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然靠坐在马车上,他头顶的风灯飘飘忽忽,将他那张脸照得惨白,如鬼魅一般。
“啪嗒”一声,有豆大的雨水从天上落下。
从疏到密,“噼里啪啦”打在马车顶部。
苏枝儿戴了耳塞,裹了围巾,还罩着毡帽,实在是听不见。
似乎只是有点倒霉,天气不好下雨了。
可锦衣卫们的脸色却越来越深沉。
“唰……”有长剑破空之声传来,雨滴被劈碎。
同一时间,原本安静仿若木偶人般的锦衣卫们就像是被落入了一滴水的热油锅,“哗啦”一声就炸了。
十几个黑衣人从暗处跃出,直奔坐在马车前的周湛然。
蒋文樟带人正面迎击而上。
刀剑相交,火光四溢。
这些黑衣人皆是死士,极难应付,再加上肖楚耀带走了大部分锦衣卫,因此这场战役就变得困难起来。
相比起鲜血四溅的血腥杀戮场,以苏枝儿这辆睡眠马车为主的一小块地方,难得透出几分宁静来。
男人慢条斯理地掀了掀眼皮,搭在膝盖上的手捏着佛珠轻轻转动。
有一名死士突破了蒋文樟的防守圈闯入,被周湛然一脚踹到三米远处。
越来越多的死士突破防守。
锦衣卫虽武艺高强,但寡不敌众,蒋文樟身上挂彩,只得急喊,“主子,快走!”
马车内,苏枝儿砸吧了一下嘴,翻了个身。
她觉得自己身下垫得被子似乎有点不舒服,就使劲往里拱了拱。
外面腥风血雨,里面岁月静好。
苏枝儿甚至还抱住了她的大白。
突然,马车一阵强烈晃动颠簸。
苏枝儿裹着被子的身子也跟着颠了颠,不过没醒。
外面的锦衣卫们口吐鲜血,跟死士们进行生死较量。
“哗啦”一声。
一名死士的尸体撞到马车,直接把马车窗子都捅破了。
有风吹进来,夹杂着古怪的血腥味。
苏枝儿虽然堵了耳朵和眼睛,但并没有堵住鼻子,毕竟她还是要呼吸的。
马车窗子一破,外面的嘈杂声似乎更加清晰了起来。
苏枝儿蹙了蹙眉,睡梦中的她正窝在自家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节目从灰太狼吃懒洋洋变成了懒洋洋狂揍灰太狼。
灰太狼的亲戚过来帮忙,也被懒洋洋继续狂揍。
懒洋洋雄起了!
瞬间,苏枝儿的脑子里全部都是灰太狼以及他亲戚的惨叫声。
声音隔着耳塞越来越清晰,苏枝儿想,这电视还带回声的?真的好高级哦,仿佛身临其境呢。
苏枝儿缓慢睁开眼,先是一片黑,她想了想,伸手拿开眼前的眼罩,拨开毡帽,然后迷迷糊糊往旁边漏风的地方一看……挂着一颗头。
啊啊啊啊啊!
因为太恐惧,所以导致苏枝儿的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回事?她又穿越了?恐怖片现场?
有一只苍白骨感的手从窗户口伸进来,扯住那颗脑袋往外一扔。
苏枝儿看到了周湛然的脸,她赶紧跪爬起来。
男人看着她,皱眉说了一句话,苏枝儿还带着耳塞,她听不清楚。
小娘子赶紧把耳塞取下来,而男人的手也已经伸了进来。
他似乎想把她从窗户口拽出去。
那么小一点窗户口怎么可能拽得出去!卡住的苏枝儿非常气愤,可在看到外面散落的断肢残腿时,她怂了。
苏枝儿从马车里滚出来,贴到周湛然身边。
男人随手牵过一匹马,将苏枝儿放到前面,纵马而走。
-
黑色的骏马穿梭在树林之间。
正是深夜,树林里非常暗,即使苏枝儿努力瞪大了眼,也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她只能抱住身后的周湛然,企图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安全感。
可入手都是湿润的水。
不,不是水,是血。
他受伤了吗?
苏枝儿不敢问,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拖油瓶。
既然身为拖油瓶就要有拖油瓶的自觉,她道:“你把我扔下来吧。”
那些人应该不是来杀她的。
周湛然表情凝重,掐着她腰肢的手逐渐收紧。
苏枝儿嘤嘤嘤道:“我或许还能活命。”
周湛然:……
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不行。”男人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按,嗓音发狠,“要死一起死。”
好吧,苏枝儿也明白,如果周湛然死了,她一定也活不成。
就算他把她从这里扔下来,那些杀过来的黑衣人也不会放过她,最多一剑就把她给解决了。
苏枝儿沉默下来。
她为自己身为拖油瓶而感到耻辱。
-
雨越下越大,山路湿滑,马匹驮了两个人的重量狂奔这么久,已经有点乏力。
周湛然抬手一甩身上的大氅,随意丢弃。
大氅吸饱了雨水,更重,男人这是在给马减负。
雷雨交加,硕大的闪电就像是陡然劈开了半片夜空,苏枝儿一抬头看到了男人滴着雨水的脸。
她从来都不知道男人的下颌是如此的凌厉和瘦削。
苏枝儿想学着周湛然的样子把身上的斗篷扔掉,可男人却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一把按住她的手。
不仅没让苏枝儿把斗篷扔掉,反而替她盖住了脸。
盖住了脸,雨水的声音变得朦胧,男人的心跳声变得清晰。
“咚咚咚……”因为正在骑马,所以男人的心跳比平时略快。
可并没有向她传递出任何慌乱的感觉。
那一瞬间,苏枝儿感觉到一股安心。
她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好细!
呸呸呸!这种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好重。”头顶突然落下来一个声音,苏枝儿脸上羞涩的表情一僵。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马跑不动了。”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枝儿:……是了,没听错。
这个致力于替自己养出三层游泳圈的男人现在居然在嫌弃她胖?好吧,像这种逃命的时候她确实不应该苛责他什么,或许他说的也是实话。
但是,就,好!生!气!
忍住。
忍一时,能苟命。
雨声和雷声一齐落下,周湛然突然停住了。
他说,“悬崖。”
苏枝儿不敢冒头,怂得不行。
“追过来了。”
原本话少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变成了恐怖追杀现场直播员,一句一句增加苏枝儿的恐惧。
苏枝儿表示就再说的话我就真的要变成拖油瓶了。
她伸手拉开头上的毡帽,看到前方雨幕之中追逐过来的一队人。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最前面的那个人是……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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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峰看着被自己围堵在悬崖边的周湛然,嘴角露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