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性子有些急,天天去造作局监工会让他有些不耐烦,所以索性留在宫里陪符昭。
在焦急的等待中,何辉终于再派人上奏,双蒸气机的火轮船已造好,请他去检阅。
因为数次造出来的东西都没让皇上满意,这一次何辉不敢擅自将船开动,只等皇上上船亲自下令启航。
柴宗训来到造作局的人工湖,一艘崭新的铁船停泊在岸边,船身发出森冷的光。
整个船体根据柴宗训的图纸而来,长超过二十丈,宽近三丈,舰岛在船中间,舰岛两旁竖立着高高的烟囱,正冒着轻飘飘的烟。
上船便让人感觉到这个船的沉稳,结实。因铁不易开孔,全船都用榫卯拼接。柴宗训站在船上跳了几下,脚底发麻,他这才感觉到渺小。
何辉上前拱手到:“皇上,一切准备就绪,请皇上下旨启航。”
柴宗训站在舰岛高处大喝:“启航。”
工匠们打开炉封,往里面不停加煤,风箱也抽动起来,炉子里发出红色的火光。
‘咔咔……’曲轴和连杆开始慢慢启动起来,皮带也开始慢慢转动,船在水中晃悠,散开一道道水波。
皮带越转越快,船也划开水面,向前冲去。
烟囱里往外冒着黑烟,活塞腔体也不停往外冒着白气,船终于全速向前开动。
“何卿,”柴宗训吩咐到:“命人记录各项数值及变化,为以后造船积累经验。”
“臣遵旨。”
轮船稳稳的前进,船上工匠,差役,兵丁,人人兴奋不已,似这等无须人工摇桨便可自行前进的船,他们连做梦都没梦到过。
轮船在人工湖转了数圈,运行,转弯都轻快得很,除了噪音,整艘船无可指摘。
何辉从舰岛走出,上前执礼到:“皇上,试航结束,各项数值臣也记录在案,根据臣的测量,此船每个时辰可走八十里,已不慢于普通战船。”
“好,好,所有参与工匠,每人赏银百两,有禄位者禄加一等。”柴宗训抑制住激动:“以此为基础,继续多造战船,同时亦可试验将蒸气机安装于木船之上,届时木船作商船,铁船作战船,一起为朕航向四海。”
“臣遵旨。”何辉说到:“臣还有一事禀奏。”
“且奏来。”
“皇上,臣有个表亲是丝织商,先前听闻臣在造作蒸气机,并听说可用在纺织上,他愿捐出纺车供造作局试验。”
“不光丝织商,任何需要动力的地方,都可派工匠试验,只是要记得,各项技术数据均须保密。”
“臣遵旨。”
下船之后柴宗训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西方怎么样,将来炎夏的坚船利炮驶向他们的海岸,让本该发生的历史换一个方向演,他们会作何感想?
兴奋的在船上呆了一整天,到天黑才回宫,此时太监万华上前到:“皇上,岭南急报,慕容郡公的使者已等候多时了。”
莫不是港口扩建出了什么事?柴宗训急忙到:“快传。”
此时一个身着五品官服的官员入殿,恭敬的跪下到:“臣岭南市舶司主事叶荣盛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先前与慕容德丰有过约定,以岭南人治岭南土,所以岭南官员柴宗训一个也不认识。
“平身,”柴宗训说到:“慕容郡公派卿来见朕,可是穗都港有何事?”
叶荣盛轻轻一笑:“皇上所料不差,公爷派臣前来,正是要向皇上道喜。经公爷与岭南子民八个月奋战,穗都港扩建已然完工,目下穗都港可同时容纳百艘商船上卸货,港口之上亦建有商埠,往来物产在港口便可完成贸易。”
“好,好,”柴宗训高兴得站了起来:“赏,重重有赏。”
“臣谢主隆恩。”
柴宗训兴奋的问到:“叶主事可还有其他事?”
“回皇上,”叶荣盛说到:“公爷怕皇上等得焦急,所以急派臣来,只为道喜,并无他事。”
“很好,很好,”柴宗训说到:“他日回到岭南,也给朕带个口讯,告诉慕容郡公,朕也有个惊喜给他。”
“臣一定带到。若无他事,臣先告退。”
此时又有黄门使入殿到:“皇上,礼部侍郎刘以铭大人求见。”
看了看更漏,时候已然不早。先前为劝谏柴宗训充实后宫,刘以铭着实闹腾了一会,莫不是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趁着心情好,便让刘以铭闹吧,柴宗训挥挥手:“传。”
刘以铭进殿后先行了个礼,柴宗训有些没好气:“这么晚了,刘卿见朕有何事?”
“回皇上,”刘以铭说到:“南唐派使者冯延鲁到达汴梁,臣已将其安顿在驿馆,敢问皇上,何时可召见?”
原来不是有幺蛾子,柴宗训在心里算了算,现在不是入贡的日子,李煜派使者来作甚?
“刘卿可知南唐使者为何而来?”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刘以铭说到:“臣已问过,使者为大庾道而来。臣知皇上向来记挂大庾道,所以才连夜进宫通报。”
大庾道?柴宗训有些紧张:“你速去馆驿,若使者还未睡下,便传旨意,朕在文德殿等他。”
“臣遵旨。”
冯延鲁也算个老熟人,历次入贡,皆是他和冯延巳两兄弟前来。
好在皇城和馆驿相距不远,未到子时,冯延鲁便匆匆的进了宫。
“藩臣冯延鲁,参见皇上,”冯延鲁也有些紧张:“敢问皇上星夜召见臣,可是有机密事情?”
柴宗训直接问到:“冯卿,朕与你也算熟人,便不客套了。国主遣你前来,所为何事?”
“回皇上,”冯延鲁对到:“国主遣臣前来见驾,是为奏明皇上,大庾道全线已然修复,从此中原岭南,畅通无阻,他日皇上若巡幸岭南,官船可从大庾道通过,国主已开始在大庾道修建行宫,以备接驾。”
“这么快?”柴宗训再一次兴奋的站起来。
“回皇上,”冯延鲁说到:“开春之后河水上涨,不利于河道修复,所以国主不停征发民夫,抢在开春前将河道贯通。”
“好,好,”柴宗训大手一挥:“今日可谓三喜临门,传朕旨意,大赦天下,所有罪犯罪降一等,赐南唐岁币减半,一年所需之盐票。冯卿报信有功,赐上书令。”
岁币对于南唐来说不算什么,但因为南唐处于内陆,产盐的江北十四州也被中原夺去,盐在南唐可是硬通货。
柴宗训出手便赏了南唐全国一年的盐,冯延鲁兴奋的跪下大呼:“臣谢主隆恩。”
“传旨,”柴宗训继续说到:“即刻邸报全国,若有与岭南或海外贸易者,可至大庾道出入,国库代纳一月税赋。”商道打通,自然得先让全国都知道。
一日之内三件喜事,件件与岭南有关,可惜慕容德丰不在这里,不能分享柴宗训的喜悦。
虽然已是深夜,但柴宗训仍翻来覆去睡不着,基础设施已然齐备,他要好好筹划岭南和大周的将来。
为保大庾道一直畅通,目下首要便是收归南唐了。
慕容延钊目下仍在淮南,以大周国力军力,收归南唐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不过最好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才能保证大庾道在战时也能畅通无阻。
睡不着的柴宗训索性坐了起来:“来人。”
太监万华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皇上,奴婢在。”
“传朕旨意,天一亮便宣杨业,曹彬以及韩通进宫,同时八百里加急发往灵州王著,若灵州暂无战事,可命潘仁美率麾下精锐南下助朕收归南唐。”
中原在算计,南唐也没闲着,李煜的皇宫此刻也一样灯火通明。
“国主,”南唐兵马大元帅,王叔李景达说到:“此时应速速昭告全国,大庾道已然畅通,与中原或岭南以及海外有贸易往来的商旅,皆可自此经过,并免一月赋税。”
“同时应在大庾道沿线增派兵力,确保商道畅通,并防止有偷税漏税者。”
李煜点头到:“王叔所请,寡人自当一一准奏。”
“还有,”李景达说到:“世人皆知我大唐瓷器和织锦冠绝当世,皇上当设立官商,专一采购此类物产,通过岭南贸易到四海。此一项,便能为我国库增添不少进项。”
“王叔言之有理,”李煜连连点头:“只是朝中目前无人精于此道,可否将冯延巳召回来,由他专一署理?”
李景达与冯延巳素来政见不和,不过此时无人可用,他信任的韩熙载只留下一副夜宴图之后病死。李景达思虑一会之后说到:“国主,冯延巳虽粗通文墨,不过却并不精于商道,还请国主三思。”
没有冯延巳在身旁吟风弄月,李煜还真有些不适应:“王叔,冯氏一族在朝廷颇有人缘,由冯延巳主理此事,当比其他人要方便得多。”
“既是国主坚持,便让冯延巳回朝吧。”李景达说到:“只是主上要尽快拨些军饷下来,如今大庾道贯通,中原必会觊觎,大唐只有自身强大,才不至于被中原威胁。”
“此事寡人会考虑的,王叔可先行征发壮丁,选其健硕者成军,军饷寡人随后便下发。”
“国主圣明,臣敢保不出一年,中原必不敢再行威胁我大唐,岁币要取消,江北十四州也须即刻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