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有寿人还没进屋，声音先响起。
“闺女上门牙掉了。”
“我就说我闺女咋没跑出来迎接呢。”关有寿掀开了门帘，乐呵呵地进入，随手放下手上行李，脱去身上大衣和帽子，“是不是很疼？媳妇，快去倒点温水先让孩子涑口，等会儿再笑。”
说着，关有寿揉了揉闺女小脑袋笑道：“没事的啊，每个人都会换牙的，过几天就长出来了。”
“儿子呢？”
“去喊小北回来。”关有寿抱过闺女放在腿上，“乖啊，别用舌头舔。咋这么不小心？这一口咬下去得有多疼。”
“……”
“换牙好，说明你比你哥长得快对不？”
“……”
“还怪爹回来晚了呢？”
关有寿接过媳妇手上的碗，朝她微微摇头，“担心爹了啦？可谁让雪下得实在大，省站都两天没发车。”
叶秀荷无语地斜了他一眼，“那你咋回来的？”
“又发车了啊。哎哟，可要差点冻死我了，在外面吃又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往后就是倒贴我钱，我都不出门。”
“遭罪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上吃的。”
关有寿连连点头，再看着怀里闺女担忧地眼神，他差点笑出声，“幸好爹有听你的在练武，不然可真够呛。”
关平安终于涑口完毕，抬头可见张开的嘴里，上面正中的一颗小米牙现在已经变成黑黑的一块小洞。
这一下子，关有寿都能瞧得见在那个洞两旁的牙齿上还留有淡粉色的血水痕迹，不由地蹙了蹙眉。
关平安连忙捂嘴，含含糊糊道，“爹爹，你再不回家，我娘都快要哭了。往后你不能再一个人出门了，有也要带上我。”
对！
这才是重点！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关有寿说完连忙转移闺女注意力，抱起她拿着那颗小米牙就往外走。
“快套上大衣。”
“不用，马上回来。”
并拢着双脚的关平安看着她爹的神操作，好想摸了摸还有些刺痛的牙床，真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尴尬的事情。
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心，她差点忘记了自己既然处于年幼的身体状况，还能好好享受童年，就要挨换牙之痛。
关天佑刚刚跑去喊齐景年，兴许是关有寿的归来，让他高兴地就连平日里的稳重都少了许多。
抓着齐景年的手，他们几乎是跑着进来。见他爹手指着门槛好像让妹妹扔什么东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亮。
“爹，你们在干啥？”
见状，关平安吓得更是不敢张开嘴。哪怕她觉着自己还小，可也不能破罐子破摔不顾及形象不是。
关有寿瞥了眼闺女，一脸笑意地朝他们俩人微微摇头，“快进屋。袋子里有给你们的礼物，去瞅瞅喜不喜欢。”
被关有寿抱起就走的关平安扭头一瞧后面的俩人，对上似笑非笑的齐景年下意识地捂了捂有些漏风的嘴。
不对！
怕啥！
她可是见过坏小子换牙的，谁笑话谁呀，就你抿嘴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是这会儿，你不是还有牙齿还没换好？
关天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齐景年的动作，他略带兴奋喊道：“我也有门牙松了好几天了，看来也要掉了。”
“……”
关天佑柔声安慰道，“没事儿的，你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不管是谁，都要换牙啊，这又不丢人。”
“那个马五丫就掉了牙还没长出来；还有那个梁志红，说话都漏风了，她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不要！掉了大门牙，好丑的。屯子里的老奶奶们没了牙，好难看的。”
无论天佑他们俩人怎么哄，关平安就是捂着小嘴，坚决不把手放下。可问题是，你能支持得住？
“咱江湖儿女讲究的就是实力对不？”关天佑调侃地笑着，“放心，没人敢笑话你，人人怕了你的小拳头。”
“哥哥，我很斯文的。”
“对，我妹妹可乖巧了。”关天佑随口就来，“这是两码事懂不？老人掉牙是长不了，咱们还能长。”
“来来来，我给你拔牙。”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哈。”
关有寿闻言放怀里的闺女下了地，拍了下儿子脑袋，“别逗你妹妹啊，逗哭了，小心你娘等会儿揍你。”
齐景年瞥了眼皱吧着小脸的关平安，岔开了话题，“叔，田大爷还没回来，他老丈人老俩口倒是昨天就到了。”
也就是说，田胜利还在他后面未归？
至于人家几时出发？
不用猜，一定是和他前后脚。
关有寿听出了齐景年的言外之意，接过他的帽子，“是嘛。媳妇，给老人家送东西过去了没？”
拎着盖帘儿从东屋出来的叶秀荷点了点头，“有。给了二十个粘豆包，还有一坛子酸菜。老人家还怪客气的，直说我手巧儿。”
关有寿很是赞赏地笑了笑。
给其他的都不合适，酸菜么，在他这旮沓地儿可是好东西，尤其是他家这一对娘俩的手艺。
不是他吹的，就他家那位老太太自从他媳妇进门开始，哪一年不是让孩子她娘亲自捯饬各种酸菜？
而他的闺女更是心灵手巧，短短的功夫就学了她娘一手好厨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836章 对，就这么巧！
想到这里，关有寿又瞥了眼闺女。这几天在京城可是让他大开眼界，还真没想到他闺女人气这么旺。
就梅家的张阿姨每餐一端上萝卜头芥菜疙瘩就念叨一句小如初咋样咋样；就胡同里的李老爷子还给他塞了不少糖。
给他吃？
错了。
人家老爷子可是说了攒了快一年，就是给他忘年交的小友回礼。哈哈……还有齐老太太，姜老太太……
开了两个行李袋的关天佑一件一件的掏出东西，摆在桌子和椅子上。越掏越瞧，他越是不解。
“爹，这里头咋有京城的烤鸭？还有这蜜饯糕点，我记得都是齐奶奶最爱吃的，她还说妹妹跟她口味一致。”
“这些宣纸、毛笔、墨锭，还有颜料在省城可买不到。就这墨锭都是老墨锭，都有了墨纹。”
据说墨如人，随着年月的推移，墨锭自身有了收缩现象，于是产生了墨纹，有“纹如犀”的这种说法。
哎哟~
瞅这眼力劲儿。
不愧是他儿子。
“确实是你们梅爷爷他们托你们萍姑姑寄过来，爹过去时刚好到你表叔手上。”
这么巧？
对，就这么巧！
关有寿很是自然地回了孩子们一个微笑，掀开门帘子进东屋。反正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去了趟京城。
关平安闻言瞥了眼她爹倒是没再往心里去，她家能想到要送年礼，自然他们几家也不会忘了。
人情往来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就是老让那位萍姑姑帮忙会不会不好？这下子关平安顾不上捂嘴了。
她连忙倒趟着一双小腿短紧跟而上，“爹爹，这回又让萍姑姑帮咱们带东西，你给了她礼没有？”
瞧把你担心的！
“有，你姨奶奶当场就切了一刀肉让你老表叔亲自送到她家。”关有寿眼都不眨一下，也确实如此啊。
他可没欺骗闺女~“爹这几天不在家，你有没有干啥惹你娘担心？有没有跑远了？黑子它们呢？”
“没！我可乖了，就去了趟我老姑那儿，哪哪也没去一步。不信你问我娘，我都有在她眼皮底子呢。”
随后进来的齐景年一听着这对爷俩的对话，差点顺拐了……果然你们俩是一脉相传的好爷俩~
“是爹的好闺女。来，上炕，给爹说说最近咱们屯子里有啥新闻？队院的韭菜有去瞅过没有？”
“瞅了，长得可好了，大家伙都说小年前就能卖一波。爹爹，你先别光顾着唠嗑，快吃点热的，你闺女慢慢说，你慢慢听哈。”
关有寿瞥了眼眉飞色舞的闺女，目光瞟到少了一颗门牙的小嘴，差点又是乐出声，赶紧拿起筷子，“好。”
“打从你第一天开始出发，到了响午田大爷也去接他丈母娘，然后呢，田大娘过来借了蒸笼就回来了。”
“她家三七倒是留着咱们家，哥哥一直陪他玩儿。第二天，田大娘不会包粘豆包，来喊了我娘教她。”
“后来连我小凤姨还有顺大娘她们都去田家搭把手。对了，还有我元婶。我还去了一趟我奶那儿。”
“第三天我去了趟我老姑那儿，回来还帮她带了东西给我奶，咳咳，我也搭了点东西进去。”
“这次我奶还行。我还没拿出来东西呢，她瞅见我也没给我甩脸子，还怪我大冷天的跑啥跑。”
“第四天我不得还要给我老姑回信啊，又去了一趟，这一天耽误的有些晚了，我娘好像不大高兴。”
“第五天我就再也不敢出门，后来家里不是刚刚好没酱油了，我不喜欢小点儿里的马大娘就去找了我老姑。”
“我娘又不高兴了，啧啧啧……谁让你闺女实在让你媳妇太稀罕了，搞得你闺女老为难的，不出门就不出门呗。”
“咱咋说也是贴心的小棉袄对不？我就陪我娘了，她上哪我就上哪，连我娘上茅坑我都有跟着……”
“去去去，告状呢？”进来的叶秀荷怪嗔地白了眼闺女，“你咋不说你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
关平安瞄了瞄她老子，朝她娘笑了两声，“娘亲~我不是说了嘛，我真没出屯子就待在五丫姐家睡着了。”
“是啊，一睡就从天没亮睡到快天黑。结果呢，还恰恰好你顺大娘跟娘家待了一天连家也没回。”
关有寿用筷子虚点了点闺女，“你咋不揍她？慈母多败儿，瞅瞅你，都是你惯的她都不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