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人家都会自己缝缝补补,从来不找裁缝。关平安娘俩也是如此,倒不是嫌浪费些工钱。
兴许叶秀荷会,但她绝不会。
做一件大棉衣的话,工钱是一块钱一件;衬衫就两毛一件,而裤子就看要求,不过也在二三毛左右。
这点加工费对关平安来说,是不值得一提,但无奈她这人有时就一根筋,老喜欢自己亲手给家人做衣服。
绸缎之类的东西,她真不缺。库存里还有老大的一堆儿,就比如她为一家人,包括齐景年在内。
一人两套换着当睡衣的云锦料子,还是她亲手一针一线缝的。这种丝绸的东西就不行,很容易被缝纫机的牙子给勾。
可要她缝制绸缎蚕丝棉袄子?不可能的。在马六屯还行,院门一关,来个小贼都要瞅瞅能不能过得了黑子它们这一关。
而在这儿?
真没有所谓的隐私而言。
就她?还是因为她是姑娘家。张嫂怕她脸薄,不好再像随时进她哥房间收拾似的。而她娘?
只要她爹一出门,张嫂是听也不听,每天都会按时进东厢房打扫会客室和书房,然后她娘一客气?
要命儿了~她想都不敢想像她穿着大红云锦袄子的娘又要如何原话。索性就干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那咋整?
动脑子呗。
关平安按照她娘的尺寸在一块格子布上开始打粉线画样子,抄起大剪刀就“咔嚓咔嚓”的裁剪出衣袖、前襟和后襟等等。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换个人都会寻思如何能尽量节省些布料。可她?类似这样友谊商店出品的好料子,在黑市,她都是包圆的。
好东西见过了,所以不心疼?倒是冤枉了她。从六岁开始,她就动手缝着衣物,论女红的水平,早已更上一层楼。
这就是她的底气。
只见她飞针走线似的缝好袄领的面子,又开始挑了桌前叠在一起的棉布里抽出一块粉底碎花细棉布。
铺好后,只见她照样打粉线画样子,抄起大剪刀“咔嚓咔嚓”的就裁剪出衣袖、前襟和后襟等等。
很快的,随着关平安来到缝纫机后坐下……又站起来到书桌后……又倒回来坐下,站起做的,没一半个小时,一件蚕丝棉的袄子已经出现雏形。
再见她从针线笸箩内挑出同色系的梅花盘扣,又是飞针走线似地缝好一个个扣子,一件立领对襟的小袄成了。
就这速度,将来混口饭吃,她是绝对没问题。可关平安还是有些不满意的,瞟了眼一旁的绣架,想想,她放弃了。
“又犯病了。”
自言自语完毕,嫌弃完自己总想绣上些暗记,关平安的精神这个好啊,折好完工的袄子,她又折腾了。
这次打粉线画的样子明显是小号了不少。不用猜,她也嫌弃胳膊肘都腾不开,她也嫌弃她的坎肩领都是一溜儿的毛。
——好看是好看,前提是她得时刻记住千万不要缩脖子,不然随时鼻子一接触就能打个喷嚏。
这一夜,丫的兴致一起。折腾完她娘俩自己的丝棉袄子,她又开始折腾桌前的十五斤蚕丝棉。
十五斤能做几件袄子和袄裤?通常一件成人袄子的用量为一斤左右,裤子就当差不多用量,咋地也得好几套吧?
这一下子好了。地主家的傻闺女又提起开始准备起她爹的,她哥的,小北的,俩爷爷的……春装。
今年的大年三十儿,个个很开心。
为啥?
有礼物派发,你说开不开心?
笑容满面的关有寿看着自己眼前穿着一模一样格子袄子的媳妇和闺女,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加重了。
而背着手的梅老瞟了眼穿着同样军绿色袄子的齐景年与关天佑俩人,转身之时,笑得是那个的意味深长。
“是我啊。”
“我知道是你,我家景年出发了吧?”
关有寿听到书房内梅老故意放大的嗓子,唯有无语抬头。他咋老觉得先生越来越像他家平安呢?
又是不打自招。
等再上班,您老真能扛得住?
第1053章 红通通的木匣子
不提俩老是如何相互逗乐子,就说到了午后二点,齐景年是不得不赶回去过个齐家能得的团圆年。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比起齐齐整整的全家一个不缺吃上团圆饭,对齐家来说反而是一种奢想。
军人。
不管何时,他们身上承担的责任从来都是国重于家,千家万户团圆之时,他们还紧紧守在第一线。
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只怕也是如同荣幸得到除夕探亲假的齐建民。下次能陪着齐老太太吃上团圆饭,又不知是何夕。
齐老太太也习惯了。
年轻时,丈夫周转战场,还有儿女陪伴;年老时,得,连儿子都被老伴拐走了,要说没遗憾是假的。
只不过习惯了,然后再习惯成了自然。这两年还好,齐老都不用每到除夕都下基层陪同战士过年。
要说齐景年觉得他最愧对谁?毫无疑问是他祖母。他外祖母身边还能不缺儿孙重孙承欢膝下,可他祖母?
好在这几年有了他明月嫂子,有了小侄子小包子陪伴。或多或少的,他心有所些安慰,不然真够他左右为难。
“长者问,对勿欺;长者令,行勿迟;长者赐,不敢辞。”
嗯,挺有道理的。所以,关关,你就让我满足一位老人的心愿。这可比你送老太太什么袄子更贴心。
可齐景年敢实话实说说?
肯定会炸毛~
“慢点,还有一袋东西呢。”
嗯,我不是想走,而是想你出来,可懂?齐景年赶紧给她使眼色。快走,等一会儿你娘又出来塞东西了。
干啥?不是说好了让你带回家的吗?关平安不解地眨了眨眼,但还是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客厅。
出了客厅,齐景年边走着,边扭头望了眼,拍了下她脑袋,“笨~忘了我还没给你新年礼物呢?”
“你不是说放我屋了啦?”关平安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不准动手动脚啊,我都是被你们给拍矮的。”
“瞎说,你可又长高了不少。”齐景年拉过她,快步往西厢房走去,“瞅瞅,都到我下巴了,真抽个了。”
“……”关平安决定还是饶了他。大过年的,难为他还要胡说八道。她要真到他下巴还不得最少一米七啊。
傻大个~
“傻大个”掀开门帘子,拥着她直闯她闺房。进入里面,齐景年不等她开口,“关关,梅爷爷给你的黑木块呢?”
“啊?”关平安伸手从脖子里拉出细绳,“挂着啊,干啥?你的是不是丢了不敢跟梅爷爷说啊?”
齐景年伸手托起坠牌。
“你想看雕工,找人雕一个混过去?”关平安不赞同地摇摇头,“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料子有不?我帮你找。”
“先取下来给我瞅瞅。”
“啧……你说你。”关平安乖乖地站在那儿等他取下,“我早就跟你说了,出去东西一定要保管好。
参加训练不是不准佩戴东西嘛?还记得啥时丢的不?会不会落在老家?要不要让马大爷帮忙找找?”
拿到手的齐景年乐呵呵地只点头,伸手指向房间内的衣柜,“乖,先去看礼物,等会儿咱们再说。”
“想贿赂我啊?”
“对。”
咂咂嘴,关平安决定好好帮一把齐景年。
瞅把他吓的~梅爷爷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才不会为了送你的礼物被你丢了就不让你住他家。
柜门打开。
到底是被齐景年塞进什么东西?
很好分辨。别说是这么一个四四方方的红通通木匣子,就是放了块小米块都瞒不过关平安的眼。
谁让某人可担心谁塞东西嫁祸于她呢。这是真事,她陈爷爷就见识过有人,她也听过有人干这种栽赃嫁祸的勾当。
“哟~不错啊,知道大过年的连盒子都刷了红油漆。”关平安调侃一句,担心耽误他回去过年,也就不废话。
她是低头直接要打开木匣子,却没见到齐景年强自镇定靠近她身边。心,砰砰砰地直跳,跳得他都能耳闻。
“哎?”木匣子一打开,关平安居然先发现一枚与她兄妹俩人一样大小的坠牌,“哈,没丢,在这呢。”
重点?
“这是……”关平安一手拿起坠牌递给他,一手拿起一枚镂空雕刻的羊脂白玉玉佩,抬起手瞅了瞅,“快拿着呀。这是啥玩意儿?”
凤佩!
“瞅着好像是凤这个字对吧?新雕的,最多十年,不是古玩。北派的,大气,手法欠缺精致。还行。”
“这是凤牌。”
“哦,龙牌已经送我哥啦。谢了~”关平安终于抬起头,废话~她右手抬得好酸的,咋还不接过去?
齐景年朝她笑了笑,握着关平安坠牌的右拳晃了晃,“那个给你,咱们换着带。等一次我挑到好料子,再送天佑龙凤牌。”
关平安眨了眨眼……突然,脑海里“轰”的一声,她顿时涨红了脸,怒瞪着:那是她贴身之物!
懂的,果然,他的关关是懂的。齐景年见状赶紧往外走,边走边头也不回地笑道,“爹和娘他们都同意了。”
不是?
谁说的。
趁着小丫头羞了不跑,还等她怒了?
等今晚过一晚,明儿个过来可就是初一。以他叔的说法就是十五元宵节之前不准啥啥的,反正忌讳听多的。
嘿嘿~
关平安看着逃命似逃走的齐景年,将两只手的东西重新放回木匣子,捂住乱蹦乱跳的心口,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