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赶紧指挥救人,关停蒸气机,旗舰抛锚停在海面上,一条条绳索从船舷上垂了下去。
其中一艘大船被烧散架,船上人员落入海中,纷纷从绳索往旗舰上攀爬。
另一艘船被军士合力拉得靠近旗舰,随后两架云梯绑在一起连接大船与旗舰,大船上的人纷纷往旗舰逃命。
现在柴宗训才看清这些人的长相,高鼻梁却有点弯曲,眼窝凹陷,显得眉骨很高,个个都是大络腮胡,加上古铜色的皮肤,显得很粗犷。
这不是印象中的欧罗巴洲人,更非阿菲瑞卡洲人,莫不是南阿迈瑞卡人?这个时候的阿迈瑞卡不是原始部落吗?哪有如此先进的造船技术。
两艘船,加起来能有上千人,一下就挤满了旗舰。
这些人绝处逢生,纷纷抱着相熟的人失声痛哭。
还有些叽哩哇啦不知所些什么,弄得柴宗训等人一脸懵逼。
“快来人救救那个小女孩。”船舷边有军士大呼。
柴宗训急忙跑过去,却见一个小女孩,一手抱着花盆,一手抓着绳子,身下还有两个侍女死命把她往上托。
军士本想用绳子将小女孩拖上来,但她的单手根本抓不住绳子,更无力顺着绳子爬上来。
侍女在水中大呼,意思像是叫小女孩将花盆扔掉,但她反而抱得更紧。
一群军士抓着绳子急得大叫,柴宗训毫不犹豫跳了下去,曹翰惊呼一声:“皇上…”也跟着跳了下去。
柴宗训浮出海面,游过去要一手抓住绳子,一手要去抱小女孩。
两个侍女急忙将他往一边推,不让他碰到小女孩。
“我是来救她的,又不是存心轻薄她,”柴宗训喝到:“再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侍女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张牙舞爪不让靠近。
小女孩抓绳子的手已然脱力,正一点点往海里滑去。
柴宗训哪管三七二十一,游过去一把抱住小女孩,一手抓住绳子大呼:“拉我上去。”
侍女伸手乱抓乱挠,柴宗训只是不松手,任打任骂。
军士一起用力,终于将柴宗训拉了上来,翻过夹板,他赶紧将小女孩放下:“都什么时候了,这盆栽难道比命还重要?”
小女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顾身上湿漉漉,抬头朝柴宗训一笑,他的心瞬间被融化。可爱,天真无邪,纯情等等词汇都形容不了小女孩的笑容。
两个侍女翻到甲板上,冲过来便将蹲着的柴宗训推倒在地又踢又打。
曹翰也翻过甲板,将两个侍女提溜起来,喝到:“你们够了。”
此时一个大胡子过来,左手扶着右肩,朝柴宗训一鞠躬,说到:“色俩目尔来伊库母。”
柴宗训完全不懂,大胡子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些话,看样子是表示感谢,接着便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其他被救的人纷纷跪倒在地,虔诚的给柴宗训磕了个头。
大胡子继续开口说话,看样子他是这些人的首领,柴宗训完全听不懂,只得问陈烈钧:“陈兄,你常往来于四海,可知这是什么人?说的什么话?”
陈烈钧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这些不是爪哇人,也不是中原人。”
这不是废话么。
另一艘大船也终于架不住火烧,轰然散落海面。
此时董遵诲追击海盗回来,惊呼到:“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人?”
被救的人看着在海面上冒烟的残骸,纷纷捶胸顿足,只有小女孩,仍是专心的看着她的盆栽。
柴宗训瞟了一眼,盆栽冒了点绿芽,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嘿,这里面种的是什么?”柴宗训套近乎问到。
小姑娘仍是一笑,深邃的眼窝里仿佛装着整个银河。
两个侍女朝着柴宗训张牙舞爪,他淡淡一笑:“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
侍女可不管他释放出的善意,仍是不准他靠近小女孩。
大胡子又上前对柴宗训说着什么,接着又是鞠躬又是握手拥抱,可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偏偏这时候所有被救的人都期盼的看着他。
迫于无奈,柴宗训只得操起他的蹩脚外语开口到:“iamfromchina,whereareyoucomefrom?”
大胡子眼睛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原来他还是没听懂柴宗训在说什么。
“不能沟通,不能沟通哦。”柴宗训摇摇头。
“whereischina?”抱着盆栽的小女孩突然开口。
虽然感觉比他说的还要蹩脚,但柴宗训总算能听懂,他指着北方:“north,north。”
小女孩点点头,似乎听懂了,柴宗训连忙再问一遍她是哪里人。
所有被救的人都期盼的看着小女孩,她磕磕绊绊的开口到:“iamamen…”
嗯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弄得两边都着急不已。
大胡子终于忍不住,掏出一个账本来。好在他从云梯上获救,账本并未打湿。
账本上的鬼画符柴宗训不认识,但1234这些让柴宗训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们是阿拉伯人?”
此时小女孩终于反应过来:“iamfrom大食。”
“大食我知道,”曹翰说到:“自唐时起,就有大食商旅经西域来到中原,只是他们不是在陆地的西边么?怎么会出现在南边的海上?”
柴宗训的地理仅限于九年义务教育水平,不过大食是阿拉伯人建立的大帝国,这个九年级世界历史还是学过的。
“whanareyougoingtodo?”柴宗训也不管语法说得对不对,反正这是现在唯一能沟通的语言。
小女孩摇摇头,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柴宗训只得问到:“hehe,aretheygoinghome?”
小女孩拼命点头。
柴宗训忙又说到:“north,land,gohome。”
这一句小女孩思虑了一下,又听懂了,再次不停点头,接着便拉着大胡子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大胡子带着所有人跪下,朝柴宗训不停的拜,一旁陈烈钧一脸崇拜:“想不到晦涩难懂的蛮夷话,苏兄竟然也能懂。”
“惭愧惭愧,”柴宗训老脸一红:“我不过在典籍上见过,记得几个词而已。”
这群被救的人知道能够回家,起身便在甲板上载歌载舞起来。
嘿,这些人不仅盗了阿三的数字,还把阿三的风格学得淋漓尽致。
董遵诲开口到:“苏公子,这么多人,咱们还怎么找红薯?”
“找个屁,”柴宗训说到:“返航吧,先回中原将援建苏禄的事情处理好,再派个小船队来找。”
“也好,”曹翰接话到:“岭南不是有很多蛮夷么,说不定就会有这些大食人的同乡,正好可以弄清楚这些陆地西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大海的南边。”
这个不用问,柴宗训就能解释,很早之前阿拉伯人便将生意做到了全世界。地球是圆的,四大洋是连通的,西边的人出现在南边有什么奇怪。
小女孩之所以能分辨英语,怕是这些阿拉伯人早就去过欧罗巴洲。至于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话分辨得比较慢,而且不会说,也许是柴宗训说的现代英语和一千年前的有些不同吧,毕竟就连汉话发音千年间也有很大变化。
有了这些阿拉伯人,旅途倒不寂寞,时不时就来个节目,来段歌舞。虽然语言不通,但形体和音符还是能懂的嘛。
旗舰回到苏禄,三王和樊若水都大奇,出一趟海,没找到红薯,竟带回一群阿拉伯人。
在岛上做了补给之后,樊若水便正式向三王辞行。
柴宗训描述红薯模样,令画师画出来后,委托三王按图索骥。
学堂所需的书籍,建设苏禄所需的材料,都需要樊若水回中原筹措,三王也并未多作挽留。
只有西王偷偷摸摸跑去馆驿找到柴宗训,说出了他心中渴求的事情。
“苏公子,本王知樊大人对你这个幕僚一向言听计从,你可否帮本王一个忙?”
柴宗训淡淡到:“殿下但开口,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无有不应。”
“太好了,”西王喜到:“苏公子可否向樊大人谏言,上奏中原皇帝陛下,在苏禄也开办一家印造纸币的作坊?如此便省了钱币在海上漂流,耽误时间不说,还蕴藏风险。一船钱币何止万万,若是遇上风暴,岂非全都葬身鱼腹?”
柴宗训在心中冷笑,表面却很平静:“殿下放心,此事我当会向樊大人提及,只是这印造钱币成本很高…”
“无妨,”西王着急的打断柴宗训:“本王可以在银行借贷,以本王在银行获利作为抵押。”
这是想屁吃呢,用我的钱,哄骗我的钱?
“我说的成本,不是这个成本,”柴宗训说到:“印一元钱,成本差不多要一两银子,印一角钱,就得亏九角,印制分厘,亏得更多。”
“啊?”西王自是不信:“怎么可能呢?你不会骗本王吧。”
柴宗训解释到:“殿下有所不知,印制钱币的颜料都是非常稀有的,有些甚至贵过黄金,不然怎么可能在中原推广开?待将来成本降下来,我一定力主在苏禄开几家钱币作坊。”
“好吧,”西王失望到:“苏公子可一定要记得哦。”
苏禄人在港口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仪式由侗王主持,西王在一旁协理,唯独不见东王踪影。
樊若水略有不满:“这个东王,定是在蹴鞠场上,忘记我们今日要归国。”
等是等不了的,欢送仪式完毕,樊若水正式登船。
“等一等,等一等。”只见东王坐在牛车上,带着大批人马匆匆赶来。
樊若水冷笑一声:“我都要走了,他居然才来。”
“感谢东王亲身相送,”樊若水一脸的假笑:“外臣定将此间情形,如实奏与我皇帝陛下知道。”
“不是的,不是的,”东王喘着粗气说到:“中原皇帝陛下派使者前来,助我苏禄发展。本王素知中原讲究礼尚往来,所以便打算率使团回访中原,亲身去往汴梁向皇帝陛下致谢,正好与贵使同船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