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
“行行行，我这就走。”
关老四端着搪瓷杯出了房间。刚出来没两步，被寒风一吹，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又倒转回房一手抓起他的大棉袄。
关大爷看着老儿子出去进来又出去，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老儿子终于慢腾腾走到另一端，他这才重新回了屋。
侧头看着老伴进来的关大娘垂下了眼帘，想想，她又转过头看着屋顶，幽幽地道了一句，“你可真没良心。”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关绍宽只觉得心里冒出一股怒火，“我还……”突然扯高的嗓门让他自己都一惊。
“孩子爹~”关大娘从被窝内伸出她那一条完好的胳膊，朝老伴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自己床边，“过来坐。”
关绍宽重重地哼了一声，紧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轻声蹦出一个个字，“你别以为说几句好话这事就过了。”
关大娘皱了皱眉，随即转眼松开眉间，她苦吧起一张老脸，看着他哀怨道，“我这一辈子还不是都听你的。
你看你扔下我不管，我跟你闹了没？三儿寄回来的东西有少了你？那点钱留着还不是想等咱们俩老的走不动用。”
关绍宽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病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又双手勾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往老伴脑袋方向挪了挪。
“你又不是不知老大如今困难。等老了有钱都没地方花，你还想带到棺材地下不成。说吧，老三这事，你要咋交待？”
关大娘暗暗撇嘴，“啥咋交待。他是揍你了还是咋地？你说你骂孩子狗东西表子生的是想骂给谁听？
孩子大年三十儿辛辛苦苦地挤火车大老远赶回来，你倒好，扔下我不管不说，孩子赶回去见你了吧？
结果，你一句好听的都没有，还当着孙媳妇的面下他脸。他能不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儿最要面子。”
第1445章 病房商议
关大爷顿时气急而笑，“照你这么说还是我错了？你刘翠玉果然是长了一张巧嘴，啥歪理到你嘴上都有理了。”
“那你想咋样儿？”关大娘抿了抿嘴，“你要实在看我不顺眼，我跟三儿走好了，离你远远的，免得你老瞅我不顺眼。”
放你走？
好让你去找那个野男人？
想得倒美！
老子帮人白养了儿子，还赔了婆娘，让你们一对贱人团圆过好日子？关绍宽收敛起眼里的恨意。
“你休想，你这辈子生是我关绍宽的人，死也是我关家的鬼。打从娶你进门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这一天了。”
身为下人，却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当时他光顾着高兴，却忘了能让他娶到手还不一定是好事。
关大娘瞪了他一眼，“又来了。”说着，她伸手抓住老伴的手，“啥野男人不野男人的，我都说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男人。”
呵~
假话听多了，也就他信了。
一个？
谁知当初背着他在府里勾搭上几个。难怪连叶大贵那个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孬货都瞧不起他。
“叶老五都说了他姑爷不是我亲儿子。你也别想瞒我，我还知道那野男人在京城，那个梅大义就是老三亲叔。”
关大娘还真不知道身边这个窝囊废会猜到那人在京城，就连梅大义都联系上。“……那你想咋整？”
关大爷见她居然没有否认，心里一个咯噔，但他还是试探般地先开出了条件。“让老三把那些东西还给我。
然后三金他们哥仨和老四安排到城里上班，再给咱们一万块。从今往后，咱们就和他桥归桥路归路。”
关大娘瞟了眼他脸色，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只怕他不依。你也看到了，他早就跟咱们老俩口离了心。”
“他要不答应，我就豁出去一死。我光脚的不怕他对付我，他就是再有靠山也灭不了我全家上下几十口人。”
“瞅你，又说气话了吧。”
“你跟他说，这是他欠我的。我没上告已经是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做事别做绝了，不然谁都别想活。”
关大娘沉默了下来。
“咋地，你还舍不得那野男人？”
关大娘皱紧着眉头，幽幽叹了口气，“到了这个份上，还提这些干啥，你这是存心想逼死我呢。”
“那你说咋整？当着孙媳妇的面，他是啥都说出口了。虽说让她们管好嘴，但就老大家的，她那张破嘴……”
关大爷说着摇了摇头，“你儿子既然敢做，他就想好后路。我看过不了两天，屯子里就会传遍他不是我儿子。”
“那你要的也太多了，不是我偏心老三，有些事也要他办得到才行。你还是再寻思寻思，他打小就吃软不吃硬。
逼急了他，他反正不用在这边过日子，到时候请人过来算账，一笔笔的下来，只怕咱们失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等明儿你见到他先跟他说，看他啥态度再说。”关大爷说着，转头抽了一眼门口，“最少，咱们大孙子工作要安排好，一万块也不能少。有了这一万块，咱们俩老的就不瞅没人养老。”
还听不懂？还不死心？关大娘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放软了声音，“我自然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可他不会听我的。”
关大爷瞟了眼床头柜上的东西，朝她讽刺一笑，“你说就是了，他要不怕丢人，我一个泥腿子怕啥。”
“他要不认我是他娘，你想再多都没用。”
“……”关大爷顿时恼羞成怒地挥开她的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就这么算了？老子不甘心！”
“轻点声。”
“哼！”
“你想好了没？就算你说的，他都安排好，回头等咱们家里遇上啥事，他真不管了也没人说他不孝。”
关大娘越说越顺口，“现在他就是咱们养子，他也得养老，等他要照你的安排，肯定要白纸黑字写好契书。
到时他再私底下动动手脚，你又奈何得了他？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都说了他亲叔是梅大义，就不怕事后算账？”
听她这么一说，关大爷沉默了下来。
“让老四通知我姐吧，就说我住院了。现在咱们这边就我姐和我姐夫他们能在老三前面说上几句话。”
关大爷瞟了她一眼，又不语。不过，他这心里倒是越琢磨越觉得找大姨子过来还真是一个好法子。
最起码身为娘家人，不说有这么一个老妹儿对他这个妹夫羞愧，就说换成请谁来当这中间人都丢脸。
还有叶大贵那个狗杂种，他也要问问那老东西是不是早就知道老三身世，不然早前干啥瞎好心要带走那个野种养在身边。
合着刘老太婆那个老不死的到大姨子两口子全都知情，就是瞒着他一个人，合着把他关绍宽当王八耍着。
“也行，等你姐他们来了，让他们当证人。要是事后那个，老三他还找事，那我就找他们老俩口。”
“那还是算了。你要是还想老三照你条件来，喊了天皇老子过来都不行。你也别在我跟前咋呼，没用。”
“咋不说工作，就那一万块钱，老三就是有钱出，他媳妇都不会答应。你别忘了她身后还有叶老五。”
“你和叶老五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你能斗赢得了他不？你也别说等事情结束后搬回老家那些话，那边还不如马六屯。”
“再说工作，就照你说的安排好咱们大孙子，可老二和老四他们呢？瞒不过去的，只怕连银锁他们几个都要闹。”
“老头子，你要好好想想，你手上真有一万块，只怕老大他们几个都要动手抢，回头咱们俩啥也捞不着。”
“还是让我姐他们两口子过来劝劝老三，咱们跟他断不得，断了后只怕往后老大他们三兄弟没一个人会怕咱们。”
“现在他们就扔下我不管，你忘了你之前腿断了，还是我照顾你，几个儿媳妇最多就是洗洗衣服，那还是我逼着她们。”
“就这样，她们还背地里骂你老不死。换你，你抹得下脸来跟我一样天天盯着她们？你看我现在就遭报应了。”
第1446章 走亲访友
不提病房内关大娘是又如何想法子“劝说”老伴，这边关有寿拜访完刘青山之后又上了谭成友谭书记家。
“稀客，稀客。”谭成友伸手拉了拉关有寿手抖了抖，拉着他直接进了书房，“让他们陪他们大娘先说会儿话。”
关有寿点头笑了笑，“你们两口子今年又没回去过年？来之前小嵘那老小子还提到你不愧是人民的好公仆。”
“那老小子还好意思笑话我？他回来，我就回去看他了。听说你们哥俩有事没事的就爱凑在一块？”
关有寿颇为嫌弃地摇头，“谁爱跟他凑在一块。就那老小子？我都不稀得理他，谭哥你是不知道，他整天想抢我闺女。”
“哈哈哈……这一点，我绝对站你这边，就是我姑她说了，我都站你这边。不过，到底啥时办喜事？”
“你也学坏了。”关有寿虚指点了点正泡茶的谭成友，等对方放好热水瓶端起茶杯，他双手接过，“这是普洱？”
“老战友刚寄来的陈茶。你品品看如何，说是他回老家探亲刚好有一位堂哥家里找出茶砖，他就给寄了两块。”
“好茶。”
“喜欢，回头带一块走。”
“那我可不客气了。”
“客气啥。不说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就说这几年，我爹娘那边，多亏你帮忙照应。”
“咱们几家是啥关系，不说这些了。”关有寿笑笑摇头，低头轻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呷了口茶。
“这趟要待几天？”
“再过两三天就走。”
“这么快？”
关有寿抬头下巴朝南面一扬，又微微摇头，“这个节骨眼上必须赶回去，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建民这两天已经集合。”
谭成友听明白了，倒是没开口挽留他多住几天，反而岔开话题问起这边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他搭把手。
关有寿好笑摇头。
开玩笑，让一县之头搭把手？那他是要摊上多大的麻烦事。何况对方熬了这么多年，眼下就到了上升时刻。
俩人坐在书房内聊了一会儿，交流彼此得到的一些消息。眼看时间不早，关有寿谢绝了死拉着不放的谭成友要告辞离开。
“你看你这人。来了都没坐半个小时，咱不说上饭馆搓一顿，就尝尝你嫂子手艺也行。正好家里有两瓶茅台。”
“谭书记，你腐败了。”
谭成友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行行行，我不留你总行了吧。你们仨今晚就留着这儿，让你们爹一个人回去好了。”
齐景年朝他笑了笑，又朝拉着关平安不放的表大娘点头致歉，“下次过来肯定住你这儿不走，赶都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