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良臣。
灵州军人人头系素带,以最快的速度向吴越赶去。
杨廷羡李继贤按照计划率军北上,布防于长江南岸的吊州一线,意图阻挡周师。
长江流经吊州已快入海,江面更是宽阔无比,目下汛期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朽木杂草汹涌而下,水中不时涌现巨大的旋涡,鼓出一层一层的泡沫,看着让人瘆得慌。
灵州军常年战于高山荒漠,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还是那句老话,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磅礴的江水令许多军士心生惧意,原本高昂的士气变得低落起来。
先前柴宗训准备御驾亲征之时,便已命韩通将四艘铁轮船发往吊州,目下士气低落,正是铁轮船大发神威的时候。
“速将十门火炮抬至船上,”柴宗训吩咐到:“潘卿,率一营人马上船,与朕一同准备作战。”
有柴宗训在,潘仁美并不惧战,但底下的兵士不好说,他稍稍推诿到:“皇上,四艘铁轮船不过能装两三千人马,若以此去登岸,太过凶险,皇上还是坐镇大营,由臣率军去拿下渡口。”
柴宗训说到:“潘卿,朕正是要带你一道去试验这铁轮船的威力,既然你不愿,那便朕亲自去吧。”
潘仁美是见识过火炮威力的,临出征时何辉又赶制两门出来,目下正分装于铁轮船上。对于这火炮,他还有些信心:“皇上,臣非是不愿,只是臣怎能让皇上亲冒矢石?”
“齐王为国壮烈捐躯,”柴宗训喝到:“朕便是冒些矢石又有什么?快些上船吧。”
潘仁美挑选三千精锐之士,登上铁轮船,工匠们发动蒸气机,轮船冒着白烟发出巨响向对岸行进。
“咦,皇上,这船竟能无桨自动?”潘仁美一副吃惊的样子。
柴宗训已无心在他面前凡尔赛,只看着江对岸说到:“此船神奇之处甚多,潘卿若要了解,可去询问开船的工匠。”
岸上静海军发现情况,急忙回大营向杨廷羡李继贤汇报:“启禀二位都督,周师由皇帝亲自率领,已朝南岸而来。”
李继贤急忙起身:“周师来了多少人?”
“四艘大船。”
“四艘?”
“哈哈哈,”杨廷羡大笑:“李都督无须惊慌,中原向以天朝上国自居,便如那慕容延钊,若非他狂妄自大,怎会为我等所杀?想来那中原皇帝亦是一般无二。既是瞧不上我等,我等便给他些颜色看看。李兄,你说若是俘获中原皇帝,中原朝廷会拿多少个州来换?”
李继贤立时明白他的意思:“本都督这便率军迎战。”
“且慢,”杨廷羡说到:“李兄,你我都是靠水军起家,在水里还能怕他人?不如便让中原战船靠近一些,也给中原皇帝看看这吴越的大好江山,他不馋这江山,怎会上你我之当?”
“好,便依杨兄之言,”李继贤说到:“我便在江边布下天罗地网,单等中原皇帝钻进套来。”
“启禀二位都督,”传令兵又说到:“周师战舰有些古怪,个个头上冒着白烟,二位都督需小心防范。”
杨廷羡又哈哈大笑:“莫非中原也玩撒豆成兵之类的把戏?本督且警告你,休要大惊小怪祸乱军心。”
传令兵忙低头到:“是。”
李继贤说到:“杨兄,斩杀慕容延钊你静海军出了大力,现在就该看我彰武军的了。”
杨廷羡叮嘱到:“李兄小心。”
李继贤正色到:“周师不过四艘战舰,杨兄莫不是瞧不起我彰武军?”
“哈哈哈,”杨廷羡狂笑半天:“李兄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出手小心些,莫伤了中原皇帝性命,须知活皇帝比死皇帝值钱。”
轮船渐渐靠近,南岸的景色清晰起来,瞭望兵自塔台跳下来禀奏到:“启禀皇上,叛军水寨已进入射程。”
“好,”柴宗训起身走到船边:“传旨,将船上所有炮弹打光,无须为朕节约,何卿已开足马力在造,会有炮弹源源不断送来。”
潘仁美也兴奋的跟过来,看着炮管底部冒出青烟,眼皮都不眨一下。
一轮巨响发出,炮口有火光闪过,铁船浮于水面纹丝不动。而对岸却是泥土和各种碎屑飞溅,惨叫声清晰可闻。
李继贤方才走过辕门,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他急忙问到:“怎么回事?”
杨廷羡正坐在营中,忽地感觉脚下的土地轻微颤动,营外也在这一瞬间乱了起来。他连忙赶到外面拉住一个慌张的兵士:“发生了什么事?”
兵士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
杨廷羡气愤的拔出佩剑一剑捅了过去:“不知道你乱跑什么?乱我军心,该杀。”
还未反应过来,又是连连巨响,惨叫声不停传来,营寨上空冒起黑烟。
杨廷羡也慌了起来:“莫不是在打雷?”
看着眼前四分五裂的兵士残肢,李继贤心中更慌,似慕容延钊这种统帅,多半都是天上星宿下凡,他们不仅耍诡计杀了他,还将他的头颅悬挂示众,莫不是犯了天威,要遭天谴?
天上没有闪电,巨响却不停传来,营中四处着火,兵士张惶逃命,地上更是随处可见残肢,杨廷羡暴喝到:“谁能告诉本督,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才有个校尉急匆匆上前到:“启禀都督,周师四艘战船在离营寨五六百步的江面上施法,以至于我营寨四处着火爆炸,请都督尽快出兵制止。”
既然是周师搞鬼,事情便好说了,杨廷羡说到:“速去组织人手灭火,命军士稳住,本督这就去生擒中原皇帝。”
杨廷羡来到江边,此时李继贤也发现端倪带着人刚到。岸边为防止周师登陆的栅栏已尽皆被毁,营寨被炸塌一半,四处着火,营内兵士慌作一团,一片糜烂景象。
至于营内爆炸,只知道是从周师船上而来,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
“娘希匹,”杨廷羡看了看远在八百步外的周师舰船:“枉中原自诩天朝上国,竟以邪术对付我等,如今他法力耗尽,李兄,我等正可趁此时前去生擒中原皇帝。”
“本督也正有此意,”李继贤附和到:“命兄弟们速速登船,与本督一道生擒中原皇帝。”
铁轮船上,潘仁美略带失望的放下火把,方才一轮齐射,他看得不过瘾,亲自上阵点燃引线。正起劲呢,工匠却说不能继续再炸。
“皇上,正可趁此慌乱之时将叛军尽皆炸死,为何却要停止发炮?”潘仁美问到。
柴宗训笑到:“不如潘卿亲自去摸摸炮管?”
潘仁美连连摇头:“方才臣站在旁边都能感受到炮管上的热量,此时去摸炮管无异于炮烙。”
柴宗训说到:“朕也想不停发炮,可目下冶炼技术达不到,只能等炮管冷却再说。”
“皇上,”潘仁美眼珠一转:“臣在灵州一带时,曾见当地匠人有一种冶铁方法,打造的剑比中原更为通透锋利,是否可引进一用?”(当时灵州一带的冶炼技术比中原要高)
柴宗训说到:“既是有不同的冶炼方法,自然要一试,朕这便下旨王著,命其召集匠人入造作局听用。”
此时杨廷羡和李继贤带着大军上船,气势汹汹的朝四艘铁船包围而来。
“皇上,”潘仁美赶紧说到:“叛军已然下水,目下火炮不能发射,还是尽早鸣金吧。”
“鸣金?”柴宗训冷笑一声:“朕正要试试铁船的威力呢。众将士听令,调整方向,以船尾对准敌船,待其入船载石炮射程后便开炮。”
看着江面上四艘船仍在冒白烟,杨廷羡下令到:“弓弩手准备,一旦靠近,便射向其冒烟的地方,那里正是周师妖力所在。”
所有弓箭手将弓拉满,弩手也将弩箭张开,随时准备射击。
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马上就要进入射程,杨廷羡亲自举起令旗。
“轰……”四艘船上突然又发出巨响,只见船尾火光一闪,似有一个黑影飞出,这边四艘船船体应声破了个大洞,木屑横飞。更有一艘船被拦腰打成两段,兵士纷纷落入水中,连救命都来不及喊便被巨浪卷走。
李继贤目瞪口呆,杨廷羡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中原妖法竟厉害如斯,他大呼到:“冲,冲上去,快些打断那冒白烟的圆筒,破了中原法阵。”
石炮可不像火炮那么娇贵,只管开炮就行,柴宗训下令将船开动,始终离叛军三百步发炮。
眼睁睁看着己方战船不断被毁,兵士落入水中便会被卷走,而床弩的射程也不过两百步,始终够不着周师舰船,杨廷羡恨得牙痒痒,狂喝到:“划,给我用力划,一定要追上周师舰船。”
说到划,李继贤低头看着周师舰船:“杨兄请看,周师的舰船竟然没有桨。”
杨廷羡看了一眼:“周师必是施了什么妖法,既是能远隔千步便让我等营寨爆炸,推动一艘舰船又有何难,目下只要追上周师,毁去他的法阵,一样能活捉中原皇帝。”
“杨兄且看,”李继贤抬头到:“周师的舰船慢下来了,这是,要掉头?”
此时已过了江心,只见四艘舰船发出巨大的轰鸣慢慢调转船头,杨廷羡起身到:“你既有心送死,便休怪本督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