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杜鹃明明不想笑的,不知为何,她就是突然想笑得不得了。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大腿,总算疼得她差点掉眼泪。
她就看不上赵秋月这娘们。
响午那会儿,一大锅乱炖里面总共也没有几片肉,再盛到大盘里端到外面爷们的桌上,还能剩下几片?
她是挑呀挑呀,好不容易挑出一块肉喂她家壮壮。结果这老娘们就当着一群人的面笑话她筷子带了眼睛。
这会儿你倒是得意啊。
“三嫂,你说这过两天会不会有雨?这可咋整?总不能主家不敢活……”
“秀荷?秀荷?在不在屋里头啊?”外面突然响起叶小凤的大嗓门,打断了马杜鹃的话,“快应一声。”
“姐,我在里头哎。”
“还不快出去!我说你人去哪儿了,家里头也不锁门。黑灯瞎火的,来个人把东西搬光都没人知道。”
叶秀荷顿时一怔,好在反应还算快。“大姨,我先回去。刚才出门怕你跟我们走岔路,我还没锁门。”
关天佑闻言却瞥了眼妹妹,明明是他亲自锁的门。可算知道有后招等着,难怪你之前特意跑了趟凤姨家。
时而聪明过头,时而犯糊涂的妹妹真伤不起。
“快去吧。”
刘翠香的话一停,叶秀荷朝她歉意笑了笑,撒腿就外跑。不用她吩咐,她的一双孩子绝对会很快跟上。
确实。
“哥哥,你快带小黑跟上。我在这儿陪姨奶奶。”说完,她还朝小兄长连连使眼色,示意他快跟上。
——你确定不是怕有人冒姨奶奶名义找爹他过来?
——不是!绝对不是!我已经让黑子给咱爹送了鸡毛信。
关天佑无语地打了个手势,率先跑出门喊声黑子一块去追他娘。就他娘心软的,他还真怕他娘回头又过来。
关平安听着他们离开的动静,笑了笑。继续挥着她手上的小木棍,窜窜东屋,瞅瞅西屋,表示很满意。
就该得这样。
可惜她姨奶奶今晚是绝对住不了她家。她老妹儿现在可是连骂人都没力气不是?造孽哟,咋就老拉稀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一碗碗乌漆麻黑的中药挨个灌下去,马大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好歹减缓了症状。然后呢?
接着灌呗。
关平安秀气地捂嘴打了一个哈气,迷瞪着双大眼睛看着刘翠香,“姨奶奶,我困了,咱们走不?”
刘翠香摇了摇头,“岁数大了不爱睡。你先回去,时辰不早了,今晚你们都要睡家里头才行。”
懂。
快十一点了,哥哥咋还不过来喊她回家?她义爷爷也不会答应啊。还有姨爷爷,总不会也喝醉吧?
突然,关平安的耳朵一动。
来了。
她家黑子也懂事了,居然都知道夜深人静时不能乱喊,会吓坏小宝宝们的。
“听话,先回去。一个人敢不敢走?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这话要是在刚才,关平安立马点头。可人都要来了,还是再等等呗。她都已经听到她哥跟穆休说“悄悄话”。
快了。
“我再去瞅瞅我奶。”
“好孩子。”
东屋外间炕上,关大爷一头,关大娘一头,各自卷曲着身子,但以为他们就安安静静的,真绝无可能。
骂不动?
是只能指没力气大声而已。
相比起肚子一疼就骂两个儿媳妇的关大娘来说,关大爷就没停止过骂关有寿,大概顾忌到关平安告状。
他是间歇性的发作。
刚开始稍稍缓口气,使劲力气让人快去喊关有寿过来,一等肚子一疼,他就是蹲在马桶上也要嘟囔着骂。
此后,也许是再被关平安那翻话给堵了几次,或许也是没力气再折腾,他是不喊着关有寿过来,而是稍稍缓口气就嘟囔着骂。
声音是很小。
但奈何不止关平安,就是关天佑。随着关家祖传的那套心法锻炼,他的耳力也是越来越好。
关平安估计他一直没问有没有解药,也是被逼得急眼了。当然,这会儿别说哥哥,就是她老子要解药。
一个字。
——没。
嗯哼~
关平安还借机偷偷地往药汤里搁上那么一丢丢……一直到关大爷喊着他拉出血,快去再让马大夫回来,小小人儿才停手。
也可以说关家这次拉肚子事件中,唯独关大爷倒是成了最严重的一员。不得不说跟他口出恶言有关。
“妹妹,咱爹被灌醉一直喊你。姨奶奶,你也得过去,我姨爷爷也被灌得快要吐了,还得你去照顾才行。”
这借口非常完美。
第680章 又让爹爹为难
关平安瞟了一眼哭丧着脸的马杜鹃。同情?就当对方两口子厚脸皮蹭了她家二十天好吃好喝得了。
但她还是很好心地安慰道,“大娘和大梅姐她们娘俩已经好了很多。要不我再让老叔过来跟你换班。”
“不用不用,你先回去看你爹。”
不是不用,是关有全那老小子又犯懒怕被他老子揪住帮忙盖房子吧?十有八九,人影子都没在屯子。
谁信你男人昨儿个还活蹦乱跳的,今儿个就伤到腰?连后院的猪都不会相信你男人真待在家里照顾孩子。
夜已深,还有什么人?
除了繁星点点,蛙声一片,连山上野兽都不爱嚎两声。
羊肠土道。
关平安打着手电筒照在刘翠香的身前,看着老太太原本就有腿疾的步伐越发沉重,她不由地叹了口气。
她应该等客人走了再下手的。
赔钱货就赔钱货呗,她关平安岂能真成赔钱货不成?脑子一热又冲动,岂不是又让爹爹为难。
齐景年捏了捏关平安的小手。
“我没生气。我就是讨厌我老叔都在家也没上老院,我爷也不生气,反而还一个劲儿地骂我爹。”
“我都听了呢。那不是他老儿子嘛,整天夸他老儿子有多好。这会儿咋提也不提?就欺负我爹这老实人。”
“你是没瞅见,我进屋了,他还瞪我呢。那眼珠子瞪得恨不得吃了我,你说他咋就瞅我一家人不顺眼呢。”
“去年我磕破脑袋醒不过来,我娘跪下来求都求不到半毛钱。这会儿他就拉一下肚子,就说我爹丧尽良心不送他们去城里。”
“要想去城里还不容易,队里就有牛车。可他非要我爹回来,不就是病得不轻,故意坏我爹名声。”
“我听了都想哭。小北哥,你是不知道。那会儿我留了好多血醒不过来,我娘跪着磕头求他们。
他们不答应不说,还打我娘和我哥。要不是马大爷跑了十几路喊我爹赶过来,我们娘仨早就没命儿。”
“妹妹,别说了。”
“哥哥,我也不想说的,可我这心里头憋得难受。你说咱们咋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坏心眼的爷爷呢。”
关平安是绝口不提她祖母。其实最坏的就是那位老太太,要不是她不让她娘靠近,要不是她一直瞪着老太太……
表面上没骂,心里都不知骂着什么恶毒的话。可她祖母是她姨奶奶的亲妹妹,她才不傻呢。
不信,谁敢当她的面说她哥不好试试?
还真有一个。
——关小竹。
关平安默默念着这三个字,撇了撇小嘴儿。那孤魂野鬼居然一边拉肚子还不忘时常嘀咕一句咋不一样?
不管她所知的上一辈子是什么鬼,但有她关平安在的这一世,谁也休想伤害到她的父母兄长。
看着山脚下的院子,关平安由衷地露出笑容,脚步越发轻快。
这才是她的家。
五个房间从木格子式的窗户射出不同的暗淡灯光。其中有道最暗淡的光,那里有她的爹娘。
关有寿会喝醉?
纯属说笑。
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实在太多。有他见不得光的身世,有他闺女身上随时能一命呜呼的至宝。
他不敢醉,也醉不了。
但有时,不得不让他“醉”。
就比如今晚。
“爹爹~你还认识我不?”
关有寿乐得差点捧腹大笑,大着舌头,迷瞪着双眼,伸长手抓了抓,“嗳,我闺女咋变丑了。”
“啧啧啧……”关平安摇晃着小脑袋,双手抓住他的手,“喝高了吧。知道你媳妇叫啥,你儿子叫啥不?”
“不知道。”
“你自个呢?知道叫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