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安蹲着马步,一双大眼睛盯着小兄长转呀转的,一看就知道又动心思了……很快的,她的哼哈两将也蹲到她身旁。
前院枣树下垂挂着的麻袋片飘呀飘呀,前面一位小男孩板着一张小脸微眯着眼睛,一只胳膊随之而动。
他的侧面,一口水井的不远处,一位小女孩蹲着马步,脑袋对准着他,身边趴着一狗一鼠也望着他……
这一幕让要去后院拔草的关有寿夫妻俩人失笑地摇了摇头,但又何曾不是让俩口子更是浑身充满动力。
原想除草,可一进后院的园子,关有寿夫妻俩人又是失笑地摇摇头,有家里的一对宝贝蛋在,哪里还有啥杂草?
“要不要施些肥?”
关有寿眯眼看着郁郁葱葱的一片绿,摇了摇头,“肥力够了。”
“还别说,昨儿我堂姐就夸你是一把好手,明明咱们家比她家下种晚的多,都快赶上她家的。”
关有寿眼神一闪,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咋回她的?”
“我没好意思夸口,就说种子好,你怕不赶趟,一家人的力气全往上面使了。你今儿不去自留地没事吧?”
关有寿给了媳妇一个赞许的目光,“之前我已经跟他们说了隔个三天去一趟,他们真要不分咱们粮,你也甭放心上,吃亏也就吃这么一回,等年底自留地都要收回了,以后他们想占便宜都没机会。”
叶秀荷扭头斜了他一眼,“咋没跟我提一句呢?害得我瞎担心。”
“不想说那边的事儿让你担心。媳妇,你放心,我心里其实都是有底儿,啥该不该都有一本帐。
孩子走丢不一样,那是人命。别说是亲侄女,换成别人家的孩子,咱们能不伸一把手?你说是吧?”
叶秀荷抿了抿嘴,“我就是膈应孩子她娘。”
“我也膈应她,这不之前就赶走她。啥事呢,都得慢慢来,为了咱俩孩子,名声也不能让那些人给毁了。你想过没有?为啥我明知道我大哥懒,我弟呢,还能上学,我还帮着家里赚钱?”
叶秀荷鄙视地给了他一对白眼球,怕你爹娘,傻呗!
“是不是说我傻?呵呵……我要不是这么傻,我能娶到你?傻媳妇!不信你回去问问你爹!”
“噗呲。”叶秀荷轻笑出声。还是不打击你了!她娘都说了,她爹一想起都后悔把闺女嫁进关家。
“我倒不担心儿子娶不到媳妇,还早着呢。可咱们本来就是外姓人,真要万一遇上啥事的话,那几个是靠不住的。
但咱们有了好名声就不同,人家一听,哦,关老三呀,他人不错,够实诚够仗义,能帮一把就一把……”
他话还没说完,叶秀荷乐得前俯后仰坐在地上。哎哟喂我的娘,这傻男人想得可真多呀。
关有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瞧瞧,说真话又被小孩了!他伸手拽起她,“你屁股墩都压坏一个月口粮了。”
“哈哈……”
疯了!关有寿生气地给了她一个栗子,“这话不能跟你堂姐说哈!”
“我又不是缺心眼儿!”
我瞧你就是!
关有寿无语地斜了她一眼,哈腰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大中、马三爷还有赵老爷子都跟我说了不是年底就是明年,咱大队里要换干部。”
“啥?”
“哎哟,媳妇,小点声。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想争一争。”
“你?争啥呀,你没瞧大队长都每天最早来最晚走,累个半死,还有人背地嘀咕他呢。咱干啥掺和这些事?你没瞧我爹就是死活都不愿意当啥干部?”
关有寿苦笑地摇了摇头。
他怎么能跟老丈人相提并论,老头子是真正的爷们,说不要军功就不要军功,说不随部队下南方就不下南方,说不要退休金就不要退休金,可他做不到,他是个俗人,还想护得住这个家。
叶秀荷见状,迟疑道,“要不你再琢磨琢磨?大队长你一定没戏,庆国叔是一定不会退下来,书记也不行,那是公社定的。你要是在叶家堡,还有可能,我要是说了我爹也会帮你。”
关有寿急忙捂嘴她的嘴,“我可没动他们俩的主意,别瞎猜。”
叶秀荷拼命挣扎,一嘴的泥巴,气得瞪了他一眼。但心里也在琢磨这件事,既然她男人动了心思,要是争不到可不得气坏了!
抛去两个头头,三个小队长干得好好的,不可能换人,而且这活又累;管着仓库还得是马三爷,给了也不能让自家男人去,自家老多东西,没准还有人高密说挪了队里的物资呢,那可是大罪。
会计已经年纪一大把,老眼昏花的,倒是可以退下,但跟管仓库的一样,自家老多的钱,被误会了也是大罪。
剩下的就是妇女主任,一个大老爷们不合适;还有民兵队长,一定是赵家的,那还有啥呀?
“嘿嘿……”听闻媳妇的分析,关有寿搓了搓双手,得意地扬了扬眉,“你想到我会没想到?”
没瞧但逢涉及到队里金钱物资的那些事儿,老赵家是从来不掺和。要是自家没什么家底,争一个什么会计仓管的,还真无所谓。
反正他又不会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儿,谁怀疑就来家里查呗,可如今情况不同,谁会信你什么清则自清?
就他闺女的爱折腾劲儿,地下室都要塞满东西,等秋收季节到了,想都不用想,她要是不把仓房都塞满,还不得气炸!
回头真有事,说都说不清。
叶秀荷突然双眼一亮,“我知道了,你想当车老板子!”
关有寿听着媳妇得意的语气,算是彻底放弃了与她沟通。你说是就是吧,越扯越远,等着瞧好了!
第257章 我爷病了
“三叔,三叔……”敞开的院门跑进去关大梅的身影儿,“三叔,我爷病了,今儿都起不了炕了。”
闻言,关有寿差点被一口粥给呛死,他老子可真会玩儿,不就是没依他的去老院一趟嘛。
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至于诅咒自己?
与村里农闲两顿饭不同,他们家现在已经习惯了早中晚三顿,而除了中午和晚上在炕上就餐,早餐则直接在外屋地的八仙桌。
一来好收拾,二来不像其他两餐,吃饱了,还能直接在炕上躺一会儿,缓缓神,唠嗑几句。
此刻外屋地的八仙桌上就摆着一盘咸鱼干,一盘炒芥菜嘎达丝,还有一大盘垒在一起的艾蒿饼子,边上挨着一个瓦罐的杂果大碴粥。
关小梅一进来就双眼盯着移不动了,却没人会笑话她,叶秀荷更是替她打了一碗杂果大碴粥。
就连关天佑也没阻止,几次与大房打架,关小梅都没上阵,不在他敌人的范围,但也仅仅是他娘邀请了。
“三婶,你们吃得这么好啊?”
叶秀荷就知道她会这么问,要是换成其他肉菜,她早就端起来,但都分家了,她也想整天避着老宅的人。
只要不出格,她家吃她的,你们又能奈何?她实在腻歪了那边的人没到饭点都喜欢过来喊人。
每天他们俩口子都在地里,什么话不能等上工喊一声?还真有脸过来蹭吃蹭喝的,看她不拿扫帚赶人。
此刻闻言,她笑了笑,“好啥呀?你娘是过日子过精细惯了,要不然这有啥,河里就有鱼,饼子掺和的艾蒿,屯里哪哪都有。我这芥菜丝都是人家送的,你家里吃完了没?”
关小梅喝了一口,连忙说道,“三婶你得快点去拿,快被我二婶给拿光了,我奶说了她就抹眼泪,真是烦死人。”
“多喝点大碴粥,这个能填饱肚子。”
“嗯,好喝,三婶熬的粥就是好喝。”
小天佑差点笑出声,这是他妹妹熬得好不好?他娘才舍不得放豆子和松子栗子呢,说这是小黑的口粮。
关有寿见大侄女乐哈哈地吃着早餐,估摸他爹也没什么大事,等到现在才开口问道,“谁让你过来喊我?”
“我爷。”
抛下两字,关小梅顾不上多说,捧着大碗呼噜呼噜地埋头喝粥,瞧得关有寿都怀疑刘春花是故意让闺女饿着过来。
乖乖……这么大碗的粥,他闺女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得可秀气了,咋地也得等一家人吃完她才喝完。
这丫头倒好,呼噜几口又要添了。
关有寿特意瞄了眼自家闺女:你瞅瞅,你快瞅瞅!
关平安伸手比了比个子,又比了比两根小手指。意思就是我还小,人家12岁,我才6岁,两倍了!
关有寿失笑地摇了摇头。趁着大侄女等着粥的空档,抓紧时间开始问,没瞧这傻孩子一下子抓了两个饼?
“慢点吃。你跟三叔说说,你爷到底是咋回事?你奶呢?知道你过来喊我不?”
关小梅咽下一口饼,朝叶秀荷讨好的笑笑,让关有寿都有些傻眼,话说你不是该讨好我这当三叔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
女人管着饭菜不说,婶子是外人,三叔是亲的!
“我也不知道,本来昨晚我爷想喊你去喝酒,后来你没来,他生气了,我爷说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说着,关小梅心虚地朝门口瞧了一眼,“后来我爹劝着,我爷也不生气了,我奶还炒了两鸡蛋给我爷他们下酒,再后来不知咋的,我爷去了一趟茅房回来,一进屋就发脾气赶我爹他们滚。”
关有寿好像有些明白什么,他挑了挑眉,“是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就生气,还是过了一会儿才生气?”
“一进来就发火了。”
“你二叔没劝他?”
“劝了呀,大家都劝了,可没啥用,我爷连烟杆子都给摔了,连我奶都开始赶人。早上我起来还听到我奶哭了,说我爷病了。我爷躺在炕上让我爹过来喊你,我奶说你喊老三干啥?”
cao!
关有寿都不知道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老头子不会藏东西藏得忘了在哪儿,怀疑他给拿走了吧?
“我娘看他们要吵起来,就让我过来喊你。”
关有寿蹙起了眉看向媳妇。
“看我干啥!”坐在对面的叶秀荷下意识地拽紧裤腰带上的钥匙,想她出钱没门!分家书都写了老人跟谁过,归谁养!
见自家男人还蹙着眉不动!叶秀荷顿时怒了,还真想她出钱呀!“你快去,瞧干啥要找你?”
关小梅闻言暗暗佩服自己:瞧瞧,三叔家还是三婶说了算,她奶这么厉害的人都看错眼了!
关有寿看着媳妇防备的眼神,还有那一只胳膊,翻了个白眼,憋出一句话,“这个六月一准会下大雪。”
叶秀荷见他留下一句话拍拍屁股走了,不解地看向闺女,“你爹这是啥意思?”
关平安捂嘴闷笑,连连摇头。
六月飞雪,窦娥冤呗。她爹生气他媳妇冤枉他!
叶秀荷无语地斜了一眼闺女,想想又不放心,连忙站起身出了外屋地,开了锁进了仓房。
——她得先把那支野山参给藏了。
孩子爹忒心软,别回头被俩老的给哭着哭着,跑回来给拿走了,这可是她闺女的,自个都跪下了,还一个子都不愿意出,好意思享她闺女的福?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