里,李乐峰的声音变得阴森:“我不仅要柴宗训死得难堪,我还要他遗臭万年。”
毕竟是皇帝,一言一行都会留诸史书,若是得杨梅疮而死,可不就遗臭万年么。
柴宗训拆开赵德昭交给他的账簿,只见封页上书‘右仆射齐物公行述’。
所谓右仆射齐物公,乃是前任副宰相王溥的尊称,他的行述,里面自然记载了和他相关的事情。
翻开行述,第一页便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地,赠金千两于王溥,当时天色如何,周围环境如何,王溥收金后表情如何,第一个见的人又是谁等等,详尽得很。
第二页居然将第一页记录的情形给画了下来,若拿这个治王溥的行贿罪,那自然是一治一个准。
柴宗训无须往后翻,便知道里面记录了些什么。
李乐峰给他这个东西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想要其他官员的行述,就得来赴约。
约自然无好约,柴宗训心中冷笑,便是你不约我,我也一定会去。
柴宗训去到丰乐楼的时候,又遇上慕容德丰在喝闷酒。
“慕容兄,你且振作起来,皇上定会改变旨意,先取幽云的。”
慕容德丰苦笑一声:“幼安兄,我知道你是在宽慰我,昨日皇上还因赵匡胤匹夫调集粮草太慢而斥责于他,怎么会改变旨意。”
柴宗训说到:“我掐指一算,大周国祚绵长,当不会出现战略错误的事情。”
慕容德丰知道他在开玩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若真有心宽慰我,便陪我痛饮三杯。”
柴宗训笑到:“今日是喝不了了,待来日皇上下旨收复幽云,我再与你痛饮三百杯。”
此时李乐峰迎了上来:“辛公子果然是信人。”
柴宗训淡淡一笑:“李主事,酒在哪里?”
“请辛公子随我来。”李乐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来到vip楼的雅间,嘉敏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因为董遵诲等人被隔在前楼,作为密探的vip楼几个跑堂瞬间警醒起来。
“辛公子,或者叫你皇上吧,”嘉敏起身到:“这个局,好玩么。”
柴宗训冷笑到:“好玩啊,不然我怎会玩到现在?”
“好好好,”嘉敏倒了一杯酒,倒酒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一下:“我等耗费如此之多的精力与人命陪皇上玩了一场,让皇上与我等喝一杯酒不过分吧。”
柴宗训接过酒,指尖处晃了一下与酒面接触到:“似乎我并未请你们来玩这一场吧。”
李乐峰有些按捺不住:“辛公子,我等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里有数十位大周重臣的行述,可以尽数交托与你,并可以将所有南唐谍者召回,永不踏足大周土地,不过我有个条件,放我等安全回南唐。”
柴宗训淡淡到:“其实这些重臣的行述,我并不感兴趣,而且南唐谍者即便留在大周,我也会一一将他揪出来,我感兴趣的只是两位的真实身份。”
李乐峰与嘉敏对视一眼,所谓胜者为王,人家是胜者,有理由狂。
不过你也狂不了几天了。
“说与你听也无妨,”李乐峰回到:“我乃当今南唐国主王叔,嘉敏姑娘是已故周后的妹妹,周薇。”
已故周后的妹妹,那就是小周后了。
柴宗训瞪大眼睛看着嘉敏,虽然小周后之名如雷贯耳,但他印象最深的却是《熙陵强幸小周后图》,便是高梁河车神赵匡义强行将小周后叉叉圈圈,并命人将情形画了下来。
“好,很好,”柴宗训举起酒杯:“若是已故周后的妹妹,倒是能与朕喝一杯。”
嘉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柴宗训也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