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曹彬攻下贺州的战报,柴宗训很开心,但韩通却不开心。
这是柴宗训继位以来,韩通第一次率军出征。但他没想到的是,皇上一直在路上磨磨蹭蹭,曹彬都已攻下贺州,而侍卫司的兵马才走到乐州城下。
乐州是韶州的北面门户,城池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不过只要攻下乐州,便能直达韶州城下。
按韩通的意思,巴不得现在便攻城,但皇上在营中,一切都得按皇上的意思。
拖了几天,韩通终于按捺不住,向柴宗训请缨到:“皇上,目下攻城器械齐备,兵士士气正盛,我军可趁此时攻城。”
“不急,”柴宗训说到:“我军长途奔袭而来,南汉军必早有准备,以劳打逸,太不划算。”
韩通着急到:“皇上,我军劳师远征,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无算,若不趁此时赶紧攻下乐州,在此空耗粮草何益?”
柴宗训笑到:“鲁王看到曹彬立功急了?无妨,此次出兵,名分上虽分主偏师,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曹彬既已攻下贺州,下一步必是攻打连州。鲁王便率兵在此牵制,不让韶州兵力援助连州,也是大功一件。”
搞了半天,皇上的意思是让曹彬主攻,他来做牵制,韩通虽失望,不过他没有慕容延钊的急躁,只得遵旨行事,回去等消息。
等了几日,皇上仍是没有动作,反而在乐州城下游山玩水起来。恰在此时,穗都城内的间者传出消息,因谶语之故,目下城内人心惶惶,贫苦民众皆盼周师快来,达官贵人已收拾细软,随时准备登船逃跑。
韩通找到出兵理由,连忙又去找柴宗训:“皇上,目下已是年底,二月初四已无多少时日,再不趁此时攻下乐州,便来不及了。”
柴宗训玩味的笑了笑:“这谶语是何人所作?”
韩通摇头到:“臣不知。”
“让间者去查查。”
“皇上,此谶语乃是穗都民间流传,刘鋹听闻此谶后找人解测,得出二月初四周师将至的结果,出处实是无迹可寻。”
柴宗训想了想:“穗都城内有人在帮朕,如能找到他,里应外合,必能快速将南汉收归。”
“穗都与汴梁远隔千里,除了董指挥手下的密探,朝中并无人到此。”韩通疑惑到:“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柴宗训说到:“这也未免太巧了吧,早不出来迟不出来,偏偏等我大军压境的时候有此谶语,必是有心人为之。”
“此事便要拜托董指挥了。”韩通抬头到。
柴宗训身后的董遵诲摇头到:“鲁王,如你所言,穗都距离汴梁太远,消息传递不便,所以末将只在城中安插数名密探刺探消息而已,要查清谶语出处,恐非易事。”
韩通拱手到:“皇上,出谶语者要查,但乐州城也得尽快拿下,若能在二月初四拿下穗都,正好应了谶语,如此顺天应人之事,瞬间便能令南汉臣民归心。”
柴宗训思虑一阵,开口到:“乐州易下,然韶州却难攻,届时必会有一番苦战,且不能保证二月初四一定能攻下穗都。朕倒有一计。”
柴宗训转身看着慕容德丰:“慕容兄,背嵬军可有军报?目下杨业在哪里?”
“回皇上,”慕容德丰说到:“前日接到背嵬军军报,在蓝山莽莽大山中迂回。”
所谓的迂回,便是在大山中穿行,寻找不经过城池的路途。
柴宗训点点头:“你设法找到背嵬军,传朕旨意,命其尽快找到出口。同时传旨曹彬,命其攻下连州后,进攻清城时,围而不打。”
清城是穗都西北面的一座小城,在连州与穗都之间,若能拿下连州,再快速拿下清城,便能直抵穗都城下。
慕容德丰有些疑惑:“皇上,既是劳师远征,为何不尽快拿下清城,却要围而不打?”
柴宗训看着韩通笑到:“进逼清城便能吸引韶州守军前去营救,届时鲁王攻打韶州岂非容易得多?”
这句话算是让韩通吃了一剂定心丸,既然计划让他攻打韶州,那他还是主攻,功劳一样还是有。而且届时韶州守军前去支援清城,那么抢功劳将会更容易。
慕容延钊领旨出去,韩通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皇上,乐州还打不打?”
柴宗训说到:“乐州既下,便会兵临韶州城,届时无论曹彬怎么围清城,韶州守军都不会去支援。不如暂且等待,待韶州守军去解清城之围,届时再连下乐州韶州他不香吗?”
南汉皇宫。
刘鋹又急又怒,又没有办法,只得不停在殿上转圈。
阶下群臣低头看着脚尖不发一言,周师势大,况南汉朝廷不得民心,目下又有谶语,恐已是回天乏术。
眼见局势不得缓解,太师李托拱手到:“皇上,以臣之见,不如拜潘崇彻为帅,率兵前往连州抵御周师?”
刘鋹停下脚步,回头到:“朕便是有心拜他为帅,他肯替朕效命么?”
原来,潘崇彻本是南汉名将,掌南汉兵马多年。刘鋹登基之后,因潘崇彻不肯阉割,他便设法免去潘崇彻职务,换上肯阉割自己的龚澄枢。
李托说到:“皇上,目下主帅龚澄枢前往韶州支援,副帅伍彦柔战死,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男儿尽忠,不乘此时,更待何时?若潘崇彻肯为皇上所用,正面他是忠的,若不肯,必定是奸臣。”
刘鋹点点头:“太师之言甚有道理。”
李托得意的继续说到:“皇上,目下百姓人心不稳,皆因那句谶语,如能在二月初四时挡住周师攻向穗都,便可证明谶语有误,届时人心自然归我,而周师兴此不义之兵,其结局必定是败亡。”
“好,”刘鋹一拍龙案:“传朕旨意,起用潘崇彻,命其带领人马火速增援连州。”顿了一下,他咬牙到:“将象军分出一营来,让潘崇彻带上。”
李托拱手笑到:“皇上,有象军助阵,潘崇彻定能打退周师,收拾河山。”
攻下贺州之后,曹彬留下部分人马驻守,随即带着大部队马不停蹄攻向连州。
那句辛未年二月初四周师将攻上穗都城头的谶语似瘟疫一般蔓延开来,便连连州城下的曹彬都知道了。
如能在半月内拿下连州,二月初四攻下穗都时间倒也还充裕。
城头上的潘崇彻看着逶迤的周师,虽不似龚澄枢那般有惧战之意,但心下也是颇多不爽。
想当年他跟着先帝北征朗州,西平诸夷,号南汉第一猛将,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现如今竟受一群阉人的鸟气。
况皇上也非明主,以至国内民不聊生。反观大周,又是一条鞭法,又是摊丁入亩,还鼓励开荒,十年间人口激增。
若以天数算,这天下,该是他周廷的,如今站在此处逆天行事,不过是尽一点人臣的本分而已。
曹彬看着沙盘思虑良久,语众将到:“退兵,先退三十里。”
辅超有些不解:“太尉,连州城墙并不高大,想来攻取不难,末将愿领兵一万,不下连州提头来见。”
曹彬指着沙盘其中一处山谷说到:“不,还是将南汉军放出来打。据斥候报,此处名怀集,从此处绕过便是清城。我军便佯装借道此处,将南汉军引出来再说。”
辅超说到:“既从此处可绕道清城,我等何不干脆绕过去?”
“此处群山莽莽,大军绕过去之后粮草辎重怎么办?”曹彬反问到:“况潘崇彻调转兵力追击,如何?”
辅超低下头不做声,曹彬喝到:“传我军令,大军向西后退三十里。”
闻知周师向西撤退,潘崇彻随即下令打开城门,命兵士城外驻扎。
副将郭崇韬问到:“大帅,周师劳师远征,我等只须关门闭守,待他师老兵疲自会退去,为何却要在城外驻扎?”
潘崇彻解释到:“周师远道而来,必会攻城,而我大军精锐象军不适合守城,须在开阔地方能发挥其威力,故而本帅命将士城下驻扎,单等周师来攻。”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就攻吧。
曹彬与辅超各率一军,朝连州城下冲来。
南汉军早已摆开架势,列象为阵,每象坐十余人,或弓箭手,或标枪手,或长枪手,远近皆可进攻,阵势颇为骇人。
而那巨象皮糙肉厚,一般弓箭根本射不穿,便是强弩将其射伤亦不退,周师骑兵根本冲不动。
潘崇彻正得意之时,却见周师调转马头,露出一营强弩兵,那弩尖点着火,弩杆上不知绑着什么。
曹彬令旗一下,百弩齐发。那弩箭却也不争是否能射中象军,只落在地上,弩杆上啪的一声炸开,里面装着的火油瞬间四散,一时间整个象军营地燃起大火。
那巨象不惧刀兵,却甚是畏火,也不管驭象之人如何呼喝,掉头便狂奔起来。
象军的后面可是南汉军营,此时被失控的象群一阵踩踏,满营皆是哭爹叫娘之声。
周师不停以火弩攻击,受惊的象群甚至将连州城门撞出一个大洞来。
看着南汉军的狼狈样,辅超哈哈笑到:“慕容少师之策果然灵验。”
曹彬在一旁喝到:“辅统领,命你速率大军跟进,拿下连州城。”
“末将领命。”
此时南汉军营早已七零八落,辅超带着骑兵砍瓜切菜一般冲进连州城。
潘崇彻见大势已去,想想先皇待自己有恩,不能似贺州韦彦辉和植廷晓那般投降周师,遂拔剑自刎于城头。
曹彬随后率军进城,下令厚葬潘崇彻,接着紧急抚境安民。
控鹤军向来军纪严明,兵士每过一城皆秋毫无犯,况连州虽是战略要地,但也实在太穷。曹彬留下部分兵士守城之后,直指下一个目标——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