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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宣乘马车出城,不说京城中已经恢复至井然有序,但道上也清净些,各大城门早已被严防死守。沈文宣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别的不说,只这城墙顶上挂着的几个脑袋挺唬人的。
  那几个应该是迟蓟的副将,而迟蓟应该还在大理寺狱中,让他活着太重要了,不知能在他身上撬出多少秘密。
  城门未开,一官兵站在最前面揭开皇榜,气如山河道:传皇上召令,自今日起所有人都不得出城!待宁小将军协同刑部、大理寺清查京城,叛贼当街诛杀,隐瞒叛贼者、与叛贼为伍者同罪,罪连九族!
  说完将皇榜挂在一旁的告示墙上,不仅是百姓,就连急着出城面见皇上的官吏都傻了眼。
  清查叛贼是重要,但昨晚除夕夜的年宴上已经有不少大臣身殒,就连皇室中人都难以幸免于难,此时不仅是京城不稳,就连朝局中处处都是空缺,这会儿不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昨夜引起的动乱何时才能平息?就算是不能回京,让他们这些当官的出去上朝也行啊。
  这位军爷,赫丞相拦在刚才宣榜的官兵面前,微微躬身道,敢问皇上可有说何时召见我等啊?
  官兵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反正得把京城里的事查清楚了,不查清楚谁都不能出去。
  这......赫丞相与身后的几位官吏对视几眼,纷纷掏出袖子里的折子递给官兵,道:劳烦这位军爷将这些奏折转交给皇上,事情紧急,还望皇上早日定夺。
  不仅是朝局,西南的战事、北边迟蓟的旧部皆是棘手之事,若这件事传到匈奴耳中,说不定北匈奴会趁此制造事端,但皇帝仅顾个人安危躲在外面,实在有难当大任之嫌。
  大人,现下该如何?其中一个官吏问道,眉头紧皱。
  赫丞相看着这街上衣衫褴褛、寻食游荡的乞丐,数量怕是比先前多了几番,不处理好又是一件祸事。
  现下只能祈盼皇上能理会朝政,如今朝中缺人,我亦知各位大人失亲送友之苦,但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拜托各位这段时间辛苦些,天佑我大庆,再有各位大人相助,定能度过此次难关。赫丞相回身拱手道。
  大人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几位官吏躬身回礼,心中不禁感叹此人爱国爱民之心切。
  耿儿、耿儿!一个穿着大白衣袍的男人从远处快马加鞭地跑过来,一身仙气飘飘的衣服被风吹得乱起,糊在他脸上......看着有点儿憨。
  勒紧下马,来人一把抓住赫丞相的手视线焦急地在他身上从头到脚地打量,耿儿你没事吧?昨天晚上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怎的就我昨天晚上有事不能陪你到宫宴会,若是有我在
  靖王爷,赫丞相打断他,用暗劲儿抽回自己的手,躬身道,微臣没事,不过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欸欸,靖王追上去,好耿儿,你再让我看两眼,我那儿有御医,让他给你把把脉,万一你吓到了内里虚怎么办?
  不需要,王爷请自重。
  赫丞相走得飞快,明显不想让靖王追上来。
  留在原地的官吏相视一笑,这靖王死缠烂打的性子也只有赫丞相抵得住,不过可惜了,两位都是汉子,但凡其中有一个是双儿,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成。
  沈文宣全程看在眼里,想着这大庆朝堂之中也不全是利欲熏心、窝囊无用之辈,自有贤人为大庆百姓费心费力,不过......出城是必须出城的,这皇榜拦得住所有人,可拦不住他。
  吩咐马夫继续驾车往前走,等车马在城门被拦下时,马车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壁递给拦人的兵爷,那块玉壁与德六来沈府时拿出来的那一块一模一样,乃太后信物,见壁如见面。
  原先的那块磕在台阶上早就碎了,他这块是仿照那块碎裂的玉壁做的,这可是难得送上门的权信之物,虽没征得太后同意,但不用白不用。
  接过玉壁的官兵浑身一惊,恭敬地道一声稍等便拿着玉壁去找自家副将。
  仔细看过之后,副将小跑着亲自将玉壁拿回来,牵着沈府的马通过一侧的小门将他们送出了城,躬身问道:大人,可需小的派人护送?
  不用。沈文宣道,吩咐马夫去越府。
  而另一边,御医帮宁嫔处理好伤口便离开了。
  太后坐在床边提起被子帮她掖了掖,这里可不比皇宫,宫里房间里能有地暖烧着,这里能有几个炭炉已经不错了,这会儿受了伤,若再得了风寒得要了命去。
  你这孩子,太后道,从皇宫到这儿流这么多血竟是一声不吭,本宫还以为你是小伤,没想到竟然划开了那么大个口子,再放任一会儿,你怕是全身的血都给流干了。
  太后不需担心,兰芝身体好得很。宁嫔虚弱地道,眼睛瞥向屏风后的人,试探道:太后,这人背影跟清儿真像,高高瘦瘦的,像个衣架子似的。
  太后垂眸敛唇不答,宁嫔抓住她的手,也不知她脸色苍白成那样儿,还哪里来的力气,竟能攥出青筋来,只听她声音略带哽咽道:太后,我在大殿上听到了你叫他清儿,他就是清儿,是吗?
  太后看她红了的眼圈,再加上她受的伤,心软了些,这孩子小时候她是抱得最多的,与她生母、维梁的原配也是亲如姐妹,这么多年一直视她为半个女儿,怎么就一念之差弄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我不好说什么,你想知道便让他进来与你说吧。太后起身想将焦诗寒叫进来,但焦诗寒听到声音只往里瞟了一眼,见她没事便出了房间离开了。
  这孩子。太后笑道,不知不觉恍惚了一下,想着他性子跟嘉清真像,翻了脸记了仇也仍是不与人为恶,只活得更清醒了些。
  焦诗寒抱膝坐在台阶上,手上拿着一枝树杈随意在地上勾勾画画,本无聊地堵地上乱跑的蚂蚁,凭白给它设置壕沟路障,但画着画着便渐渐成了沈文宣的样子。
  他想他了,焦诗寒慢慢停了笔瞅着地上的画发起呆,也不知他受伤了没有,他听那些禁卫讲京城中如何如何危险,也不知按这人大胆的性子有没有只身犯险
  这位小公子好。一位穿着半胸半露的妇人突然停在面前躬身道,年纪看起来已经不小了,但言笑晏晏,配着一身妖艳的红装,自有半老徐娘的风情,只打眼一看,眼中流转的光甚是精明。
  焦诗寒起身回了一礼,眼睛看向她手中的食盒,问道:敢问夫人是?
  我家夫人是府里的沈姨娘,名讳明莲,听闻贵客入府,特地亲手做了些点心拿来给你们尝尝。她身后的丫鬟说道,声音脆生生的。
  沈姨娘抿唇笑了一声,眼角偷偷瞥了一眼房门口:明莲厨艺不好,若是不好吃,还望小公子不要见怪。
  焦诗寒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伸手要接她手中的食盒,但沈姨娘却错身躲开了:怎敢劳烦小公子动手,明莲帮你送进去吧。
  说着便绕开他兀自走上台阶打开了门,透过屏风看过去隐隐看见一个人影,那里面的肯定便是这大庆最尊贵的女人了,比之皇后还要尊贵,府里的夫人还有那些个姨娘甚至小姐都跑去皇帝面前露脸,呵,可笑至极,自讨没脸还不自知,有皇后和众嫔妃在侧,她们就是再如何谄媚也近不了皇帝身侧,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熟不知这样攀上也只会被骂一句贱胚子罢了,谁放在眼里?但讨好太后就不一样了,只要得了她老人家欢心,再卖卖惨,不说脱离这商贾之家进宫侍寝,只嫁入高门岂不是轻而易举,且名正言顺,有太后担保,她名声也会水涨船高,看谁还敢说她是青楼女!
  谁人敢擅闯进来?!红莲厉声道,在房间另一头放下烹煮的茶壶连忙几步过来拦在她面前,外面的侍卫呢?都死了吗?!
  沈姨娘回过神,忙抓住她的胳膊讨饶道:小姑娘你误会了,我就是来送几盘点心而已,不信你问门外的那位小公子。
  是吧,小公子?沈姨娘回身看向他,焦诗寒打量着她的脸半晌没说话,他怎么记得阿宣的娘......也是叫沈明莲?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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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皇上,臣罪该万死啊皇上。巡防营营长李捷跪在府门外带着手下的人哭诉道,一边哭一边跪拜,跟死了娘似的,估计出了这么大纰漏,怕皇上将他们一并砍头了吧。
  沈文宣从马车上下来,负手看着这壁垒森严的越府守卫,只府外就围了三圈兵,他没看到赵二和言起,估计这里的都是宁简的亲兵,禁军都守在里面。
  一身穿重甲的守卫走近,身后跟着几个兵,停在了沈文宣三步之外,手上紧握腰间刀鞘,看上去甚是戒备,打量了几眼道:这位公子,此乃重地,无关之人还请速速离开。
  沈文宣没动,眼睛仍看着府门,身后的马夫走出来几步将怀中的玉壁躬身递了出去。
  守卫顿了几息,与身后几个对视几眼,犹疑地前走一步接过玉壁,见上面的凤翔纹路浑身一震,态度立即比之前小心了几倍,躬身道:
  原是太后的人,我等眼拙,还请公子见谅,我等这就去府内禀告,请公子在此处稍等片刻。
  不用。沈文宣道,抬步绕过他往里进,行动如风。
  公子,公子,守卫拦在他身侧,但也不敢硬拦,公子还请别为难小的们,小的进去里面禀告,很快就能出来。
  你与其说这些,还不如快些跑在我前头。沈文宣撇开他,经过李捷时看了他一眼,这人若是按皇帝的性子,估计离死不远了,就是不死,也在这个位置上也待不了多久。
  透过他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人,有几个是他的护卫,收回视线时不知是里面的谁出了一脚,趁守卫急着拦人没注意脚下,一举将他绊倒在地,在他面朝地狠摔在地上时只听叮地清脆一声,守卫顾不得疼连忙抬起头,他原本手上捧着的玉壁摔了出去,碎了。
  这、这......守卫吓傻在原地,不是,有、有人绊我,有、有
  沈文宣翻过一个白眼,嫌弃地骂道:蠢货,碎了太后玉壁,别说进去禀告,只砍了你的头都是轻的。
  不、不是......公、公子,守卫惊颤着从地上蹭到他脚边,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裤脚,还请公子能为小的宽恕几句,小的真不是故意的
  罢了,沈文宣退后几步,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抻出来,我来此不过是为了确认太后安危,给她老人家请请安罢了,你起来带我过去,我不说这件事便是。
  守卫傻愣着犹豫了几息。
  沈文宣笑了,眼中凉薄:要不你现在进去禀告?
  守卫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小心地站起来,讨好笑道:禀告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还请公子随我来,只不过
  守卫看向他身后的马夫,沈文宣懂得,抬手示意马夫退下去,守卫躬身道一声得罪,简单搜过沈文宣身后才命令守兵开门,自己走在前面,沈文宣不紧不慢地跟着。
  太后院外,傅彦睿背着手假装散步,已经在最接近院落的小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了,时不时伸长脖子瞅向院内,一脸的心痒难耐。
  顺儿跟在他身后,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小侯爷,你老在这儿转什么?为何不进去?
  傅彦睿回身瞪他一眼:宁嫔也在里面,我怎么好进去?
  顺儿挠头不懂:就......请安呗。
  请安真能行他早就请了,哪会等到现在?傅彦睿瞅着自家小厮那笨样也不想和他多解释,摆手让他闭嘴,眼睛继续瞅向里面。
  他傅家跟太后向来没什么交集,也就他妹妹成了二皇子妃,若是他妹妹来请安还好,他这个娘家哥哥抢在二皇子妃来之前请安算怎么回事。
  不过刚才他见一女子进去,怎么这会儿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傅彦睿一把拉过小厮躲到一旁的假山后面,顺儿瞅着自家小侯爷这小心翼翼的样儿,跟做贼似的,不禁叹了一口气。
  红莲带着身后两个宫女将沈姨娘轰出来,一把将宫女手中提着的食盒摔在她面前:劳沈姨娘费心了,太后娘娘素来不爱吃点心,也不爱外人打扰,这些还是你自个享用吧。
  不等她开口便骂旁边两个守门的小太监:玩忽职守的狗奴才,眼睛是干什么用的,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放进院里,若是太后娘娘出了事儿定拿你俩是问。
  红莲姐姐恕罪。两个小太监立即跪地。
  红莲眼神轻飘飘地剜了一眼沈姨娘,哼了一声回了院儿。
  攀附的人她见多了,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什么身份也不掂量掂量,还想利用小公子蒙混过关,我呸!
  沈明莲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再看脚下已经被摔出来的点心,心中翻滚,不禁狠狠掐紧了手心,太后身边的宫女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在她面前摆什么普?!
  姨奶奶。小桃忙将地上的食盒提起来,小心地叫了一声。
  沈明莲沉下气甩了一下袖子,道:走。
  刚转过身就看见远处走过来一个人,身后恭恭敬敬地跟着数个仆从,再看体态和面相,年纪肯定过了不惑之年。
  沈明莲眼睛一转,顿时窃喜袭上心头,忙抻了一下衣服,小跑过去躬身跪在地上,眼眸羞涩一垂,嘴角巧笑:妾身明莲拜见皇上。
  崇信帝脚下一顿,眼神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她裸露的肩膀,隐含着不耐烦和厌恶,点了下头转身要走,他这次来是拜见太后,虽说肯定会被她挖苦,但无论如何,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皇上。沈明莲又叫了一声,着急膝行几步,腰身一侧摔到在他面前,楚楚可怜地一抬眸,见到皇上真容时顿时一愣,盯着皇上那张脸嘴唇不自觉抖动了几下,这人
  公子,太后娘娘的院子就在前面。守卫道,从侧边的拐角出来,沈文宣跟在后面,背着手腰背挺直,眼中波澜不惊,只瞥一眼侧脸便可知是位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