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王熙凤一双眼睛唰的就亮了,那些字她本来就会,默写完全没问题,只有说出字的意思,她都认识了自然也是能够说出意思的。
自然是真的。
今年年节的时候王子腾能够回来一趟,但在家中呆的时间并不多,只有不到十天,但好歹也算是在家中过了年,他的妻子儿子都很高兴,胡氏许久没有见到长子同样很高兴。
只是年夜饭的时候没有见到王仁,让胡氏又不免的有些想念了,李慈虽然和她同样如此,但不怎么敢表达出来,只能偷偷的抹眼泪。
姜岩不理会众人对王仁的思念,他现在想想正月十五之前得找个什么理由把王熙凤一起带出去呢?
如果骑马的话一整日也就到姑苏了,算上来回若最起码得三日的时间,这还是在王熙凤能够适应快速骑马的基础上,要是颠簸的太快受不了了肯定会耽搁行程的。
想来想去,姜岩决定说一个小谎,对外便是是带着王熙凤一起去寺庙祈福去了,在寺庙住上几日再回去。
家里人没有怀疑,王子腾在初八那一日离开金陵,姜岩便在初十带着王熙凤去了寺庙,随后从寺庙后门出发,带着王熙凤骑马前往姑苏。
和之前坐船一样,王熙凤窝在姜岩怀里骑在马上,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偶尔还伸出小手去迎着风,感受到了风还咯咯直笑。
因为时间充足,姜岩并没有太快的赶路,用了两日的时间才到了姑苏,一到姑苏城里王熙凤就感觉很熟悉,指着各个胡同口,能够把从那里买到的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说出来。
这也再次验证了他们俩之前做胡同串子的事实。
这次没有带丫鬟仆人出来,就只有他们两个,姜岩对王熙凤肯定要更上心,出来一次把人给弄丢了,想要找到可就不好找了。
在来到姑苏之后,姜岩首先打听了林家的事儿,得知林如海已经升任兰台寺大夫了,家中夫人和小少爷都是身体康健。
至于甄家还和他走的时候一样,甄士隐做着乡绅,家中的女儿已经三岁了,一家和乐,乐善好施去年中秋节的时候还资助了一个落了难的读书人上京赶考。
姜岩听到这里不由挑眉,甄士隐所资助的那个人就是贾雨村吧?!
贾雨村当官的时候正好甄士隐一家落了难,但贾雨村并没有知恩图报,反而是带走了甄夫人的丫鬟做二房。
在那之后的几年贾雨村因为贪赃枉法被罢了官,没有去路便做了林如海女儿黛玉的西席先生,之后通过林如海认识了贾家,又继续做了官。
姜岩印象深刻的就是贾雨村在做官之后遇到了被拐卖的英莲,判了个糊涂的案子,甚至在知道英莲是甄士隐的女儿之后完全不顾甄士隐对他的搭救之恩,只想着不要得罪权贵,断送了自己的前途才好。
甄士隐,贾雨村:真正的事情隐去了,说的假语存在世间,说起来极其的讽刺。
哥哥哥哥你想什么呢?见姜岩兀自出神,王熙凤用力的拽着他的袖子。
姜岩回过神来,没什么,凤姐儿现在自己读书了,听过很多的故事,今天哥哥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什么故事?王熙凤好奇问道,之前为了让她读书,哥哥特意选了两个认得字的丫鬟来她跟前儿伺候着,那两个丫鬟经常给她讲故事,哥哥偶尔也会给她讲故事。
故而现在王熙凤虽然还不知道姜岩要给她讲的故事,但也没有特意的上心,只是当故事听着。
第334章 王熙凤的哥哥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有关于忘恩负义,最终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故事。
王熙凤听了没有任何的感触,这段时间听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好人有好报的,好人没好报的,坏人荣耀一生的,坏人不得善终的,如此种种太多了。
关于现在姜岩所给她讲的故事,王熙凤就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出家为僧,不是应该慈悲为怀的吗?就算蓄了头发还俗,心肠也不应该坏才是啊,那贾大人本来是打算秉公执法的,为什么小沙弥却提醒他不要那么做?
在家中,胡氏常年拜佛,最近一年因为王仁去了军营,李慈也开始拜佛烧香,保佑王仁一切顺遂,王熙凤耳濡目染,认为烧香拜佛有用,菩萨都是慈悲的,同样寺庙里的和尚也都是慈悲的。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做和尚了,自然也就不用撞钟了。姜岩目光悠远,从窗户看出去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山峰,山峰不高,但对于没有马车的寻常百姓来说,翻阅过去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贾雨村的官做的并不是很大,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他却是有着生杀大权的,薛蟠打死了人,依旧能够高头大马的招摇过市。
做马车上翻山越岭比用脚走快的多,而骑在马上奔腾,速度又是比马车快很多的。
王熙凤不知道姜岩所想的那些,只听见姜岩说的话,一副了然的模样点点头道:原来没有头发的和尚是好人,有头发的和尚是坏人啊,哥哥我记住了。
你要是这么想也不是不行。人的好坏之分日后王熙凤长大了就会自己了解,现在这个认知对她来说也还可以。
头发也叫烦恼丝,佛教认为世界是虚幻的,人生是苦难的,只有剔除一切烦恼才能修行成佛,才能达到永恒的幸福,所以便有了这么一个剃度仪式。
姜岩觉得或许也可以将头发认为是人的诸多心思,剔除掉了一心向佛,不想那么多了心中明亮,而有了头发的同时心中不想着佛了,开始想着世俗的事情,心里也就没那么明亮了。
今天姜岩给王熙凤讲的故事,是王熙凤听到众多故事当中的一个,除了知道和尚用是否有头发分好坏之外记住的并不多。
翌日,姜岩买了一些礼物带着王熙凤去甄家拜年,和一年前相比,英莲长大了很多,甄老爷和甄夫人则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和王熙凤一样,英莲还认得王熙凤,姜岩趁势提出来要带着英莲一起正月十五赏花灯,甄士隐没多想便同意了,正月十五赏花灯再正常不过了,他和姜岩接触的不多但知道他不是心怀歹心的人。
姜岩想着正月十五那一日他看的仔细一些,想来也就不会再让英莲被人贩子拐走。
王熙凤觉得今日的哥哥有些奇怪,说是怕她走丢了,到什么地方都牵着她的手,但又不抱着她,她两条小短腿要跟上他两条大长腿的步伐很是困难。
哥哥抱我,抱抱我。
感觉很累了,王熙凤站着不动了,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双眼睛里面满是幽怨。
姜岩抱起她坐到路旁茶摊上,累了我们就歇一歇,歇好了再走。
王熙凤现在也顾不得路边的桌子上是否干净了,直接趴了上去,一动不动,尽情的向姜岩展示着她的疲累。
姜岩要了壶茶,到了一碗放到王熙凤面前,在出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我们这次是秘密出来的,所以可能会受苦,如果你坚持不住了我们今日便启程回去如何?
不要,我不要回去。王熙凤瞬间坐起来挺直腰板,她才不要那么快就回去呢,还想等到正月十五看花灯呢。
姜岩点点头,这是你说不回去的,可不要觉得自己是在吃苦啊。
不苦不苦,一点儿都不苦,就是有点儿累了,歇歇就好了。王熙凤说着捧起茶碗,大口大口的喝起来,一口气把一碗茶都喝了。
人生在世苦和累怎么着都得选一样,又不用受苦又不用受累,逍遥自在的人如同凤毛麟角一般。
王熙凤自从出生之后就是大家小姐,衣食不缺,一众丫鬟婆子伺候着,从小就说一不二,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长到了四岁,而在这种女子地位极其低下的时代里,想要以后生活的好,现在就得培养她的意志力。
姜岩不知道即便他走上了仕途,能否如愿的改变王家的整体命运,如果不能的话王熙凤即便不像记忆中那样凄惨,也不会再被一大帮人伺候着了,如果到那时候她没有坚定的意志力,一.夜之间突逢变故,承受不住可就糟糕了。
休息了一刻钟,王熙凤感觉自己好多了,便拉着姜岩要走,她还想吃去年在胡同里买的酥糖呢,今年她一定要买很多回去,足够吃好久好久的才行。
姜岩抱她从凳子上下来,给伙计付了茶钱刚准备离开,忽然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走进了茶摊,在他们刚刚坐着的位置上坐下了。
二人衣衫褴褛,一僧一道,自从进了茶摊之后目光便一直看着他和王熙凤。
目光很是灼热,王熙凤注意到看过去,那两个人身上很脏,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漱了,周围人都闻到了味道,纷纷远离,但那二人却丝毫不在意,依旧在那儿说着什么,但目光却没有离开他们兄妹。
哥哥,我们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找个澡堂洗洗吧。王熙凤拉了拉姜岩说道。
好啊,凤儿过去给他们吧。姜岩把一块银子放到王熙凤的小手里。
王熙凤拿着走过去放到桌子上,两位先生身上味道很重,拿着这些钱去澡堂里洗漱一下吧,影响到旁人总是不好的。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思想能有多复杂,自然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了,看人可怜给些钱,但是很显然那两位不这么认为。
我们二人行走世间,邋遢惯了,小姐不必可怜施舍给我们。那道人把银子推到桌边。
一些得了道的高人,认为自己已经不同寻常了,和世俗之人犹如云泥之别,他们在世俗之人眼中是异样那是因为凡夫俗子的肉眼凡胎看不清楚他们的道行。
虽然在旁人眼中,他们穿着外表与乞丐无异,但他们自己心中清楚,他们不是乞丐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施舍给他们的人心智不清,看不到真神。
看到那二人桀骜的神情,姜岩叫王熙凤过来,银子已经给了,日行一善的善也行了,我们去买酥糖吧。
好,那走吧。
王熙凤被姜岩牵着走在街道上,走出几步之外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茶摊上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但银子还在桌子上放着。
日行一善,得真正帮助了对方才算善,这种被人拒绝的友善帮助才不算善呢。
一瞬间心情就不美丽了,好心好意的被人拒绝了,买到了酥糖吃起来都不甜了。
其实这种事情很常见,因为你只是一个人而已,你不知道对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揆情度理了但又不准确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栈之中,王熙凤一边咬着酥糖一边听着姜岩说道,眨眨眼睛问道:揆情度理?那是什么意思?
姜岩在桌边坐下,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那四个字,揆情度理是指按照情和理进行估量。
但每件事情又是千人千面的,就好比我之前让你读书写字觉得那是为了你好,但你却不这么认为,所以我是揆情度理但又发生了差错,和你今天的情况差不多。
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思想不同,所产生的理解也不同,王熙凤看着桌子上笔画特别多的这四个字,她是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听到了解释她又好像是明白了意思。
姜岩不准备逼迫王熙凤去读书,拥有多少的才学,读书为的就是明理,那么多的读书人真正考得上功名的没几个,更别说王熙凤才学再好也不会去参加科举。
只要日常生活当中她认得字,在生活里做个明理的人就可以了,所以大多是用身边发生的事情给她举例,今天这就是一个例子。
今日的日行一善失败了,但通过哥哥的解说王熙凤知道这在生活当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失落了,欢欢喜喜的又吃了好几块酥糖,欣然入睡。
姜岩躺在另一张床上却没有睡着,今日遇到那一僧一道一直盯着他们看,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在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感觉到了四周的灵气,只是灵气很是稀薄,可见这世界上是有着神明的。
感受着四周的寂静,姜岩也不去多想,有些事情找上门来他不怕,没有找上门来他也没有必要去惹麻烦,耳边传来王熙凤偶尔的呓语声,姜岩闭眼浅眠。
翌日,姜岩一早带着王熙凤下楼吃早饭。
天刚亮王熙凤还有些睡朦朦的,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扶着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姜岩也不催她,反正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让她慢慢吃就好。
但就在这时,忽然栈伙计送来了几盘小菜,说是有人请,姜岩向伙计所指的那人看过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很是陌生,一身长袍看起来有些儒雅,但长袍很薄能够看到他健硕的体型,他应该是会武功的,即便穿着薄衣服也不会冷。
那男人见姜岩看了过去,起身走了过来抱拳道,在下陈绍,是过路的商。
陈先生认识我?姜岩起身同样抱拳问道。
在下并不认识公子,只是昨日在茶摊上见到了公子和令妹,那么巧回到栈之后正好住在公子和令妹的隔壁,听到了公子给令妹讲解揆情度理,感觉很妙,今日见到公子便想要来结识一下,陈某冒昧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姜岩了然,看这人说话条理分明,眼眸清亮也不像是有歹心的人,说道:在下王岩,陈先生请坐。
陈绍在桌旁坐下,十分热络的和姜岩说着育儿之道,本来在茶摊上只是看到王熙凤很可爱,想要施舍一僧一道银钱姜岩也让她去了,回来又听到他就着这件事情教妹妹成语。
心中很是倾佩,他要是有这种本事,他儿子也不至于五六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整日就知道玩泥巴捉鱼打鸟,无论他怎么打骂都不改,这两年越来越皮实了,打他骂他都笑嘻嘻的,反倒是他不敢下重手又十分生气累的够呛。
王熙凤听着陈绍的一通抱怨,十分自来熟的说道,不读书就是不喜欢读书吧,陈叔叔你就不要逼迫他了,我哥哥知道我不喜欢读书就不比我,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揆情度理但出现了偏差?
这男子和女子怎么能一样呢,男子不读书,将来如何建功立业,我也不是要他非去考功名才行,只是不读书做生意连账本都看不懂,将来要以何为生?就他那么玩闹下去长大成了纨绔子弟,家里就是有一座金山银山都让他给我挥霍没了。
越说越生气,陈绍一口气喝下一杯茶,消了消气剩下的就是无奈,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之深远,他不成器我倒不怕我死后无颜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我是怕在我和妻子离世之后他没有存活之道啊。
姜岩看得出陈绍的无奈,可怜天下父母心,能够猜到一些他和他说这些的目地,陈先生倒不必如此着急,男孩子本就不如女孩子乖巧听话,想来大一些也就好了。
唉,王兄弟你是不知道,我那儿子根本就不是人,整个就是只猴崽子,自打会走路开始我们家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儿,为了不让他有危险,我特意把家里的池塘都给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