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叶秀荷立即警告,“不准乱花钱。”
“好,好,好,我都听娘亲的,往后我不出去了,在屯里花不了钱。”
叶秀荷隐晦地擦去泪水,“这可是你自个说的!”
“嗯,真不出去。志红姐她们喊了我好几次,我都没出去跟她们玩儿,这样不行的,要不然我快要没小姐妹了。”
叶秀荷哭笑不得地拍了她一下,“还小姐妹呢,她们个个比你大。快起来,等会有人过来串门就糟了。”
关平安哀怨地看着她,刚还玩抱抱呢,这会儿又不稀罕她了!
看着她的小模样,叶秀荷失笑地掐了一把闺女的脸蛋,“你奶她们该来了。”瞧你怕不怕?
“啥?还来?”关平安顿时瞪大双眼,“不会是瞧咱们一家人去了趟县城,想过来占便宜吧?”
“嗯。你奶不来,你大娘她们也会很快来。”
又骗小孩!
她们还在正上工呢。
平安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地从她怀里出来,抓起箩筐内还有个闹钟,和一双凉鞋抱在怀里撒丫子就跑。
“好啊,快给我回来!你咋一下子买了两个闹钟?坏丫头,快给我回来,又霍霍钱了!跟你爹一个样!你咋不学娘,随他干啥?”
无辜的关有寿走着走着,顿时打了一个喷嚏,他就说嘛,俩孩子一有表现好的,他媳妇就抢功劳,一有不对准又是随了他。
——这会一定在家骂他!
关平安立即扭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冲向对屋,危机可算过去,她才不怕了呢,她娘也是纸老虎。
“哥哥,哥哥……快瞧瞧我给你带了啥?”
趴在门口的小天佑时刻关注着对屋动静,见她出来,连忙拍了拍胸口,鬼头鬼脑地伸长脖子瞧了瞧对屋,压低声音得意的笑道,“咱娘不生气了吧,听哥哥的准没错,娘舍不得揍咱俩。”
感情这馊主意是你这小不点出的。
闻言,关平安高兴地连连点头,没好意思说自己说着说着,好像说多了,把他俩的娘给惹哭了。
不过娘还是没变,两辈子了都这样,滴点眼泪就不生气了。有一回,她把那个想给师父当妾的贱女人剥光扔到屠夫家,那会师娘气得都拿起鞭子要抽她,后来也是抱着自己哭,哭一会儿就没事了。
好样的,关平安!
“哥哥,你瞧里面画儿是不是小鸟喂食?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小天佑顿时一怔,从哪儿瞧出他喜欢小鸟喂食?“对,哥哥很喜欢,小鸟的颜色很好看。”
果然她小兄长非常喜欢,可惜找不着有小鸡的闹钟——要知道她哥哥最喜欢蹲在院子里瞧着一群小鸡啄食。
关平安将凉鞋放着地上,推了推他,“哥哥,你快穿上试试,我瞧了赵铁蛋脚上的凉鞋就是这样的。”
小天佑蹙了蹙眉,“妹妹,你的呢?”
“我不喜欢!难看!”
“是不是很贵?”
“可便宜了!我是不喜欢外人盯着我的脚指头。”
关天佑:“……”
第288章 乘凉的老人们
夏夜微风徐徐,满天繁星,没了白日的炎热,天刚擦黑,屯里人用过晚饭,开始走出家门出来乘凉。
毛小孩有毛小孩的节目,老人也有老人的交流圈,这不,不是摇着蒲扇,就是拿着长烟斗一遇上就唠嗑。
今晚关大爷与往日无异,到了点,他也晃悠到屯西口老树下,几位老伙计正唠嗑唠得起劲儿。
“今年风调雨顺水充足,庄稼地里面长的好哇。”
“麦穗儿个顶个的饱满。”
“那苞米棒子才招人稀罕呢,哈哈……等收割再顺顺当当的,今年能过个好年。”
几位老人脸上与语气中是如何也掩饰不住喜悦,还没到八月,随便抓一把麦子已经沉甸甸,玉米棒更是又大又长。
只要过了八月十五,就能收庄稼,然后开始晒粮食,忙碌一年的收获就在眼前,如何不高兴。
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根深蒂固执念,要不是现在讲究破除迷信,他们倒是觉得如今该是去祈祷土地公公接着保佑。
山有山神,土地自然有土地神,其实基本村村都有。原来的靠山屯就在前屯(王家庄)还有个小庙,就是土地庙。
说是庙,那可不是书上说的那种规模很大的庙宇。这其实只是农村各屯像征性的用木板或用砖、土坯垒的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地方。
一到逢年过节就打开庙门,靠山屯的老老少少会到里面供上自己的供果,然后烧香还愿,祈祷土地公公保佑让今年顺顺当当的,风调雨顺的来一个丰收年,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
闲杂时间也供本村死人时,丧家去那里报庙、哭丧、烧纸,送浆水什么的。因此,每逢村里的老娘们发火哭骂的厉害时,就常常一句出现口头禅:“哭啥哭!你报庙啊?我还没死呢!”
可如今嘛,那小庙早已荡然无存不说,就是有这想法也在各自心里,几位老人默契地无人露出一字半句。
看着精力十足还在满屯子跑着耍着的毛小孩们,这有老人感叹了,“他们这辈子可是过上安稳日子。”
“哈哈……谁说不是。这往后要是都这么风调雨顺的,年年丰收,如今又天下太平了,那真是不用愁了。”
当然,这样的期盼人人都有,但说实在话,要想以后年年像今年这样风调雨顺的丰收年,可十年也碰不到一回。要是年年都丰收的话,农民早就衣食无忧,何必过得这样苦哈哈的呢。
你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家活,就不知何谓粒粒皆辛苦,更不知道粮食的可贵性。这才几年?
附近村庄从关里逃荒过来的大有人在,一个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能值二三十斤苞米面就不错了。
几位老人每人叼着烟袋吧嗒吧嗒抽,好家伙……整得老树下就跟熏了艾蒿堆似的烟雾缭绕。
可是每个人抽烟归抽烟,但老眼还是很利索,见到关大爷过来坐到还有些温热的石头上,这不,又有换了话题。
“咋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个老杂毛躲在家里自个偷乐呢。”
关大爷将烟袋锅放在石头上磕了磕,把那些没有燃尽的烟灰弄掉,“你个老小子一开口就没好话。”
“瞅瞅,这老家伙臭得瑟上了。”
“哈哈……合该他得瑟。今儿心里美吧?”
关大爷惊讶地看了看大家伙。
此时梁大爷正摇着一把蒲扇从村东头也晃悠过来,“你在这呢?你这老小子可真有福气。”
“儿孙出息,他这一辈子算是值了。”
“是啊,老哥的后福大着呢。你家三小子不得了啊,小两口原本就勤快,这会俩孩子也上来了。”
“俩孩子也是随了他们老子那个机灵劲儿,老药头,你说是不是?乖乖,才多大点的孩子。”
“哈哈……确实。那俩孩子跟我小孙子一个样儿,甭瞧着小,性子稳着呢,一过来帮着我收拾院子,遇上啥草药问了就记得。”
“这老小子,啥啥都不忘带上你那小孙子。”
“不怪他瞎得瑟,没听他都说了他小孙子都给他买了啥?”
关大爷听得不知不觉,一时又不好开口询问,无声地笑了笑,低头从腰间拿下一杆小眼袋。
打开的布口袋里面旱烟叶上面有烟梗子,你必须得把烟叶掰下来,然后弄碎着才能放在烟的锅里面抽烟。
烟叶可是相当干燥,烟叶掰碎了容易到处飘洒,因而在外面都习惯将烟袋锅伸到袋口里面,用大拇指将碎烟叶压实。
梁大爷见状摸了摸石头坐到他身边,“你家老三那俩孩子跟着马老哥学挖草药,今儿把队里的债给还了。”
正在捏碎烟叶的关大爷一个不小心,一片烟叶刚掰个半碎,就如吸进了胡椒面儿接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连带着梁大爷也跟打了两个喷嚏,“阿嚏……你这烟叶子不是你自个种的啊?味儿咋这么冲?”
关大爷连连挥着手,一边打喷嚏一边说道,“好烟才冲,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抽不惯。”梁大爷吓得连忙摇头,“你家老三可算把债给还了。哈哈……还真是无债一身轻,这小子走路都带着风。”
关大爷顿了顿,点了点头,点着烟袋锅,使劲吧嗒两口,几股青烟冒出来,“是啊,我不用愁了。”
梁大爷笑笑,“你何止不用愁,享福还在后头。刚我去了趟你家老三那,知道他一家子在干啥不?”
关大爷又使劲吧嗒两口。
“他媳妇在搓绳子,他闺女在纳鞋底儿,这小子呢,这么晚了还带着儿子一个劲儿的敲东西,说是得趁有空先整个苞米楼子。”梁大爷拍了拍他,“边上镰刀斧头啥的已经磨好堆在那里。”
关大爷顿了顿,抬头望向村东,“老三我是不用愁了。”说完,他又使劲吧嗒两口。
未尽之语,梁大爷一清二楚,笑了笑,“哪真不用愁,孩子再能干也得多提点他。现在不多歇会儿,等秋收再一忙可咋整?这人啊,不能凭着年轻力壮就拼命干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关大爷闻言叹了口气。
身为老邻居,梁大爷自认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瞟了眼在那边唠嗑的老伙计们更是歇了心思再多言几句。
第289章 夏夜
关家小院地处偏僻,可抵不住大家伙都喜欢过来串门,尤其马振中夫妻俩人基本每夜必到。
与男人唠嗑不同,女人更喜欢串门聊天儿,更别说夏夜一来这是最好的一种排解寂寞的好方法。
几个女人聚在一起,边各自忙着手上的活,边聊些各自家长里短的,左右邻居有什么新鲜事的。
东北有一句俗话说得好这叫扯老婆舌,有一些家庭矛盾都是这些老娘们互相嘀咕就嘀咕出来的。
爱讲究的人当然不会,但什么地方都有奇葩,总有些妇女闲着没事干,东拉西扯出一些风言风语弄得别人家里不和总打仗。
而叶小凤无疑是最反感这一点,又因她家在屯子中间,次数一多,自然会有谁家打仗还会指着谁谁在她家说的。
搞得她都要骂娘。
可整个屯子扯来扯起不是亲戚就是同族,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今儿你家我家吵一架,明儿又和好了。
她倒成了里外不是人。
因而叶秀荷这一搬家之后,她是坚决不等左邻右舍过来串门,屁颠屁颠地抱着针线笸箩就上堂妹家。
她这一走,马振中更不用说,晚饭一结束他家的仨儿子早就先一步离开,往往倒是他成了最后。
——穿好鞋整理好衣服,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步三晃的走出家门,晃晃悠悠的去往哥们家。
他这刚一到门口,就听到了几个女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不用说都是前院的几个小媳妇在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