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嗯。”
姜糖低头看着路,越接近县城心里就越沉甸甸的。
县城的庙会比公社还要热闹,人也更多,像是供销社和国营饭店的地方,简直到了姜糖上辈子挤京市地铁和公交车的地步。
寸步难行。
快到县城广场的时候,姜糖突然停下来,“顾连珹,我想去厕所,你跟小敏先过去占位置,我上完厕所再过去。”
说完,姜糖轻轻把顾连珹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拿开,“我马上就回来。”她低着头,不敢看顾连珹。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广场,震耳愉悦的歌舞声通过喇叭放大了数倍,好奇的顾连敏已经挤进了人群中,顾连珹担心的往里面瞅了一眼。
姜糖笑了笑,“我从小就在县城长大,就去个厕所,没关系的。你快去找小敏,万一里面有小混混怎么办?”
顾连珹直觉姜糖哪里不对劲,但他说不出来,“姜糖……”
话还没说完,顾连珹冷不丁被姜糖推了一把,姜糖转身快走两步,然后朝顾连珹挥了挥手,“我马上就回来了!”
被人群裹挟着,顾连珹不得不顺从的朝顾连敏的方向移动。
再回头,不过片刻,姜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顾连珹狠狠拧起眉头,他找到顾连敏,确认安全后松了口气。
广场上的歌舞正值高潮,顾连珹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上面,反而频频扭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姜糖转身,紧咬着嘴唇,快步离开拥挤的人群。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抬手擦了擦眼睛,然后走到无人处,从空间里拿出军绿色的单肩包。
一路抽噎着到了车站,去买票口的时候,售票人员见姜糖眼眶红红的,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欺负,多问了几句,“小姑娘,咋了,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姜糖吸吸鼻子,接过证件和车票,摇头,“没有,谢谢姐姐。”
买完车票,在候车大厅中找了个椅子坐下,姜糖眼神呆呆的,偶尔抬手擦一擦眼泪。
看得过路人又是可怜又是莫名其妙。
罗小哥刚跟着司机跑了几天市里,特意把中秋国庆这几天空出来,打算趁好时候提着东西去对象家里提亲。
这天轮到他值班,在值班室里朝外晃了一眼收回来,动作突然顿住,罗小哥眯着眼睛又瞅了一圈。
他眨眨眼,皱眉思索,盯着看了好半天,才确认是自己看错了。
哪有什么顾家大嫂?
连容也没提前说一声今天要跟顾家大哥去省城看病啊,一定是他刚才一个晃眼看错了。
心安理得的,罗小哥继续捧着搪瓷缸子喝糖水,畅想着后天放假和爹娘去对象家里提亲时的场景。
姜糖刚才是真想上厕所了,今早出门之前太过紧张,所以喝了不少的水。
县城车站的厕所要收费,不过那是对外人,对于买了车票的乘客则是免费的。看守厕所的工作人员懒懒掀起一只眼皮,确认姜糖手上拿的是今天的车票,微微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可以进去。
车站的厕所是那种需要定期冲水的旱厕,姜糖忍着恶心从里面出来。
距离第一趟去市里的车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可以检票,姜糖在车站院子周围的台阶上找了个位置,垫上一张报纸坐下。
到了市里,要去隔两条街的火车站买票。
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是买不到卧铺的,补票也很难。从曲江县到广省没有直达的火车,中途可能还要转站。
等到了广省,姜糖不打算多做停留,而是按照原主的计划找私船出海。
也不知道原主一个从来没出过曲江县的人,是怎么把计划想的这么周密的,竟然还知道私船?
视线不由自主瞥向车站门口,姜糖数着过往的人,全是陌生的衣着陌生的面孔。
她面无表情收回来。
眼眶却一点点变得湿润,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姜糖抬手擦了擦。
她向来都不是爱哭的性格,就算练武的时候被过肩摔也没有哭过,一定是原主这具身体的体质问题!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的。
另一边,长久没有等到姜糖回来,顾连珹拉着顾连敏出来,“小敏,你大嫂可能迷路了,我过去找找。”
“庙会上不安全,我把送去秀山家里,午饭之前带你大嫂过去找你。”
顾连敏分得清孰轻孰重,当下点头。
把顾连敏送去张秀山家里后,顾连珹拄着拐杖,快速到广场周围的女厕所附近寻找姜糖,结果找遍了四周都没见到人影。
看扫厕所的老大爷见了,问顾连珹,“小伙子,你过来找人啊?”
顾连珹点头,“是的。大爷,你刚才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碎花上衣,扎一个马尾的女同志过来吗?”
老大爷回想片刻,摇头,“没有的啊。只有几个女同志是结伴过来的,再就是两三个娃娃,没有你说的那个女同志。”
顾连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和老大爷道谢后转身。
但他的动作忽然顿住,眼神茫然。
他该去哪里找人呢?
被思索着该去哪里才能找到的姜糖,同样眼神茫然,坐在警察局里。
“同志,这件抢劫案多亏了你的帮助,帮我们抓住了两个扒手混混,做完笔录,你就能离开派出所了。”
姜糖缓缓抬头,对面是一个国字脸留着寸头的年轻小警察。
说话的语速极快,脸颊泛红,见姜糖看过去,寸头小警察又瞬间害羞低头。
“那两个被同志你见义勇为拿回钱包的知青,急着赶车回省探亲,所以没来得及跟你道谢。只说,他们跟同志你是一个大队的,等年前赶回来就上门道谢。”
小警察说完,又快速抬头看了一眼姜糖,“同志你这么善良,肯定不会介意的吧?”
姜糖把到嘴边的脏话憋回去。
妈的,他们赶车,难道自己就不赶了?
被坑到警局做笔录就算了,结果他们那头倒是撇下她自己又离开去了车站?!
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糖面无表情,“哦。我也要赶车,所以能派一辆自行车把我这个见义勇为的女英雄送到车站吗?”
小警察疑惑眨眼,“同志你不是本县的人吗?难道要去外省探亲?”
姜糖不说话,静静盯着他。
直把小警察看得不自在,结结巴巴,“那……那好吧,我正好有时间,送你去车站。”
然而今天是县城的庙会,自行车本就不好在里面行动,刚出派出所不到两百米,前面就已经被人流堵得没了路。
小警察尴尬挠头,“同志,没路了。”
姜糖叹气,“多谢你了。我自己去车站就行。”
姜糖抱着自己的东西挤进人群,小警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路艰难到了车站,姜糖拿着票跑到后面的广场,见那里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
姜糖脑袋一片空白。
不是说开车之前,车子都会提前至少半个小时等在这里的吗?
她手上一时间没有手表,只能四处转头瞅了瞅,最后跑到小卖铺的售货人员前面去问:“这里的车子呢?去市里的客车什么时候到?”
售货员疑惑抬头,“早就走了啊,半个多小时以前就走了。同志,你来晚了。等明天的车吧。”
姜糖捏着车票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走了?
她不就录了趟笔录吗?
怪不得那些知青说要赶车,早早便离开派出所,原来知青们回城坐火车也要去市里的。
就她,傻不拉几一个。
姜糖晃到车站门口,蹲在台阶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里面。
低低的啜泣声传出来,姜糖抖着肩膀,额头抵着胳膊。
她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连日来被小说剧情折磨的情绪失控,眼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姜糖揉着眼睛,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
这狗币的剧情,一次让她遇到人贩子,一次又让她险些连累顾家人。
下次是不是直接要安排她掉进河里淹死?
姜糖都怀疑,前几个月野猪下山的事情也是剧情安排的,明明小说里面根本就没提过这件事。
那个系统只说让她代替原主的身份,万一就是逼着她走跟原主一样的路离开顾家才行呢?
如果继续留在顾家,剧情就会自动更正,不停的搞出幺蛾子来。
有时候是针对她的,有时候又是针对顾家人的。
谁知道危险什么时候出现?
针对她的也就算了,如果因为她当初偷懒的选择连累顾家人,姜糖于心不安。
但都到这一步了,剧情却还出现差错?
姜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不走不行,走也不是,难道必须要像原主一样选择一个残忍的死法才行吗?
正值晌午饭的时候,罗小哥提着从家里带来的红烧肉,走出客车站去隔壁运输队找对象。
哼着小曲,罗小哥欢快的迈着步子出了客车站的大门,视线却在瞥到台阶上一个人影时,抬起的脚顿住。
那个,不是,顾家大嫂吗?
有了第一次看错的经验,罗小哥这次揉了揉眼睛。
再看过去,那人还在。
罗小哥又分别遮住左右眼,结果人影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