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费多大周折便将事情办妥,杨业出城去约反民首领参加酒宴为赵德昭送行。
赵德昭却反问嘉敏:“姑娘不是一直叮嘱我不能放弃江南基业么,怎地忽而转变,同意杨业的请求呢。”
嘉敏淡淡一笑:“如果不这样,怎么保住江南基业么?”
赵德昭迷糊了:“请姑娘指教。”
嘉敏说到:“民众造反,确因你行事不妥,若不答应杨业,他一封弹章上去,皇上定会免了你的差使。”
“此事原本与杨业无关,他非要横插一手,这倒是我们的机会。如果那些造反的头领因为听信杨业的话进城被杀,你说反民会怨恨谁?”
赵德昭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待杨业将反民头领带进城来,我们只需将那些人杀掉,再嫁祸给他,民众的恨意自然会转移到杨业身上。”
嘉敏淡淡到:“造反的那些人,不过是些盲从的农民而已。只要杀掉首恶,自然一哄而散。届时公子只需设法将杨业扳倒,对外宣称为被杀的头领们报仇,江南民众的心自然便回来了。”
“妙,妙,”赵德昭拍手到:“如此江南基业便保住了。”
那些造反的头领本不相信赵德昭会爽快的请罪离开江南,在杨业的保证下,才跟他一起进了江宁城。
虽是同意离开江南,但江宁城门并未打开,进城之后叶老五又开始担忧起来:“令公,若是赵德昭使坏,小人等恐怕都会命丧城内。”
杨业说到:“你尽可放心,只要本帅有一口气在,绝不允许赵德昭伤害尔等一根汗毛。”
赵德昭已然在宫内备下酒宴,且在四周布下刀斧手,约定以摔杯为号。一旦收到讯号,便一拥入内将反民首领尽数杀死。
其实布置这些刀斧手还颇不容易,城内守军是王彦进的铁骑军。王彦进根本不相信赵德昭,赵德昭也不敢将如此机密之事让他知道。
赵德昭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眼下若是要走,也仅多了一个嘉敏而已。
“啊,令公果是信人。”赵德昭亲自在门口迎接:“果然将一众头领带来。”
叶老五是个泥腿子,不过仗着有些力气才约起乡民造反,见到赵德昭,只是怒瞪着他,却也说不出话来。
还是军师范承读过几年书,执礼到:“草民见过赵大人,先前乡民与赵大人多有误会,目下误会既已解开,还请赵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头领无须多礼,”赵德昭说到:“本官原只为安定江南民心,许是过于操切,引致百姓怨怼,也是常情。只盼着本官走后,朝廷能另择贤能,尽快恢复江南旧貌。”
眼见两边似乎已经说开,作为和事佬的杨业大笑到:“赵大人既是设宴招待我等,为何还不请入,本帅的酒虫可是被勾起来了。”
“啊,”赵德昭忙到:“是下官怠慢,令公请。”
众人入席坐定,自是有一番相互吹捧致谢之言,接着赵德昭一拍手掌,舞姬进场,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赵德昭高举酒杯,玩笑到:“江南真是个温柔乡,本官真舍不得走,奈何与本官无缘啊。”
这话很敏感,瞬间让一众头领警觉起来。
杨业回敬一杯酒,也笑到:“待江南彻底平定,皇上定会巡幸到此,赵大人回汴梁之后定是侍奉在皇上身边,届时随幸到江南,无案牍之劳,无俗务之忧,更能享江南之温柔。”
众头领对视一眼,知道杨业是真心帮助他们赶赵德昭走,便一同举起酒杯:“小人等本粗鄙不堪,因缘际会才得以与令公同座。小人等不会说好话,在此敬令公一杯。回去之后,小人等一定带领乡民安居乐业,以报令公恩情。”
“好,好,”杨业大笑着举起酒杯:“尔等本是顺民,何苦造此杀头罪孽。须知皇上圣明,最为关心百姓疾苦,若知尔等就此回去安居乐业,必是龙颜大悦,定不会追究尔等叛乱之事。”
众人喝过酒后,便相互之间敬酒起来,竟把个赵德昭晾在一边。
赵德昭嚯地站起来,怒喝到:“叶老五,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本官是看在杨令公面子上才同意离开江南,并非是惧怕尔等乌合之众,你为何不与我敬酒?”
叶老五也跟着起身:“若非你倒行逆施,我等此刻正在建设家园,倘不是忧心活不下去,谁愿意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袋上的事儿?”
毕竟是在江宁城内,军师范承赶紧起身,赔罪到:“赵大人,草民等本是乡野之人,不识礼数怠慢了赵大人,草民在此自罚三杯,向赵大人赔罪。”
“晚了,”赵德昭喝到:“这酒不喝也罢。”接着便用力将酒杯摔在地上。
酒杯粉碎,四面八方顿时涌入许多手持凶器的彪形大汉,舞姬们吓得惊声尖叫,匆忙离开现场。
杨业急忙起身大喝:“赵德昭,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赵德昭‘哈哈’大笑:“杨令公,此事不是你定下的计策么?将一众头领骗进城内杀掉,那些反民自会一哄而散,江南叛乱便可就此平定。”
叶老五转头悲愤的看着杨业,杨业怒到:“赵德昭,休要往本帅身上泼脏水,今日若要伤害一众头领,须从本帅尸体上踏过去。”
说罢杨业踏入场中,大喝到:“本帅乃背嵬军主帅杨业,不怕死的尽管先上。”声音洪亮,屋瓦震颤,引得刀斧手们惊惧。
一众头领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纷纷站在杨业身旁,叶老五也哈哈笑到:“能与大周战神杨令公并肩作战,是我叶老五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此刻就是死了,也没遗憾啦。”
赵德昭羞怒到:“杨业与叛贼串谋一气,且先将其拿下,待本官请旨定罪。至于这群判民,杀无赦。”
刀斧手们呼喝着冲上来,首要目标便是叶老五。
叶老五丝毫不惧,反而笑到:“令公,你且看看小人与背嵬军将士比,如何。”
说是说,但手上丝毫不慢,一把抓住冲上来的刀斧手,凌空转了几圈,逼得后续的刀斧手不能近身,接着一把将手上的人砸出去,砸倒一片刀斧手。
“好,好,”难怪能做判民头领,杨业赞到:“你在背嵬军中,属上等之资。”
既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叶老五便不像先前看到杨业那般害怕,哈哈笑到:“能得令公称赞,小人不枉此生,可惜此生未能在令公麾下听教,来世便是投胎做令公坐骑,小人也愿意。”
“啊……”一个头领被惨叫一声,被砍倒在地。杨业暴喝一声,夺过刀斧手手上长刀,一刀扫出去,倒下一片。
“啊……”又一个头领被砍倒,叶老五回头悲愤大叫:“老八,老八。”却因为分心,手臂上中了一刀。
赵德昭在一旁得意的叫嚣:“不用悲痛,你马上就会与他一样身首异处,若是你脚程快些,定能在黄泉路上追上他。”
“赵德昭,”叶老五目眦欲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赵德昭冷笑一声:“那你便先做鬼吧。”
有一个头领被杀死,叶老五已然丧气,回头大叫到:“兄弟们,是我叶老五对不起你们,欠你们的只有来生再还啦。”一分神,身上又中几刀,鲜血飞溅数尺。
“赵德昭,”杨业喝到:“若你再不停手,本帅下半辈子什么也不干,只杀你一人。”
赵德昭淡淡到:“杨令公,此事本与你无关,你非要横插一脚,赵某只有对不起啦。”
叶老五已然支撑不住,杨业上前扶住他:“叶兄弟,是本帅误信小人,对不住你。”
“哈哈,”叶老五笑到:“令公,小人知道令公是好人,我与兄弟们都不怪你,怪只怪老天不长眼,竟生了赵德昭这种无耻小人。”
一旁的刀斧手见俩人说话有机可乘,挥刀便劈过来,杨业急忙转身挥臂,替叶老五挡了一刀。
“令公,”叶老五急得大呼:“令公,赵德昭不敢将你怎么样,你别管小人了吧。”
杨业恨恨到:“是本帅带你来,要活便一起活,要死便一起死。”
一旁刀斧手看着赵德昭,嘉敏冲进来说到:“既然他想死,便成全他吧。”
既是如此,刀斧手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
“圣旨到。”危急关头,外面传来大呼。
赵德昭心中一惊:“赶紧杀了他们。”
刀斧手一拥而上,才靠近杨业,后背忽地射来无数支箭,瞬间将他们射成刺猬。
王彦进率大批兵马冲进来,怒到:“赵大人,你在作甚?”
赵德昭毫不示弱的喝到:“你没看到吗,杨业与反贼串通一气,意图谋害本官,从而达到攻占江南的目的。”
王彦进说到:“怎地本统领听说是杨令公成功劝说反民回乡,赵大人特地设宴答谢,怎地又成了令公要害大人?”
此时一个手捧圣旨的太监站出来说到:“咱家可不理这些,咱家是来传旨的,赵德昭接旨。”
赵德昭慌忙下得台来,太监走到上首高举圣旨,众人俱都跪低高呼万岁。
太监打开圣旨念到:“署理江南事务总管赵德昭,自司牧江南,不仅不思保境安民,以王道教化江南民众。竟以诡道诓骗,大失民心,以至激起民变。更利用职权,私自扣留伪南唐宫中女眷周氏,深负朕望。自接旨后,即刻向江南民众赔罪,以挽回民心,并即刻携带周氏赶赴汴梁谢罪。”
“臣领旨谢恩。”赵德昭叩首后高举双手接过圣旨。
太监接着又拿出一份军令:“王统领,皇上有旨,命你平定叛乱之时以抚为主,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若叛民仍不依,可由驻节广陵鲁王率军援助江南平叛。”
王彦进执礼到:“臣遵旨。”
杨业忍着伤痛上前开口到:“公公,江南叛乱已然平定,我这里有奏折一封,烦请公公转呈皇上,叛乱首恶叶老五已被我带至军中调教,恳请皇上网开一面,饶他性命。”
叶老五扑通一声跪下:“令公再造之恩,小人无以为报,今后只求在令公麾下,便是当牛做马,小人也心甘情愿。”
杨业说到:“你纠集乡民,祸乱社稷,本是死罪。若能留得一命,这是皇恩浩荡含污忍垢,我岂有恩于你。”
太监在一旁催到:“杨令公,烦请你快些将奏折奉上,咱家还得尽快回汴梁覆命呢。”
“公公少待,”杨业说到:“我即刻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