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气已晚,天边的残阳早已落下下去,估计宫门快关了,沈文宣挥挥手让护卫退下,多个打一个,几个回合下来,就算德六没受什么伤也已经体力不支,累得趴在地上喘气如牛。
将这封信交给来要人的阉人,沈文宣道,弯腰将戳好印戳的的信件塞进他的衣襟里,你打了这么久不带点儿稀奇东西回去不合适,那个阉人估计也不好交差,不如我再送你一个?
唇部抵住手指吹了一个口哨,很快就有一只壮大壮大的白色毛浪从远处奔过来,那四肢跑的,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
沈文宣接过王沐泽拿过来的狗圈系在狗剩的脖子上,两手捧着它的大脑袋摇了摇:狗剩啊,这几个月跟着别人去宫里玩会儿。
狗剩吐着舌头本想着有什么好吃的,结果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转过身毛茸茸的尾巴抽过他的脸,抬脚就要走,沈文宣抓住它的狗圈嘴角似笑非笑:
怎么?性子野了,连我的话都不听?
狗剩一瞅他这表情全身的毛都耷拉下来,坐在地上呜咽一声。
沈文宣不管它这套,直接吩咐道:狗剩,咱进了宫别咬人就行,多在宫里转转,懂了吗?
狗剩头一歪,躺倒瞅着焦诗寒,在地上蹭了蹭自己的毛,示意:要焦焦梳梳毛才能懂。
焦诗寒噗嗤一笑,拍拍手让它过来,接过绿袖拿过来的梳子简单给它打理了一下身上打结的毛,着重梳了梳耳朵和尾巴。
目送狗剩跟着德六离开,根本不用他牵狗绳,德六吓得往前跑,狗剩在他后面慢悠悠追就行了。
只是......沈文宣站在门外看着那辆刚刚转过街角的马车,手指搓了两下,目光幽深。
要回府时拍了把站在门边的王沐泽,道:处理下褚府。
这条街上就两个府门,而且挨的近,宁府与他的府邸来往,这褚府怕是已经知道了,而且还有刚才离开的马车......
王沐泽知道他的意思,带着下人先去库房挑选了几样东西,然后笑嘻嘻地登门拜访。
开门的是褚家管事,王沐泽不等他通报就直接进去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沐泽身后带着一串珍品,管事也不好拒之门外,只好叫老爷赶紧出来。
哟,褚大人,久仰久仰,王沐泽笑道,你看我家公子搬来许久也不知道来拜访拜访,实在是失敬,这次奉上些薄礼算是全了我们两家的礼节,还望大人不要客气。
褚赫拧眉:我不要,我们两家不需要往来,你赶紧带着你这些东西给我出去。
王沐泽嘴一撇:这......大人好像说晚了,前几日我家公子就做主将京城沈家产业下的一家布庄划在了大人名下,这布庄可是红火得很,上面的牌匾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褚家布坊,不信大人可以派人去看看。
这处理褚家可不是今天公子一句话的事,而是前些天就已经在布置了,就差一个契机。
褚赫一惊:你你你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想给大人送银子而已。王沐泽笑道,这银子都送了自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若真出了事,褚府就得当垫背,估计褚赫只要不是太蠢就会明白。
打量了几眼褚府的布局,王沐泽指着左手的墙道:这面墙过去就是我们沈府,不如就拆了吧,做个小门,有什么事就不用走外门那样麻烦。
你这是我的府邸,你们欺人太甚!褚赫气得浑身发抖,只是瞧着就福气的脸再如何激动也唬不了人,我、我明日就去官府告你们!
刚说完他心里就有些发虚,若真告了......那张脸引来的麻烦更大。
王沐泽不知他这一层,却笑嘻嘻道:你去告呗,赶紧的,本人还可以替你写状纸。
公子说过,现在无论沈府闹得如何大,太后都会想方设法地压下来,除非真遇到皇帝,否则还真得什么都不用怕。
褚赫语塞,看着王沐泽一脸铁青,将他送过来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摔个粉碎。
褚大人摔一回出个气就好,可别常气,若是拗不过来经常找绊子,我们沈府可是要去官府状告你的,到那时,大人可落不着好。王沐泽嘴角浅笑道,看上去谦谦有礼,威胁的手段却是手到擒来,堵得褚赫惊在原地。
我家公子让我告诉你,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人混迹官场多年想必清楚。王沐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人过来打墙。
以后大人想在门口包庇什么马车恐怕也是不行了。
褚赫揣着手在旁边瞧着,不敢真让下人上去阻止,嘴里咂摸一下,皆是苦味。
这姓沈的公子如此大胆,难道还真得是他想的那样吗?他又不敢明着问,只愁的满嘴泡。
沈府。
沈文宣重新坐回软垫,将粘了一身狗毛想去换衣服的焦诗寒拉到身上一把抱住:说吧,旧情怎么回事?
甚?没有旧情,我焦诗寒没想到他还想着这茬,心中着急,我若真有旧情,那旧情也是前世与你的姻缘。
沈文宣挑眉,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对,毕竟这人酒后吐真言,不过逗还是要逗:
那傅彦睿呢?你可认识他。
焦诗寒一脸认真:我还认识王家的公子王礼,张家的公子张启,不过现在连面貌都有些记不清了,难不成你每个都要怀疑一遍?
沈文宣点点头:有道理。
不过我听说那傅家小侯爷那是名动京城、品貌一绝,百年难得一见啊,沈文宣笑了,嘶......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当然是你
不对,焦诗寒觉出他是在戏弄自己了,眯眼打量了他一会儿,改口道:这个嘛都不好看,都不及我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沈文宣笑道,手指描摹他面具上的银丝花纹,视线从他的眉眼慢慢看向粉嫩的薄唇,另一只手也不安分,悄悄滑过背部摸上了他的后颈。
哑声:那你让我看看你有多好看,好不好?
另一边进德看着这宁府搞了大半天就带回来这么个瘟神还有一封轻飘飘的信,连玉壁都给弄没了,急得冒火,但宫门就要关了,他也顾不了多少,匆匆带着一狗倆太监进宫。
这狗竟然还死活不进笼子,气死!
......
京城内相安无事一个月,西南连连捷报,同时年关将至,北境迟蓟和宁简受令回京,奔波一旬后,留兵于京城外,各带几十亲卫踏进城门,威风赫赫。
第88章
房间内,沈文宣抬手帮阿焦整理衣服,抚平他身上蓝金宫装的褶皱,脸上的银丝面具也要戴好。
这腰封、玉佩、头饰虽不如我准备的精巧,但也凑活。沈文宣挑剔道,拉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
这未免穿得太安全了些,沈文宣不满意,抬手从梳妆台上挑了一只叶形的金簪换掉了他头上的玉饰。
这宫装都是连套的,从头到脚该戴什么、用什么东西都有讲究,哪能随意更换?
一旁躬身等候的小太监抬手刚想阻止,但想着先前来请人的进德的惨状,抿紧唇将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免得招这人为难。
知道簪子里面的是什么吗?沈文宣凑近阿焦轻声问道,手顺着他耳边的鬓发塞到耳后,虽早已交代过,但心中还是不放心。
焦诗寒点点头,道:与其担心我,你还不如多小心一些,免得将我的心都伤透了。
沈文宣笑了,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你放心,我何时出过事?
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焦诗寒欲言又止,但想着自己这话未免太不吉利了些,便忍着没开口。
小太监提醒道:宁公子,时间快到了。
焦诗寒点了下头,揪着沈文宣的衣服担忧又不舍,顾不得在这许多人面前不好意思,踮起脚尖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道:阿宣多保重。
沈文宣嘴角笑得很轻松,捏了捏他的耳尖:知道了我的小焦焦,不过有一件事你得记着,万一,我是说万一,真遇到事儿不可逞强,只要你叫我,我就会来。
焦诗寒笑着点头:我知道。
他腰间的香囊里有小型的信号弹,阿宣做的,只要拉开引线就能射出一种红色的烟球,阿宣无论多远都能看到。
拉住他的手送他出门,沈文宣站在院中亲自看着他出了小门,上了马车,来接驾的人是宫里的,估计是为了避免走上次的老路,所以不敢再委托给他人来做,不过他们来的很小心,连马车都是宁家常用的规格,进宫门时估计递的也是宁家的请柬。
小太监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托盘呈过来,躬身道:公子,这是太后娘娘答应给您的十份请柬,不过娘娘让我告诉你,进宫可以,不过您的面貌恐怕也得遮一遮,这京城里的事儿您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免得惹出了祸端还不知情。
我这张脸若是遮了岂不是暴殄天物?沈文宣笑道。
小太监神色一变,示意人将托盘拿下去,沈文宣一把抓住,拿起上面的请柬随意翻了一下:我这脸能惹出什么事?就连太后都要提醒一下,难不成她压不下去?
公子不必知道,娘娘只说您若不遮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文宣挑眉:遮也可以,若是真惹了事儿,还能撕掉伪装重新做人不是?只是劳烦公公提醒一下太后,年宴结束,务必将我家阿焦完璧归赵,别跟我耍心思,我真混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小太监没说话,带着身后的人躬身退下,站在马车身侧随着马车启程小跑跟走了。
沈文宣目送马车离开,问向身后的的王沐泽:都准备好了吗?
王沐泽:公子,都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年宴上的好戏还等着呢。沈文宣笑道,将手上的九个请柬递给他,由他分给准备带上的九个人。
他们的装束皆不同,虽是家中护卫,但这次并不以他的护卫身份跟在他身后,而是同样要进年宴的宾客。
今晚是除夕夜,像往常一样,礼部准备年宴以供皇帝大请宗亲贵族、各路官员、皇商等等,只是今年的除夕夜与往年有些不一样,一是为了给前些日子回来的宁简和迟蓟两位将军洗尘,二是为了庆祝西南捷报,宁国公出手老辣,自正式开战以后从无败绩,三才是除旧迎新,与民同乐。
沈文宣前一个月让德六带回去的信写得便是关于年宴的一门交易,太后想见阿焦,秘密下令不行,他对皇室可没多少尊崇,逼也不行,他虽不才,在朝中势力薄弱,可奈何他沈家商号遍布江南和京城两带,接触的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太后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悄无声息绝了沈家门户。
那就只剩下一条,交易,他做的交易,他可以让阿焦去参加年宴,前提是拿年宴的请柬来换。
在宫门外下了马车,沈文宣稍微改了一下容貌,贴上胡子很像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其余九人或早或迟地也到了,假装不认识彼此,混进进宫门的队伍中被门口的禁卫看过请柬、搜过身后进去了宫门。
沈文宣不着急,在外面等了会儿,瞅准来巡查的九门提督王炎王统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越过排队的众人假装不知情就要进宫门,胳膊还跟王统领撞了一下。
喂,王炎拦住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是何人?不知道要排队吗?
什么?沈文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脸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失敬失敬,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哦,在下是皇商,敝姓沈。
王炎眼中有些怀疑,伸手要来他的请柬仔细看了看,没有问题,又打量他几眼才还给他:去后面排队,敢乱动者别怪王某不客气。
沈文宣笑了笑,听话地转身去了队伍末尾,只是在王炎看不见的地方颠了颠刚从他身上到手的香囊,转手藏进了袖袋。
进了宫门,看宫中摆设果然是不一样,不愧是皇帝住的地方,红墙黄瓦,以中轴线为布局,周围都是高大华丽的宫阁。
十步站一禁卫,百步一巡逻,巡守至少要平时严密好几倍,看来皇帝也在提防迟蓟,不管他有没有牵扯进西南,这人是要被削定了。
沈文宣跟着进宫的众人一起往宫宴的地方走,视线瞥到迎面走来的赵二和言起两人,他们身后都各带一列禁卫巡查。
赵二和言起资质都不差,又有功在身,护卫戈政卓来此皇帝颇为信任他们的忠诚,所以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升了职,做了御卫,虽官职跟九门提督不能比,但却能随侍皇帝身边近守。
沈文宣视线与他们对上,赵二和言起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下一息三人的视线便断开,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年宴按照往常在朝堂内的大殿举行,红毯金銮,阔气得很,前后皆有数桌坐席,几十台阶之上的台阁则是或位高或权重之人坐的地方。
奔走准备膳食和服侍在侧的宫女、太监无数,殿外又是重门击柝、壁垒森严,看上去像是两个世界,一个纸醉金迷,一个暗藏杀机。
沈文宣到的时候大殿上已经坐了七七八八,他的位置偏后,周围也皆是不甚重要的官员以及皇商。
这琉璃烧得可真够好的,听说这次年宴里边有不少东西都是由沈家商号提供的。
那是自然,沈文宣捏着手里的琉璃茶杯想着,虽然太后给开了绿灯,但每一个能参加宫宴的位置都被盯得紧,他得意思意思不是。
这可不只是琉璃了,我看最赚钱的还是沈家刚开的几个钱庄,我每次去都人满为患。
过奖过奖,那几个钱庄也就一般般有钱。
不过他最近好像在收购房屋,鹤熙那条街都快被他买空了,就是不知道他买来做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留着美须的中年人,沈文宣瞥了他一眼,这人对沈家的动向倒是盯得紧。
还未等他细究,门口便传来动静
起!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起身恭敬拜首,沈文宣照做,只是悄悄抬起眼看他家阿焦,他正被太后牵着一步一步走过红毯,落后太后半步,身上的蓝色宫装微微拖曳在地,自进门时便偷偷瞧着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