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点名的时候看不到,不过我见过你的衣服,这试还没考完,你也不可能换了去,所以猜着是你。”唐瑾笑道,觉得自己应该改变策略,先与人熟一点,再问的话好问。
“那倘若衣服弄脏了不想穿,偏偏与人把衣服换了呢?”桓栋反问,想看唐瑾认错人了怎么回答。
“那不就找到你了?”唐瑾觉得考篮有些重,弯腰放在了地上。
桓栋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要是把衣服跟人换了,那换他衣服的人肯定知道他是哪个,一问就问出来了,不禁低着头看唐瑾笑道:“你还真是……与人不一样。”
想了一下,桓栋才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他向来不喜欢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太烦人,太蠢太笨,不过对着唐瑾时,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也觉得公子一看就是与众不同的,是以能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唐瑾见气氛好,顺便问了出来。
桓栋双手抱着胸笑道:“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人说你冒充京城里的富贵人家,爷爷不过是个乡手书罢了。”
唐瑾顿时了然了,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从向炜那里传出去的,还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当时他说那事的时候就只有向炜和他两个朋友听到了,最多是左右两邻听到了,没想到不过一个白天的功夫,就传成了这样。
他不禁失笑起来,提着自己长衫前的前襟抖了抖,笑着问:“我为何要撒谎冒充富贵人家?冒充了陛下他会赐我一个举人出身还是进士出身?你有见过穿着布衣冒充富贵人家的人吗?”
桓栋一看唐瑾的衣着,摇头,笑道:“不过是一些长舌之人犯口舌之恶,我原本不当回事,跟你说了几句话,就知道你不是了。”
“你怎么知道?”唐瑾反问,有意说给周边的人听。
桓栋也是聪明,笑道:“看你的气度,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是以大家见了你,很多人都会以为你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可能是向炜弄错了,所以就被人传了出来。”
唐瑾跟他谈完了,知道大概,于是提着自己的衣襟给用异样眼神看自己的人看,并问了刚问过桓栋同样的话。
大家一想也是没有必要,直摇头,唐瑾顺便问他们:“那没必要,你们为何还认为我不诚实?是亲眼看见我撒谎了,还是亲耳听到我说假话了?”
问的大家都摇头。
一圈走下来,唐瑾站在了中间,大声的道:“谣言止于智者,我可没有冒充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随后他语气一转,笑着开玩笑,“大家以后可不要看我长的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就以为我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哦。”
唐老爷子对于唐瑾的饮食那是很讲究的,荤素搭配,粗细杂粮都有,又不用干活,是以唐瑾皮肤白细,有着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特有的珠圆玉润的可爱,见了的人都极是喜欢。
而一般平民人家,这个年龄喜欢在外边疯野,皮肤晒的黑,大都精瘦,以因为身份见过的世面少,对人时有些些胆怯,于唐瑾无论是从外形上还是气质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别,是以唐瑾才有后一句话。
众考子听了他的话,有些都失笑了起来。
于是唐瑾又回到了桓栋身边,问他:“你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个,你问向炜,他应该更清楚。”桓栋很聪明,与自己无关的事,并不想揽到身上来,以防招惹琐事上身。
“那好,事关重大,这可一定要问清楚了,有人在毁坏我的名声。”唐瑾笑着道,转头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看到有些人神色似乎晃然,就知道,有些人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
门还没有开,桓栋觉得唐瑾这人与人不一样,背着手问他:“你怎么出来的这般晚?题难吗?”
“有一点难,想要考个考成绩,用的时间久了。”
说起这个,桓栋笑了:“那可真是巧了,我是誊写时想到了更好的诗了,就重新写一了首,是以担搁了。”
都是通透人,唐瑾一下子就明白了,桓栋这是找个机会,告诉大家,他这个第一进去的现在才出来,不是因为文采不好,而是因为才思敏捷。
花花轿子人抬人,于是唐瑾就将桓栋一阵夸,听得桓栋很是高兴,忍不住想,没想到穷乡僻壤里竟然还有这样有趣的人,真是太对胃口了,以往他都是有些看不起平民的呢。
唐瑾也是觉得,桓栋这个人不愧是大长族里出来的。一般人长到十二岁左右,不管他家世如何,性情里必定带着少年的个性,无论是冲动、热情、中二、倔犟、单纯、叛逆,还是别的什么,都不会有桓栋这样成熟。
年龄小,不幼稚,难得的能遇到一个能谈的来的。
两人还待说话,已经有卫军过来开龙门了,大家一下子涌了过去。
唐瑾并不急着挤,而是站着没动,桓栋也是这样。唐瑾提起了地上的考篮,一看桓栋两手空空,他旁边跟着一个人,手里提了两个考篮,想着他有可能就是他向炜口里说的那个他表哥了,对着来人笑了笑。
跟在大队伍后出了龙门,唐瑾却是走的快一点,路上问桓栋知道不知道向炜在哪里,桓栋说他可以带着他去找他。
等出了贡院的时候,他们倒是走在了前边。
一出了门,唐瑾边走边看,先看到了唐老爷子等人,没有过去,而是再找着,真找到了望着他们这边的向炜,于是他走了过去。
向炜就是在外等桓栋的,想问他考的怎么样,比较一下,结果很是意外桓栋竟然主动找他来了,就看向了唐瑾,这一起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是你传言我撒谎骗你,冒充富贵人家?”唐瑾沉着脸,质问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过,他得处理掉,免得招惹不好的名声,将来被人攻讦。
第63章 快订阅63章
向炜一怔,连忙摇头澄清:“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考考场里传出我撒谎,冒充富贵人家的事是怎么流出去的?”唐瑾一看向炜的态度,就知道他的性子和他的年龄一样,于是逼问他。要是人换成了桓栋,他可就会换了个对象。
向炜一怔,解释道:“我没有说你冒充富贵人家啊。”他挠了一下头,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不知道乡手书是个什么职位,问旁边号舍的人,他们告诉我,乡手书不过是县令底下里长手底下一个写文书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官。”
唐瑾一脸意外:“我什么时候说过乡手书是个大官了?!乡手书手是乡里很平常的职位,大家都知道的啊!”
向炜有些羞涩:“那也不怪我啊,你说你是京城人,我就想着京城人能当乡手书,那肯定是个我没听过的大官了!”
唐瑾更是一脸吃惊的问:“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我是京城人了?!我是咸阳府乾州县的人,这个一查就能查出来啊!”
向炜一怔,意外道:“你明明……”
“你明明怎么,我跟你聊天时,哪一句说过我是京城的人了?”唐瑾反问他。
向炜认真想了一下,他脑子也是聪明,话都记着,唐瑾一问,他想起来了,就道:“你当时问我也是京城的人,那岂不是说你也是京城的人?”
“我问你你也是京城的人,是因为我听人说点名时头一个进考场的桓栋是京城人,你说你是京城人,我就好奇,问你也是京城人,哪里是说我自己是京城人了?”
唐瑾心下懊恼,脸上却是一副极为有理的样子。
向炜一听一下明白过来,拍了一下手道:“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那你不早说,我说我碰到一个京城人不容易问你在哪里住着,你怎么不说你不是啊,你还说你住在老家,我以为你家住在京城你现在住在老家里锻炼呢!”
“哎呀!”唐瑾一跺脚,一副小孩子碰到惋惜事的样子,连忙道,“那我是看你那么热情,不忍心让你失望,就没有回答啊!本来想过一会儿说,结果一聊给忘记了!”
向炜原本还觉得被唐瑾给骗了,有些不高兴,现在听到是个误会,顿时高兴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周围围观的人一听,都明白了过来,跟唐瑾一起在龙门前等着放排的,都知道了原来是这么个回事。
唐瑾很不高兴的抿着嘴,很不高兴的道:“虽是个误会,可是你不该给大家传说我骗你,现在大家都当我虚荣,你要向我道歉!”唐瑾见向炜明白是个误会后,还是不说事情到底是怎么起因,就引导他。
“我没说!”向炜反驳,可不想落这样一个名声。
“那怎么回事?”这一句,才是唐瑾想知道的。
“那肯定是鲁达说的,他号舍跟我相近,我问人时他听到了。”事情在根源在向炜这里,向炜一想就知道了。
唐瑾奇怪道:“鲁达是谁?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怎么跟个长舌妇似的,事情不弄清楚就乱说,害我们误会。”
“他跟常鹰是一个府的,常鹰就是那个把你赶出你号舍的人。”向炜快速向唐瑾解说。
唐瑾一下子明白了,难道是因为鲁达话说的“好听”,强迫他原谅深夜,他反将了常鹰一军,所以鲁达才生气了?应该也没有这么小气,可能是鲁达跟常鹰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
“我待在自己的号舍里,常鹰误会我占了他的号舍还咒我考不中,我都不敢生气,也没打他骂他,鲁达还嫌不够么?”唐瑾越说越误会,声音里都带了委屈。
说到这里,知道一部分的众人终于明白了,看着唐瑾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孩子都被人冤枉,都觉得鲁达小心眼,安慰起了唐瑾来。
从唐瑾出来的时候,关注贡院门口的唐老爷子一众人就看到了他,不过见他却没有过来,而是走向了另一边,大家都跟了过来。
听到唐瑾跟向炜的话,第二晟想上前询问,唐老爷子阻止了,在一边看着,想让他自己解决。
现在看到唐瑾委屈,唐老爷子立刻上前来,心疼的抱住唐瑾道:“乖乖不委屈,老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唐瑾将头埋在了唐老爷子的腰间,闷声道:“有人冤枉我冒充富贵人家的孩子,我干什么要冒充富贵人家的孩子,他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哪有穿着布衣冒富贵人家的孩子的。”
“别人的品行我们管不了,不过我们以后可以不跟他做朋友,离他远一点就行了,好了,不难受了,我们回去。”说着,唐老爷子就抱起了唐瑾,向着他们骡车的方向走去。
唐瑾吃了一惊,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被唐老爷子抱过了,知道自己越来越重,连忙抬起头来道:“老爷你快放我下来,我现在可重了!”
唐老爷子呵呵笑道:“知道你孝顺,不过老爷康健着呢,至少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围观的众人都给唐老爷子让开了,除了第二恒在等儿子从考场出来,其他的人都跟了上去。
向炜望着唐瑾远去的背影,有些懊恼,想追上去道歉,却又觉得不对,眼角余光看到了桓栋,带着气性的转过了头去,不想再问他考试的事了。
桓栋望着唐瑾的方向,一直到看不到他了,才转身,跟着他表哥一起,让刚看到他凑过来的和车夫带着他们走向自家的马车。
上了马车,唐老爷子跟着第二晟说了一下,他们先回去了,不等第二麒了。
第二晟点头应下,回去了。
路上,唐老爷子问起发生了什么,唐瑾一一说了,坐在车里的唐五叔笑了,终于觉得委屈的唐瑾像个孩子了,安慰他:“好了,别难过了,现在他们都知道冤枉你了。”
唐瑾抿着嘴点头,唐老爷子却没有说话。
骡车很快就到了他们租住的地方,进去后唐瑾想洗个澡,天气实在太热了,结果唐老爷子说拿毛巾擦一下,怕他着凉,唐瑾只好洗了手脚。
本来以为歇息一下,等着他外公他们回来吃了饭,被问了话,就可以休息了,没想到唐老爷子给唐瑾上起了新课来。
等第二晟他们回来,三人自然是问了唐瑾一番,第二麒同仇敌忾的对唐瑾道:“乖乖你别怕,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人,你就来找我,我帮你赶走他们!哎呀,你今天就应该来找我。”
“还找你帮忙,人家是甲戌排,你那个时候还没进去呢,可给我长点心,好好念书!”第二恒点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念叨他。
吃了饭,唐老爷子说今晚让唐瑾跟他睡,不让他跟第二麒睡了,第二晟看唐瑾下午情绪一直不好,立刻就搬到了第二麒那个屋子里去了,想让唐老爷子安慰安慰唐瑾。
等上炕睡觉时,唐老爷子拉着一张薄单子给他盖着,问:“怎么,还没有想明白?”
唐瑾叹了一口气:“我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唐老爷子笑看他一眼,不说话,唐瑾小声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我本来看向炜家世高,跟他熟一点,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打听,所以才没说我不是京城的人,没想到当天就穿了帮,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唐老爷子靠着墙,笑道:“睡。”
竟然不对此事发表意见,唐瑾以为自己会受到批评呢,问唐老爷子:“老爷你都不说点什么吗?”夸他骂他都行啊。
“有什么好说的,你处理的很好,虽然鲁达说的话看着是一件小事,可是不处理了,说不得以后就会有不好的名声流传出去。至于你误导了向炜的事,人每做一件事都会有很多种结果,是以不能评价对错,只要记住谨言慎行就行了。”
唐老爷子这样一说,唐瑾也就将这事放下了,至于鲁达的事,他敢乱说,他就敢澄清,可不怕他再有什么着,总之不能因为他是个多嘴的,反倒是起了畏惧心,怕了对方了。
在两人谈论起这事时,也有人在谈论这事。
向炜跟他爷爷说了后,总结道:“我现在回过味来了,唐瑾当时说我的时候,我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他做事简直跟桓栋一样让我讨厌!”
向爷爷笑了笑:“哈哈,凡是比你聪明的,你哪个不讨厌?”
向炜噘着嘴,感兴趣的问他爷爷:“那你说,我能不能交他做朋友?你也说了,唐瑾是个心眼多的,比一般孩子还要聪明通透,我现在交好他,将来他要是当官了,岂不是一个人脉?”
向爷爷笑着点头,说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现在一个聪明点的孩子,将来能有什么做为?就算过了省试,过了国子监的检试,一个府试里考了第六的还想过了中书省的覆试不成?
连覆试都过不了,谁知道他是二十岁能考上进士还是三十岁能考上进士拟或时间更长?考上了没家世背景,从小官做起,怕是一辈子都爬不到与他们向家同一个位置上。
即使最后过了殿试授了官,又能如何?那些官职,也不是什么重要位置。
不过他不会阻止自己的孙儿教朋友,路是孩子走出来的,有些道理,只有他自己经历过了,他才会明白。你告诉他了,他没体会过,不会信你,反倒是觉得你死板迂腐是个老古董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