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取剩下的八州有个很实际的问题,是越过太行,还是回师整顿自朔州出兵。
慕容延钊此时好不容易又有了雄心壮志,开口奏到:“皇上,目下我军才收取八州,士气正盛,不如趁此机会越过太行,一鼓作气拿下剩下的八州。”
“皇上,”一直连续作战的曹彬持反对意见:“我军虽说士气正盛,但自入幽云作战以来,从未做过休整,目下伤兵太多,况入秋后幽云便气候寒冷,不适应我军作战。以臣之见,不如暂做休整,待来年开春再收取剩下的八州。”
“皇上,”慕容延钊不满的看了曹彬一眼:“若明年再战,岂非给了辽人喘息之机?我军才剪灭十五万援军,以辽之国力,短时间内不可能组织大规模援军,我正好趁此机会拿下剩下的八州。”
柴宗训一时也难以决断,因为收取八州已完全改变历史,再没有参照,剩下的八州情况如何也不知道。
他转头看着杨业:“杨卿家以为如何?”
杨业想了想:“皇上,齐王与曹指挥使的意见都有道理,也甚是符合我军目前状况,以臣之见,可先命背嵬军翻过太行试探虚实再做决断。”
“不行不行。”柴宗训连连摆手,背嵬军可是他花了大价钱练出来的,孤军深入太行他可不放心。
杨业说到:“皇上,若背嵬军翻过太行,臣自当小心行事,若事不可为,臣自当率军原路返回。”
主战的慕容延钊附和到:“皇上,杨指挥使之言有理,可先命背嵬军探路,即便陷入围困,以背嵬军之能,自保当无虞。”
柴宗训思虑一会,一拍扶手笑到:“对了,既是攻取剩下八州,有个人应该用得上。”
谁?众将面面相觑。
柴宗训转头说到:“去把耶律大帅请出来。”
董遵诲躬身应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董遵诲领着耶律沙来到堂下。
虽是俘虏,但毕竟曾是辽国右丞相,柴宗训一直对他礼遇有加。
不过耶律沙心里却一直在打鼓,毕竟辽国一直欺压中原,恶事没少做。
“外臣耶律沙拜见中原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耶律沙进来便慌忙跪趴在地上。
“右丞相请起。”柴宗训和善的说到:“右丞相这几日可好?”
耶律沙战战兢兢说到:“谢皇上关心,外臣这几日很好,很好。”
“右丞相,”柴宗训直接说到:“朕听闻右丞相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朕帐下正缺右丞相这样的人才,若右丞相肯为朕所用,朕绝不会辜负与你。”
柴宗训话刚说完,慕容延钊、杨业俩人忽地凶神恶煞的看着耶律沙。
这俩人可是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虽然耶律沙也久经战阵,却也有些发怵,况且平常那些折磨中原俘虏的事他也没少干。
耶律沙慌忙跪下:“皇上,皇上能赏识外臣,实是外臣之幸,外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只是,只是…”
慕容延钊喝到:“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算什么男人?”
耶律沙一惊,带着哭腔说到:“皇上,外臣的家人,族熟,臣僚皆在辽境内,若辽主知道臣,知道臣降中原,必不会放过他们。”
这耶律沙倒也没傻到只顾保命的程度,不算是那种丧心病狂之人。
柴宗训点点头:“右丞相之言有理,朕也并非那种不讲情理之人,只是此次朕征辽,志在收取十六州。目下已收取共八州,不知剩下的八州右丞相有何建议?”
耶律沙抬头看了一眼,却又低下头去。
“右丞相如能对朕收取幽云有所助益,”柴宗训说到:“十六州尽复之日,便是朕放归右丞相之时。”
耶律沙心中一动,却又苦着脸说到:“皇上,非是臣不肯,只是臣对云蔚各州的情形也不太清楚,恐胡言乱语误导王师。”
柴宗训自然不信:“卿贵为右丞相,怎不知云蔚各州的情形。”
“回皇上,”耶律沙说到:“臣不敢瞒皇上,辽国朝堂放弃幽云的说法甚嚣尘上,便连此次增派援军,也是左丞相萧思温与耶律斜轸游说多日方成行,只为将来辽国内平定后方便,这个,方便下中原。”
包括辽、金在内,都是后来重新整理历史才归为正朔,柴宗训毕竟不是历史专业学生,所以相关史料接触得很少。
虽然目下在辽境内派了不少密探,但汉人在辽一直受排挤,若非这几年萧思温做左丞相极力让汉辽平等,便是连密探也派不进去,所以这些密探暂时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柴宗训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辽国朝堂想放弃幽云?”
“皇上,”耶律沙说到:“请皇上容臣慢慢道来。”
“自十八年前耶律察割弑君犯上杀死世宗皇帝,并僭越称帝,大辽朝堂便一直动荡。耶律察割后为穆宗皇帝率兵平乱杀死耶律察割。”
“穆宗皇帝讨厌女色,所以无所出,且好酒无度,经常天亮才睡,晚上才醒,以至于朝政不稳,众臣离心离德,迫使穆宗放弃太宗、世宗时一贯执行的南伐中原战略。至今年开春,穆宗月不视朝,为侍人所弑,众臣推举景宗皇帝当朝。”
“没想到景宗皇帝却欲重用汉人,以至于朝局又动荡不安。恰逢王师来征,景宗皇帝欲直接放弃,却为萧思温与耶律斜轸所阻,那萧思温才将女儿萧绰嫁与景宗皇帝,圣眷正隆,所以才有这十五万援军。”
原来是这样,难怪重生回来这许多年,印象中一直强大的辽国竟一次没骚扰过,原来是赶上了好时候。
若此时再不能收复,等到萧绰掌权辽国朝政平定,再想收复就难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本就主战的慕容延钊更是信心满满:“启禀皇上,臣愿立下军令状,此次率铁骑军翻过太行,若不能尽复剩下八州,臣甘愿伏诛。”
“臣愿助齐王一臂之力。”杨业也执礼到。
柴宗训摇摇头:“虽辽国内有放弃幽云之意,但其实力不容小觑,且这八州守军也不在少数,此事当从长计议。”
辽国朝堂。
败军之将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跪在殿前,朝堂上众臣正在围攻他们。
“当日臣便力主放弃幽云,暂且蓄力,待他日国内平定,必能再次攻下,”辽国北府宰相耶律烈说到:“但耶律斜轸这佞臣非要危言耸听,以至于我十五万大辽男儿就此全部葬送,恳请皇上诛其九族,以慰我大辽将士在天之灵。”
这耶律烈乃是辽国王族,一直力主辽人优先,此次抓住机会,自然要痛打落水狗。
北府宣徽使耶律迭附和到:“皇上,此次出兵,除耶律斜轸外,还有多人参与,恳请皇上彻查此事,将幕后主谋揪出来。”
“皇上,”北枢密院枢密副使耶律衮痛心疾首:“此次援助幽云,以至于我大辽十五万将士丧生,这可都是皇上的子民啊,一个汉人都没有。此事必有阴谋,待我辽人命丧幽云,汉人便会把持我大辽朝政,从此大辽将与中原无异啊。”
这是直指主张汉辽平等的萧思温。
萧思温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辩解到:“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却与汉辽之争有何关系?自我大辽拥有幽云以来,国内若有危机,出幽云便能自中原抢夺,若幽云一失,国内若遭天灾,钱粮人口自何处来?”
“我大辽虽兵精将广,然国内布匹铁锅皆造不出,若被幽云所阻再也不能南下,将来我大辽子民只能茹毛饮血。”
“臣力主汉辽平等,便是有此一虑,遴选汉人优秀者,为我大辽所用,替大辽子民造出铁锅,织出布匹,铸出优良的兵械,如此吾皇方能面中原称圣。”
“面中原称圣?”耶律烈冷笑一声:“当年太宗皇帝在中原称圣,却与中原子民龌龊不断,以至于太宗皇帝抑郁成疾,萧思温你是想害皇上么?”
萧思温驳到:“与中原人龌龊不断,乃是因为太宗皇帝无意以王道教化,只行抢夺之事…”
“什么王道?”耶律烈喝到:“我大辽铁骑天下无敌,铁骑能征服的地方,需要什么王道?若王道有用,为何中原一直改朝换代,甚至还有四十五岁向三十四岁太宗皇帝称儿的行径?”
看着底下朝臣争论不休,辽帝耶律贤毫无办法。
他能当这个皇帝,是各方妥协的结果,没想到才当皇上便遇上中原征伐。
其实耶律贤还是想做些事的,所以才重用萧思温。
但是实在没想到,十五万援军派出去,连个水花都没见着便全军覆没。
如果此时再支持萧思温,恐怕他这个皇位又不稳了。
可如果不支持萧思温,任由中原收归幽云,将来大辽恐怕永远都会窝在和苦寒之地。
有时候,雄心壮志是需要相当的实力来支持的。
正在朝臣争论不休的时候,枢密院使者急急忙忙进殿跪下:“启禀皇上,中原十万大军翻过太行进犯懦州,懦州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