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传感器还不够敏锐再加上考虑到误触发反而更浪费电的可能,便设计成了只有一定分贝才能触发亮灯的设计。
很少加班且不怕黑的她当时没发现异常,一直到那天强身社的同学分享起了校园里关于实验室的校园传说,又发觉季师姐和柯师兄嗓子大不如前,她这才反应过来大半夜有人在实验室里大吼大叫很是吓人以及这声控灯对于大家宝贵嗓子的损害。
稍稍落后的何所长等人听完宁知星的小故事脸上均是控制不住的会心笑容。
他们虽然没经历过,可是完全能想象得出来,在做科学研究实验的时候,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脑子转不过弯的时候,这种小洋相,反而一下拉近了大家的距离,要他们直观地看见了一个生动地、沉浸于研究的宁知星。
通过了走廊,直接上到了二楼,二楼到四楼都是宁知星实验室的空间。
何所长等人便见到了愈发多的来自宁知星的奇思妙想。
进门时的自动门,入门专门安排的消毒空间,设置有传感器自动出水的水龙头,密码开启的个人物品保管箱,等等,在头一个见到的小房间里,宁知星几乎把自动化和科技刻了骨子里。
宁知星耐心地等着何所长等人做简单的消毒,虽然他们实验室不涉及医学范畴,但还是有不少实验是需要相对洁净的环境,再加上对卫生的追求,大家便也都习惯了进实验室前的龟毛步骤。
何所长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这就是年轻人和他们最大的不同了。
他们骨子里还是有些守成,哪怕他们半导体所,都还有一些年纪大的教授不太适应新的环境、新的机器。
每次想到这个他就有些失落,在光刻机行业,这种发展的迅猛是最让人措手不及的,国外的光刻机是一代接着一代的升级,几乎每一次有新的产品出现,光的运用、芯片的精度都会发生极其强烈的进步,他们对于那些光刻机,从最开始的拆了能解读原理到现在,有时候看着那零件,都很难想象出对方是怎么找到的研究思路了。
何所长时常会觉得挫败,他很怕,有一天他也会“老去”,到时候他还能迅速地适应新送来的机器并进行分析吗?如果只是这个,也没什么,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不行了,就该退位让贤。
可问题是,他害怕的是他这一代没有追近差距,差距越来越远,到了下一代的人,那就要花几代人的努力才能追上曾经也许“触手可及”的差距了。
现在看来,宁知星带着的这个“老”团队,比他们半导体所那些年轻人都还要有活力一些,他们像是一块有着超强吸力的海绵,正在拼命地吸收着来自周遭的一切养分,壮大自己。
何所长有些感慨,这些老教授里有不少是他的故交,以前的老教授们可不是这样,宁知星这是有什么魔力呢?
没准正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大家的灵感也就变多了?他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宁知星早就发觉了何所长一直在走神,她没多想,这初来乍到一个新地方,心里有点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要是真能古井无波,那反而比较奇怪。
她心里完全没觉得实验室里的这些“新东西”会对新来的教授们造成什么影响。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东西还还够不上什么“新”的级别呢!
首都来的老教授们起初也说自己不太习惯,可这日子久了不是都适应了吗?只要东西使用方式便捷、没有太大的门槛,又能给生活带来实际便利的,周遭又没有人带有强烈情绪,传播一些不科学观念的,那么一定能迅速地被上手。
何所长开始对这间实验室生出了无限的期待,他的期待并没有落空,宁知星的实验室确确实实给他带来了惊喜。
他之前所担心的实验室不够大、环境也许不太能叫人满意,这点确实发生了,不过同行的教授介绍,新的实验大楼已经快建好,预计明年就会搬迁,那么这个问题便也迎刃而解。
除此之外,这实验室再无让他挑剔的地方。
何所长几乎是着迷般地贴着眼前的机器。
他太惊讶了,这间实验室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他熟悉的仪器?其中有好些他们实验室那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在最近一两个月搞到的,如果没记错,宁知星项目组的实验才刚刚起航吧?
“这些是怎么弄到的?”何所长这才发现,后面盖着布的部分,甚至还有两台他们实验室都没有的仪器,虽然是线上最先进仪器的上一代版本,可对于前中期的研究,绝对绰绰有余。
宁知星略一沉吟,婉转道:“就是,进行了一些普通的交换,给予了对方一部分他们需要的资源。”
“资源?”何所长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他看向宁知星,眼神略微颤抖了一下,他之前就有所耳闻,宁知星的实验室向来自给自足,而且据说宁知星还经常自掏腰包解决问题,很少向中央求助,当时他还以为是开玩笑,可现在看来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
宁知星这是得付出多少代价?何所长这下立刻就站在了朱局长的那边,他想好好地和朱局长说一说,宁知星在这方面的“问题”,怎么能让这么个爱国的科学家自己损失呢?
这资源两个字,价值万金啊!她甚至从不拿来邀功,哪怕他问,也只说资源两个字。
宁知星被何所长盯得有些无奈,她其实心里有数,这些仪器确实花了不少钱,可谁让她有个不把钱当前的二叔呢?
那次z公司找上宁振强的事情直接让宁振强敲响了警钟,以他对z公司的了解,他总觉得z公司对于宁知星的手段不太对劲。
宁振强通过自己的渠道从银行商里那得知,z公司有一笔巨额的政治援助打向了和官方有一定联系的账户,他又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一个并不准确的消息,那是军方一位高管情人透露的消息,据说他们的情报人员发觉华夏的军工研究有了一个并不小的突破,其中牵涉到一位之前未在名录内的科研人员,军方那边便要求情报机构对该科研人员施以一定的措施。
对于宁知星研究了如指掌的宁振强虽然还没有渠道可以探听来那位研究人员的名字,可他心里立刻就有了种莫名的预感,这位研究员指的是他的小侄女。
宁振强当即就联系了陈博学,通过陈博学的渠道联系上了官方,陆续向军方传递着那边的动态。
与此同步的是,宁振强已经迅速地开始了转移财产的措施。
宁振强断定,他产业主要在的那个国家,只是之前情报安全机构没有启动调查,一旦启动,绝对会发现他同宁知星的关系,他不愿意成为小侄女的桎梏,也不愿意在未来被扣在某个地方。
既然要转移,宁振强便干得彻底,他的手段颇多,赚钱方式也不像之前一样,遵守着国人处处给人退路的想法,干净利落,杀伐果断。
之前宁知星在同二叔打电话的时候,曾经聊到过自己未来的实验方向,宁知星当时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大方向的物理和对光刻机的研究比较有未来,宁振强之前挑选实验室的时候,备选清单上便安排上了这几个方向的实验室。
只是吧,从前他还在担心小侄女的实验室放不下或是买重了,得,这回担心都不带担心,他一口气挑了三,直接以一个国外科学家的名义买下,偷渡出国,将这些仪器漂洋过海送回了国,现在便成了宁知星实验室的仪器,这会如果何所长进实验室,便会更惊讶,因为那里还装着不少还没空分类整理的实验仪器。
宁知星刚刚所指的资源,其实不是别的,就是钱,不过那数字听着有些吓人,她怕何所长听了心脏不舒服——这点她老有经验了,上回许教授和陈教授听到报价在她面前表演了西子捧心,一人立刻就是一颗救心丹下肚。
二叔人现在已经转移到了其他的亲华夏国家,他说要把资产运作完再回国,有些公司股份他打算转手代持,在知道宁知星身边已经摸进了间谍后,二叔便立刻启程了,估计这一两周就能回家,宁知星便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二叔在外的时候她有多担心。
她顶多是在演一出学霸文。
可二叔那已经演到了什么《跨世纪》、《商海大亨》、《情报局》了……宁知星听得目瞪口呆,倒是宁知中,还特地让宁知星帮忙记录下来,说是自己这便能有源源不断的素材了。
在看到仪器后,何所长便更急切了,他看见了先进的仪器、优秀的人才、科学的环境,现在他只好奇,之前许教授勾引他上钩的方案的完整版本。
没一会,何所长便瞧见了。
他着迷地贴近白板,白板上的字迹很清楚,每一项下面都用磁铁贴上了对应的文章。
“物镜瑕疵率降低方案:光路畸变的补偿思路、更适应新光刻机的光刻胶,配比和设计、高折射率浸没式投影光刻技术、全新的高功率光源,通过新的光机方案解决……”
写的时候有几分随意,还稍稍涂改调整过,可整体的思路随着后续的备注已经逐步被往下拓展补充完整。
何所长和剩下的其他教授已经粘在白板旁边走不开了,哪怕宁知星和老教授们无奈地推了椅子过来,他们也没有半点坐下的想法。
艰难地从这些明显已经开始研究的方案收回视线,何所长回过头时,宁知星和两位教授已经旁若无人地坐在了实验室的尾端开始讨论。
他们的声音不大,之前何所长全神贯注地在看材料,还真没发觉他们已经开始了日常工作。
他默默地移到了三人的旁边,两位教授们同时对宁知星的一个思路产生了不同的意见,都想改,可想改的方向截然不同。
他们各自提出论据,都是国际上很新的研究成果。
何所长听出来了,其中提到的两篇文章,都是这两个月内在期刊子刊中刊登出来的,何所长只看了其中一篇,另外一篇只看了个标题,该子刊中,和他们研究方向相对应的文章有很多,他只能挑选其中更感兴趣或者是看了概要后觉得更有参考价值的文章先看。
他之外的实验人员,能够看全的估计还不到研究所的一半吧?毕竟平日里的日常研究工作已经足够繁重。
两位教授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摊开的本子上记着关键字眼,虽然不能完全复述文章的片段,可关键节点的数据和模型都能直接说出。
何所长跟着他们的思路开始回忆,他发觉自己只停留在“有印象”这一步,他对实验结论和思路印象很深,可对于那些细致化的数据记忆并不明晰。
被两人围着的宁知星很是从容地处理着两位教授的争端,她先是耐心地倾听着两位教授的争论,只在过激和讨论中出现相对明显错误时打断指出,一等二人表达结束,她便开始进行她的观点传输。
她迅速地在本子上构建出了思维导图,将教授们忽略掉的论文信息进行了补充,分开地阐述了他们各自观点给她的启发和她不赞同的地方,对于每一个提出的数据和实验,她都会给出相应的论文参考或是实验室里的实验数据。
这要不是就在何所长眼皮底下,何所长都怀疑宁知星这是拿着个目录了,虽然现在没有办法验证实验室里实验数据的记录,可宁知星提到的好几篇论文都是他有印象的。
……何所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也觉得惊人的程度,要知道这两位教授明显是突发的想法,这可不是讨论过一回已经返回查过资料的论题。
她的记忆力这么好吗?何所长回想起了之前笼罩在宁知星身上的天才光环,能深入做科研的人里天才并不少,可像是宁知星这样用对地方,又足够努力、还确实天赋卓绝的就少了。
他甚至都有一点嫉妒了。
她还这么年轻呢!
宁知星的梳理已经到了尾声,她分析得很仔细,但节奏却很紧促,没有耽误任何的时间,最后她将一位教授提出的观点引入了一部分加在她刚刚的灵感上作为之后的一条新的实验思路,两位教授在结束时,表情都是若有所思、心悦诚服。
何所长忽然笑了。
他来之前,和许教授打了一通电话。
当时许教授很意外他会来。
他告诉许教授,他相信宁知星有很大的可能性能抓住中国光刻机的未来,他要来帮助这个孩子、引导这个孩子。
许教授当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笑意:“老何,也许你会谢谢我也说不定。”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未来,可能,不应该说,一定是现在。老何,你知道吗?当初有一个人也是那么想的,你猜猜他后来怎么感觉的?”
何所长老实说,他是真没听懂许教授这种谜语人的说法。
要知道他跑到a省去这事,他全家都很反对。
倒不是因为家人分离,毕竟他在所里平时能回家的次数不多,家人是觉得他堂堂一个半导体所所长、一个团队负责人,跑到a省去给人打下手,甚至别人都没给什么承诺,这行为傻得都过头了。
不只是家人,就连半导体所里有不少人都觉得何所长这行为疯了,甚至责怪何所长带人离开的事实,他们知道何所长等人的离开不会耽误半导体所现在的研究,他们是觉得何所长在带着一堆他的追随者去殉葬,去发疯,思路再好,也不等于能做出成品。
“怎么感觉的?”他好奇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很幸运,他有幸参与了一个伟大的项目,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许教授坚持着自己谜语人的人设绝不动摇,一副想看何所长怎么猜的样子,“有时候,无数人的付出铸就了成功,有时候,少数人的前进才是最快通往成功的渠道。”
何所长偏不猜,所以他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好像懂许教授在讲什么了。
除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切外,宁知星这位实验室的负责人比想象的成熟。
平等的交流、卓越的领导力、渊博的知识、包容的心……他好像确实要感谢老许了。
“不好意思何所长,刚刚我们讨论了一会。”宁知星合上了本子,她实在太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了,一个人的想法很难尽善尽美,可很多人的想法在一起,便能查漏补缺。
“没事,也不用叫我何所长了,叫我……何教授?老何都行。”何所长笑笑,“无官一身轻,以后我就听您吩咐了宁负责人。”
他伸出手,和那只看似纤细的手交握:“很幸运能带人加入您的团队,让我们一起努力。”
宁知星愣了愣,不过经历了许教授,她已经能迅速地习惯这称谓的变化了,她看向何教授,何教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一些,他的脸上也有不少过度劳累带来的疲惫痕迹。
她想起了从许教授还要资料中了解过的半导体所的历史。
那是一段,光着脚,在玻璃渣上就开始奔跑的路,他们像是不知疲惫的夸父,追逐着遥不可及又好像伸手可及的太阳。
宁知星:“一起努力。为了祖国更好的明天。”
何所长笑了:“为了祖国更好的明天。”
……
朱局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教授和陈教授,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
来之前,他信誓旦旦地和老领导说道,这些没有经验的人,完全不知道如何保护好对于国家来说堪称栋梁的科学家!他这次去了之后,一定要让宁知星同志感觉到什么叫全方位的温暖。
可现在……
“来,我们重新捋一下。”
许教授感受着这种地位逆转的感觉,心里不是一般的爽:“成,来就来。”这一万次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