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城倒还真的准备了三牲六礼,炮制出一篇祭文,吆五喝六的叫上礼部下属的官员,前去祭祀河神。
柴宗训也装作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配合傅西城安排,将一场闹剧演到了底。
何辉有些担忧,毕竟火炮的研究才起步没多久,如果真得罪了什么河神,以后不再试验火炮,他还能干些什么?
“皇上,”何辉惴惴不安的问到:“祭祀河神之后应该能安心试验火炮了吧。”
柴宗训淡淡到:“这个得问傅大人。”
傅西城眼珠一翻:“还试验火炮?还嫌得罪神祇不够吗?今后你就老老实实做些巧物得了。”
一旁的魏仁浦看不下去:“傅大人,这是你与上官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傅西城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枢相,非是学生小人得志,学生只是秉公直言罢了。枢相‘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学生虽未得精髓,皮毛还是有一点的。”
何辉不服气的说到:“傅大人,你这是连老师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休要挑拨我与枢相的关系,”傅西城喝到:“你虽官阶高于我,但我并不惧你。若非你日日试验火炮,岂会有今日之祭礼?你不尊神祇,罪孽深重,以至于社稷不安,该自裁以谢天下。”
柴宗训微眯着眼睛:“傅大人,祭礼结束了吗?”
傅西城执礼到:“回皇上,已然结束,劳动皇上圣驾,实是何大人的不该。”
柴宗训不理他说什么,仍是问到:“那依你之见,河神原谅朕了吗?”
傅西城说到:“皇上事神以礼,神祇自然会保佑我大周社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柴宗训仍是问到:“朕只想知道河神原谅朕了吗?”
眼见他不悦,傅西城倒有些不肯定:“回皇上,应该原谅了吧。”
“应该?”柴宗训说到:“如此劳民伤财祭祀河神,却不知河神是否原谅,朕如何心安?”
傅西城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天:“照今日天势,定已是原谅了皇上。”
柴宗训淡淡到:“朕做事喜欢有结果,既是傅大人能沟通神祇,朕这便致书一封,由傅大人转呈河神,若他已然原谅了朕,佑我社稷安宁,朕愿年年如此祭祀于他。”
太监万华双手奉上一个锦盒,锦盒里果然装了一封国书。
“这……”傅西城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柴宗训紧紧的盯着他:“傅大人还不接国书?”
傅西城下意识的接过锦盒,眼神茫然四顾,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柴宗训喝到:“来呀,送傅大人下湖,与朕送达国书。”
董遵诲亲自上前押住傅西城:“傅大人,请。”
“啊?”傅西城慌忙跪下:“皇上,臣不会水。”
柴宗训冷笑一声:“傅大人既能沟通河神,入水之时河神必会知晓,届时你将国书送上,再与朕美言几句,便算你大功一件。”
不待傅西城辩解,几个侍卫上前扛起他便要往湖里扔。
“皇上,”魏仁浦赶紧劝到:“傅西城虽借鬼神之说妖言犯上,却也罪不至死,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魏枢相多虑了,”柴宗训说到:“朕并无杀傅大人之意,只要他沟通河神,让朕知晓河神已的确原谅朕,不会让皇后诞下狸猫即可。”
魏仁浦还要劝,侍卫却已等不及,几步上前便将傅西城扔进湖中。
要知道这人工湖是专以用来试验大船的,不像普通的河流还有点缓坡,傅西城入湖便咕咚咕咚冒着泡沉了下去。
等了一会,柴宗训又开口到:“怎地一点迹象都没有,还有没有哪位爱卿可与神祇沟通,帮朕下去探探情况?”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到。
只有魏仁浦说到:“皇上,子不语怪力乱神,傅西城只是一时糊涂,错解了圣人的意思,还请皇上赶紧派人将他捞上来,再过一刻恐怕就没救了。”
柴宗训不理,只说到:“真的没人再能沟通神祇了吗?”
“朕真的很想知道,试验火炮铁船,是否会得罪神祇。如若得罪,朕愿意就此放弃。”
火炮事关何辉,他出列到:“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周山川湖海皆是王土,岂有王土上试验火炮得罪神祇的道理?”
“当年圣神皇帝率百官妃嫔在上苑饮酒,其时正值寒冬,花草树木枝叶凋零。圣神皇帝酒醉后觉天地皆银装颇为单调,便作诗一首‘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放,莫待晓风吹’,命百花齐放以助其兴。”
“那百花之神莫敢不从,便是未到节令也尽皆开放,真叫一个绚丽多彩,争芳斗艳。如此凑趣助兴之事神祇皆须听从,更何况吾皇为造福社稷而试验火炮铁船,哪个神祇敢不协助,反而还暗中怪罪?”
“说得好,”符彦卿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大呼到:“臣附议。”
众臣跟着执礼到:“臣等附议。”
柴宗训顺势说到:“既如此,且先将傅大人捞上来,朕再问问他。”
董遵诲一挥手,远处的侍卫快速转动轱辘,一张大网从湖里被拖起,傅西城正四仰八叉躺在网中央,腹部鼓起老高。
侍卫上前一按他的肚子,水自口鼻里不停冒出来。如此施为一阵后,董遵诲上前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傅西城睁开眼睛猛烈咳嗽起来。
不一会,缓过神来的傅西城慌忙跪爬到柴宗训驾前,不住磕头求饶:“皇上,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傅西城,”魏仁浦喝到:“看看你这模样,实是有辱斯文,本官怎会教出你这等学生来。”
傅西城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老师,仍只是不停磕头求饶。
“罢了罢了,”柴宗训说到:“老董,押傅西城入宫,朕还有话问他。”
这所谓的祭祀河神,只是做个样子给百官看,不要胡说八道而已,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
傅西城被押到宫中,此时的他三魂倒丢了两魂,七魄还有一半没有回体。
跪在驾前,傅西城仍只是不停求饶。
柴宗训淡淡到:“傅大人,想要朕饶过你不难,只是朕还有几件事情想知道。”
傅西城慌忙到:“皇上,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柴宗训说到:“朕且问你,是何人指使你上书?”
傅西城茫然的对到:“皇上,无人指使臣,臣只想趁此机会沽名。臣已知错了,请皇上恕罪。”
“真的无人指使?”柴宗训紧紧的盯着他。
傅西城哪还有能力思考,只说到:“回皇上,臣说的是实话。”
柴宗训又问到:“既是无人指使,宫禁早被封锁,你怎知皇后诞下狸猫?”
“回皇上,”傅西城说到:“臣是无意间听到工部尚书林彦升大人说起才知道。”
“你将当时情形说与朕知道。”
“回皇上,那日礼部正准备春祭事宜,祭台尚有几处须改动,堂官派臣前往工部联络。臣拿到公文须加盖工部堂官印章,臣便前去寻林大人,恰遇林大人在内厅待客,臣只听到林大人惊呼一声‘皇后竟诞下狸猫’?”
“随后屋中客人‘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小心隔墙有耳’,接着便关严门窗,后来臣便什么也听不到了。那个客人的声音虽压低,但臣也觉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当时臣并未觉察异样,只是隔日汴梁气氛大变,臣顿感机会来临,冥思苦想多日,才炮制一封奏折,以期一举成名。”
照他这么说,林彦升只是无意间透露,且那个客人也无意将此消息大幅度扩散。
当然,这只是柴宗训往好的方面想,事实是汴梁官员几乎都在疯传皇后诞下狸猫。
一旁的董遵诲见柴宗训在思考,便开口问了句:“那个客人的声音,是否像宋王?”
“对对对,”傅西城忙不迭点头:“就是宋王。”
柴宗训抬起头来:“傅西城,你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须知宋王乃是当朝宰辅,倘是诽谤他,莫说朕,就是宋王也不会放过你。”
傅西城说到:“皇上,臣敢以全家性命担保,那个声音就是宋王的。”
“很好,”柴宗训说到:“在所有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为策安全,你还是先到天牢住些时日吧。”
几个侍卫上前将傅西城押走,董遵诲开口到:“皇上,方才臣接报,銮驾遇刺当日,宋州有一营人马不能说清去向。”
柴宗训说到:“不是说行刺銮驾的是南唐龙卫军吗?”
“皇上,”董遵诲接话到:“臣有个假设,只是太过于大胆,不敢乱说。”
柴宗训淡淡的看着他:“尽管说吧,连皇嗣都能换成狸猫,还有比这更大胆的事情吗?”
董遵诲说到:“臣怀疑,宋州城防军其中一营人马,原本就是南唐龙卫军组成。”
这话等于就差直接指名道姓说赵匡胤造反了。
柴宗训想了想:“能否设法证实你的猜测?”
“臣正在想办法。”
“也好,”柴宗训说到:“朕便先召林彦升问问当日情形,若此事真是赵匡胤所为,若他未曾伤害皇嗣,朕倒可以饶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