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折腾了几回, 母狮们累得够呛,吐着舌头喘着气,忍不住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乔安娜依然待在不远处, 见她们半天没反应,又靠近了几步, 甚至还背对着她们侧躺到地上,美滋滋地打了两个滚。
近得仿佛一伸爪子就能抓到的距离和敌人放松的姿态激起了年轻母狮们的战意,即使心跳过速,口干舌燥,她们也还是奋力站了起来, 准备往上冲。
“别追了。”经验丰富的雅典娜突然出声,叫停了她们的攻势,“追不上的,反而会白白浪费体力。”
经姨妈一提醒,年轻的母狮们才发现中了花豹的阴谋,那只花豹看上去是心无芥蒂地放松趴着,实际上四只爪子全部收在身下,暗中积蓄力量,只等她们扑过去,再一跃而起直接开跑。
她们在这场没有结果的追逐中浪费了许多不该花费的体力,长颈鹿肉带来的能量几乎消耗得一干二净,上顿饭差不多算是白吃了。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只能在发现问题后及时止损,三只母狮不再理会乔安娜的故意挑衅,原地休息了一会,转身打道回府。
离开之前,一只年轻的母狮实在气不过,低啐了一句:“阴险狡诈的花豹。”
乔安娜的耳朵竖了起来。
虽然听不懂,但这个语调似曾相识,这只母狮绝对是在骂她!
孩子们不在身边,不存在说脏话带坏小朋友的限制,乔安娜绞尽脑汁,回忆起很久之前辛巴问过她的狮子的脏话。
她大声吼回去:“干!”
母狮们本来都走远了,听到这一句,脚步一顿,面面相觑,三脸懵逼。
狮子的脏话也分很多种,乔安娜说的,是雄狮们干架之前对骂常说的内容,涉及到生殖器官和某些特定动作,其意味是将对手类比为雌性——因为先天的身体因素,母狮的体格永远比不上雄狮,被当成雌性,大概是每只雄狮都不能忍受的最高侮辱。
至于现实生活中很多雄狮都被老婆们大吼大叫,动辄还群起一顿扇什么的,咳咳,嘴炮跟妻管严是两码事嘛。
总而言之,乔安娜说的是雄狮们才会用的脏话,对象换成母狮,就毫无威力可言了。
母狮们最多奇怪一下:一只母花豹为什么学了雄狮的口癖?
再者说,干?雌性说这个词有什么意义吗?连作案工具都没有好吧?
看到母狮们回头,乔安娜半转过身,绷紧后腿,做好了撒丫子跑路的准备,哪料到母狮们仅是站在原处望着她,眼神诧异,又带了点鄙夷,像是在看一个一百二十斤的傻子。
……好吧,脏话不实用,不如打一架来得爽快。
想是这么想,乔安娜不会真的傻乎乎冲上去跟母狮们玩命。母狮吨位比她重,爪子比她粗,牙齿比她长,静电能吓住雄狮纯属碰运气,真要实打实地打一架,花豹只有被狮子按着揍的份。
乔安娜绕了一大段路,避开狮群留守的长颈鹿尸体区域,摸索着两只幼崽可能的行进方向,一路朝上风向寻找嗅闻过去。
她找了半天,竟没能找到孩子们的踪迹。旱季留下的掠食者不多,但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她不免有些担心,也顾不上暴露与否了,边走边朝四周发出呼唤的叫声。
几分钟后,她听到了风里传来的回应。
乔安娜的两只耳朵雷达般转动,瞬间锁定了声源,往那个方向跑过去。
“辛巴?艾玛?”
听到熟悉的呼唤,巨岩顶端冒出一个小脑袋,看见下面的乔安娜时,琥珀色的眼睛一亮。
得亏乔安娜反应快,在辛巴起跳动作出来的同一刻就厉声喝止了他直接往下蹦的打算。小狮子现在已经比成年胡狼还要大些了,再像小时候那样跳下来,她可能真得用命去接。
辛巴讪讪地甩甩尾巴,也不多在意,扭头跟艾玛一起从巨岩背侧踩着凹凸的石块爬回地上,跑到乔安娜身边。
乔安娜之前从未有意教导两只幼崽,落单时尽可能找高处藏身,借此避开多数掠食者的视野,同时让高处的风带走身上的气味,但他们在日常习惯的潜移默化下无师自通了这门诀窍。辛巴爬不上太高的树,两个孩子便找了一块巨岩,爬到顶端躲藏。
思路不错,就是还需要改进。
高处可以避开地面的狮子和鬣狗,但避不开来自空中的威胁,如果是白天,也许早有眼尖的鹰闻风赶来,对没有母亲看护的幼崽发动袭击。
乔安娜跟两个孩子讲了一下这个问题,但比起学习新知识,辛巴和艾玛显然更关心她的平安。
艾玛围着她转了几圈,着重检查了她的后腿和尾巴,再三确认她身上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蹭了蹭她的肩窝。
辛巴则坐在她面前,义愤填膺地挥舞着小爪子:“那些阿姨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咬妈咪!她们是坏阿姨!”
人类的心理特别奇怪,原本对一件事很生气,但要是附近有同样为这件事生气的存在,反而会变相促使自己冷静下来。
乔安娜的心境就经历了这么一番变化,最初对母狮们恩将仇报的气愤逐渐冷却,她开始理智分析整件事始末。
第一次捕猎非洲野水牛,她跟母狮们确实是合作关系,她提供事先挖陷阱的先进方法,母狮们出力;第二次捕猎长颈鹿,她自信满满想着自己才是首创陷阱的始祖,用专利权换小半只猎物理所应当,可说不定,母狮们并不是这么想的呢?
以动物的思维大概理解不了什么叫脑力胜过体力、创新高于一切,一码归一码,两次分开看,第一次能叫各有贡献,第二次,她就差不多是混吃混喝了。
况且那两只年轻的母狮好像怀上了幼崽,狮群为下一代考虑,存粮肯定是越多越好,要换了她,大概也做不到全然的无私。
嗯,这么一想,好像不太生气了……
——个屁咧!
道理她都懂,可她在抓长颈鹿的过程中也冒了风险啊!谁还不用养崽子咋地?
这事没完!她要让母狮们知道,花豹不仅阴险狡诈,还超记仇的!
不过嘛……乔安娜看了看安下心后纷纷打起了小哈欠的幼崽们,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免狮群蓄意报复,还是先准备好几天存粮为妙。
一家三口就近找了个岩缝睡了一夜,第二天起床,继续烦恼下一顿吃什么。
乔安娜想了半天,决定带着两只幼崽往东走。她的领地东边有一片无花果树林,里面生活着袭击过辛巴和艾玛的那群狒狒。
狒狒主要在地面活动,但也擅长爬树,狮子和猎豹基本抓不到它们,它们唯一的天敌,只有花豹。
不过狒狒群居生活,社会化很高,不管是觅食喝水还是社交活动,哪怕在夜晚睡觉的时候,狒狒群都有专门望风的哨兵,一旦发现不对,哨兵的大嗓门就能嚷嚷得所有狒狒都知道。
乔安娜仅有两次成功抓到过狒狒,除开狒狒群袭击幼崽们时被她咬死的两只,就剩下被非洲蜂蛰得痛苦不堪、主动离群寻死的那只倒霉蛋。
现在为了全家不饿肚子,难抓也得试试了。
乔安娜领着两只幼崽赶到无花果树林时,狒狒群正在树林间的空地上休息,成年狒狒三三两两地凑作一块,互相清理着棕黄的皮毛,幼崽们则在母亲的看护下追逐打闹,好一派闲暇的午后时光。
乔安娜就近找了个废弃的地洞,让孩子们躲好,自己则悄悄潜伏过去,爬上一棵树。
她在狒狒中间扫了一圈,一块凸出地表的石头上蹲坐着一只健壮的雄狒狒,皮毛光滑,昂着脖子任由旁边的同伴理毛,明显是首领级存在。
在狒狒王头顶的树上,一只个头较小的狒狒正抓着树干,立着脖子警觉地左顾右盼,不用想,是哨兵。
有两只小狒狒嬉戏追逐着,朝空地外的林地移动,而它们的母亲热切讨论着育儿经验,对孩子们的动向一无所觉。
乔安娜眼睛一亮,偷偷爬下树,溜到两只小狒狒移动的路径上。这地方有一棵还未长高的小无花果树,大概是经常被幼崽拉扯,枝叶下垂,紧贴着地面,她就躲在树木的阴影下,只要两只小狒狒踏入一米之内,立马会无声地从这个世界消失。
近了,更近了。
乔安娜的爪子都伸到一半了,树上的哨兵狒狒突然尖叫一声,狒狒王闻声站起来,朝这边威严地吼了一声。
两位大意的母亲如梦初醒,跑过来抱起孩子,回到活动场地中央。
乔安娜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肉溜走,不忿了两秒,视线又落回树上的哨兵身上。
哨兵狒狒的位置太好,能轻易将整片区域尽收眼底,如果想捕猎,首先得过这一关。
怎么办呢……?
乔安娜想了几个办法,估算过可行性,又一一否决。
她盯着哨兵狒狒,灵长类的身体构成很相似,尤其是那双手爪,看起来与人类几乎无异。
她脑内灵光一闪,记起一个耳熟能详的典故。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上一章的评论,大家都好暴躁啊,十八种烹饪狮子的方法看得我瑟瑟发抖_(:3」∠)_
我反复研究了前一章很久,但是大概是个人滤镜问题,始终看不出来是不是章节描写带了太多个人情绪。其实狮群在本文的设定里就是亦敌亦友的存在,利益统一好说话,利益冲突就能翻脸不认人,动物的天性不像人性那样受到法律和道德的约束,所以大家看起来会有些不适吧,顺顺毛~
乔安娜会讨回来的,一报还一报,不过母狮们罪不至死,而且与其一下解决,不如想起来就去添点堵,还能给生活加点料不是吗?(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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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六只毛绒绒
放哨实际上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 哨兵必须一直待在哨岗上,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一刻都不能松懈, 确保有异常情况出现时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危险并不总有,相反, 极可能全神贯注望风大半天都无事发生。高强无休加上枯燥,可想而知这项工作会有多不受欢迎。
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了整个族群的安全, 放哨的哨兵又必不可少。
一般被分配到这个岗位上的, 都是狒狒群内地位最低的年轻雄狒狒。
年轻的哨兵狒狒就是这样的存在,它已经当了大半年的哨兵,只要没有新的地位更低的雄狒狒出现, 它就得继续干下去。
可是, 找到比它地位还低的狒狒简直是天方夜谭。
它的父亲是族群的上一任狒狒王,母亲怀它的时候,现任狒狒王带领着几个心腹发动了政变,它的父亲被赶下王位, 没过多久便带着伤郁郁而终,留下年幼的它和母亲。作为老首领的亲属,它和母亲的地位一落千丈, 它的母亲不得不在新狒狒王的妻妾跟前曲意逢迎,为它们梳理毛发、照顾孩子, 它在夹缝中长大,也只能当一名卑微的哨兵。
要想摆脱现状,年轻的哨兵狒狒必须想办法纠集一帮势力,揭竿起|义,一举推翻现任狒狒王的统治。要不它就只能待在狒狒群的最底层, 永世不得翻身。
但说来简单,哪有那么容易?现任狒狒王正当壮年,身边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更别说为防拉帮结派伺机谋反,狒狒王专门给它安排了哨兵这个岗位。
互相梳理毛发是狒狒重要的社交活动,而哨兵要待在离群的高地专心工作,几乎与闲暇活动无缘,即使它有心谋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
长时间的枯燥工作磨灭了最初的斗志,年轻的哨兵狒狒已经认命了,它只能认真放哨,寄希望于用苦劳换来更多的休息时间,好饱饱吃一顿饭、美美睡一大觉。
它及时发现并遏止了两只离群的小狒狒,然后又回到了以往无所事事的状态。
哨兵狒狒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又重新落回脚下的空地,看着三三两两享受着闲暇时光的同伴,它不自觉有些出神。
它多想跟它们一样,懒洋洋地坐在地上,让阳光把毛烤得暖烘蓬松,再利用灵活的手指挑出汗液蒸干后残留在皮肤上的小盐粒,送到嘴里吃掉呀。
——狒狒的食物很少含盐分,收集并吃掉身上的盐粒,是它们补充这一营养的重要手段。
一些树枝折断的异常响动打断了哨兵狒狒的遐想。
它迅速回过神,朝动静传来的位置望过去。
这一眼,差点让它吓得心跳骤停。
五米开外的无花果树下站着一只花豹,一双浅金色的眼睛定定盯着它,幽幽地散发着冷酷的杀意。
上个雨季,狒狒群外出觅食时发现了花豹的踪迹,顺着气味找过去,趁母豹出门袭击了她的幼崽。那一役哨兵狒狒也参与了,及时赶回、对它们发动反击时母豹眼中的怒火和尖刻,是包含它在内的很多狒狒记忆尤深的噩梦。
来不及细想母花豹为什么又是怎么样突然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哨兵狒狒一跃而起,伸长脖子,发出了嘹亮的叫声:“啊!”
狒狒有一套完善的警报系统,它们用不同的叫声代表不同的天敌,只要哨兵发出警报,整个族群就能知道来袭的究竟是蟒蛇、白头鹰、野犬,亦或是其他掠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