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巨响,震得俩人立即睡意全消且弹身而起。顷刻间,瓢泼一样的大雨已经从天而降。
东厢房亮了灯,外院倒座房亮了灯,正房东屋也亮了灯。
齐景年与关天佑俩人从游廊穿过,一人去往垂花门;一人去往正院。
“义爷爷,没事儿。”
“娘,妹妹吓到了没?”
关平安的回声充满笑意,“哥哥,我都习惯了。快睡哈,屋子不会漏的,让义爷爷也安心睡哈。”
是谁最怕打雷?叶秀荷好笑地拍了下闺女,“躺着别动。”说着,躺在外边的她下了床套上衣裤。
“娘你还要出去啊?”
“一个人怕呀?”
“才不会。”
“那你躺着,娘瞅一眼就回来。”
骤降大雨,夹着如注的雨水而来的凉风,屋内热气顿消。每逢“一夜听夏雨”,又是另一番体会。
忽而将至的雷阵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次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午后,在太阳炙烤之下,早已不见凌晨下过雨的痕迹。
一年里天气最热的时候,什么最烦人,就是好像喊着伏天儿……伏天儿的叽鸟。这玩意儿的学名叫知了。
它还能分好多不同的种类。其中有一种叫叽鸟猴。用油炸一炸吃起来相当香,但很少有人去吃。
一来油精贵着呢;二来就跟护城河里的鱼一样。用老人的话来说,护城河里的鱼是不能吃的。
早年间这河里呀,老有死人出现。有饿死的,有病死的,还有让人害死的,全都扔到了河里。
总之,这些尸体呢,最后都让河鱼吃了。特别是里头的食肉鱼类,如鲶鱼,它们就吃这些长大的。
你敢吃?!
关天佑还真不敢吃,也不敢让家里人吃。
万一吃坏了这个责任谁担得起!哪怕鲶鱼炖茄子香死老爷子,他都宁愿舍近求远的,跑去城郊去钓鱼。
但这叽鸟猴,他就百无禁忌。实在是他妹妹太能了。举着一根5米长的竹竿子,绕着两处院子转一圈儿。
嗨~
别说不停叫唤的叽鸟,就是蜻蜓,他妹妹都能扑来养后院的鸡和鹅。一到了夜晚,她还能隔三差五的在两处院子收获半桶叽鸟猴。
说是别处泥土钻出来的叽鸟猴脏,她挑自家的不会。换个人,关天佑肯定会怀疑,但他妹妹说的肯定不会有错。
坐在游廊上,关天佑往嘴里扔了个油炸的叽鸟猴,边看了看摇着蒲扇的关平安,边看了看太阳暴晒的院子。
“哥哥,有事?”
听了齐景年计划,此刻的关天佑摇了摇头,何必问出口又惹妹妹担心。他的傻妹妹还真够傻的,不说就行?
“吃腻了不?”
“还行。”
“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关天佑赶紧摇头,他可舍不得让妹妹大热天的还要闷在厨房里头。“哥哥胃口好,从来都不会苦夏。”
想当年一个菜团子都要靠妹妹抢回。到了如今,他关天佑还是没法子保护妹妹,反而是妹妹一直保护他。
“安安,你有没有最想要的东西?”
关平安歪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该有的,好像都有。”不过,等过些日子,她还得去一趟城郊。
“我瞅着人家小姑娘都喜欢穿花衣裳,要不让咱娘给你做两身?工装裤出门穿,裙子在家穿又好看又凉快。”
关平安打量着小兄长身上的一件绿背心,绿裤子,再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蓝白格子短衬衣和蓝色工装裤。
很难看?
“那倒不会。你不是长高了,早前的衣服肯定都穿不了。有时间别张罗吃的,给自个做几件喜欢的。”
关天佑说着,想了想,“花布还有吧?也不用大红大绿的花布。要不等下个月哥哥带你上街买布料?”
齐景年从游廊一侧绕过来之时,正好听到天佑说的话,无声笑了笑。
“不用了,拆开改一改还能穿,都是新的,不穿了可惜。再说了,我今年肯定还要长个,赶明儿还得做新的。”
“……”关天佑瞟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决定还是不反驳妹妹得了。“药接着喝,一米七绝对不成问题。”
关平安乐得咯咯直笑。
前方走来的齐景年跟着笑出声,走到关天佑一侧坐下之后,他点了点头,“听你哥的没错,他不会骗你。”
这一点,他就从心里感激梅老。叶老爷子不是没帮关关把脉过,可就是一直出不了明确的诊断结果。
那就是你骗我喽?关平安好笑地斜了他一眼,有的没的慢腾腾地摇着左手里的扇子,目光扫向中间的露天院子。
关天佑转头看向齐景年,“电话打通了?”
齐景年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足以表明事情一切顺利。当然,祖母凡事都依着他不说,一提起事关小孙媳?
更是推都不推,还给了他不少建议。自然,他祖母同样的,让他不要声张,明天她就过来取抄好的经文。
这事儿还真的就他祖母出面才行,要是换成他外祖母的话,他外婆肯定会说咱们一定要相信科学。
“辛苦齐奶奶了。”
齐景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咱们是一家人。”
“你们在说啥?”
齐景年没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好对关平安坦白。“中元节。”说着,他岔开话题,“家里要不要订竹制品?”
关平安立马看向关天佑。
关天佑点了点头,将盘子推到齐景年这一侧,“其他都是次要,竹床真要订。挂上蚊帐还能看星星。”
他妹妹就很喜欢躺在屋顶看星星。可在屋顶上真不安全,一个不慎,迷瞪了滚下来就可大可小。
第1090章 七月十五
关平安见连天佑都知道中元节之事,倒是没在问他们话题又怎么牵扯到齐老太太,总归不该说的,齐景年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天空,瓦蓝瓦蓝的。
也许又会突然来一场太阳雨。
可她能阻挡?
不能的。
突然的,就这么一刹那,对于那一晚梅老的一翻话,关平安悟了。就如是不是一道劫,活好当下就好。
七月十五。
这一天,正好是虎年里的九月一日,正好是星期天,而关平安兄妹俩人的生肖恰恰好都属猪。
昨天叶秀荷一下班,齐景年就趁机在她前面提了提此事。当时就惊得她拿出关有寿的墨斗盒子。
“今晚开始,你们都住到东屋。”叶秀荷可不敢打赌传说只是个传说,涉及到她一对儿女,不得不让她慎重为之。
“娘,动静小的,毕竟影响不好。”
叶秀荷连连点头,更是庆幸自己身边有她家小北可以商量。不然孩子爹又没在家,这么大的事情,她能找谁商量?
城里可不比屯子,就她在上班的医院大食堂可听到不少风声,迷信两个字别说偷偷摸摸干,就是说都说不得。
齐景年也同样暗幸自己说的时间点恰到好处。早了,他婶儿担心;晚了,没他婶儿配合容易露陷。
特别是在听梅老说他明晚要加班,齐景年更是紧张了几分。老爷子一没在家,宅子的防御能力就急剧减弱。
可要留想法子让梅老罢工?
齐景年还干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情。老爷子说是加班,但大晚上的,加的都是什么班?他能心里没一点数?
要不是关关坚决不去大院住一晚,齐景年差点要绑人离开。但最终,他还是屈服在关平安的拳头之下。
一早起来,齐景年就不准关平安上厨房,就连天佑都被他押到正房。有了叶秀荷的配合,倒是没让人察觉出任何异常。
要是搁在往年,中元节也是一个相当热闹的民间节日,这一晚京城有河的地方就少不了有人放河灯。
“结伴呼群,游乐于月下,更尽乃归。”
一地一风俗。
但如今嘛,早已一切都从简。天一黑,关平安兄妹俩人就被叶秀荷齐景年俩人赶到东屋外间的炕上。
关平安看着围绕在炕的四周不是桃木剑就是桃符;不是玉器摆设就是齐景年找来开过光的手串等物。
炕前还趴着黑子一家子,而小黑则眨巴着它的鼠眼,不解地看着墙角装了‘童子尿’的几个夜壶。
突然的,关平安畅笑出声。笑着,笑着……这一刻,她想她爹了。有她爹在,天永远是不会塌的。
过了传说中的这一天阴气最盛的子时,清晨的阳光洒在雕花镂空的窗户,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
炕上的关平安又翻了个身。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一经松懈,难得睡了回笼觉,此时的她心情非常好。
接下来只要她再小心点。过了腊八节,她相信,她关平安往后就是与天斗,与地斗,都无后顾之忧。
“娘,你没去上班?”
从外进来的叶秀荷一看到闺女的笑脸,跟着露出灿烂笑容,“调班了,睡的咋样儿?没做梦吧?”
关平安连连点头,“有娘抱着睡,我睡得可踏实了。我连娘啥时起来都不知道,睡得可香可香了。”
阿弥陀佛~叶秀荷转身就再次双手合十朝窗口的方向拜了拜。也不知她拜的是何方菩萨,速度极快。
“你义爷爷刚刚躺下,说了别喊他。你梅爷爷加班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下班后直接在单位休息。”
闻言,被叶秀荷牵着手出了房间的关平安连连点头:不会是她梅爷爷其实知道家里搞迷信吧?
“你哥他们在后院,要不要去找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