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挽瓷手还握在树根上,实话讲,她现在很尴尬,石祭酒也没让她松手,只好继续握着,她忍不住低头对通天藤道:“给个面子,你好歹长一片叶子,行不行!”
通天藤依旧枯萎,泛着死寂沉沉的气息。
石祭酒心想,别说天资了,连庸人都算不上。他缓缓开口,眼底满是失望之色:“这是国子监百年难得的景象,竟然收了一个没有灵根的学生,下去吧。”
白挽瓷收回手,只见一旁的夫子,高声喊道:“白挽瓷,划分到地舍。”
她继续往下走,便听到了两旁不少低声嘲笑的议论,经过雀翎公主时,她面上毫不掩饰讥笑之色。
“史上第一个没有灵根的修仙之人,真是要笑死我了。”
闻言,白挽瓷第一个念头想怼回去,“那你笑死给我看看呐”,但她又想起安桃的话,此次出来,代表的是土淄国,不能给国家惹事,如此想着,硬生生的吞下了这句嘲笑,默然不语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身旁安桃一脸担忧,也实在没有想到,白挽瓷竟然没有灵根,一时之间,伸手拉拉白挽瓷的袖子,想要安慰她,却见她满脸释然,仍旧没皮没脸的笑着,毫不为灵根之事伤心。
“公主,咱们以后不能在一栋楼舍里学习了,只能在食舍里见了哦,放心,地舍离食舍近,我会早点帮你排队占位置的。”
安桃见她满脑子想的是吃饭的事情,无奈的笑笑,又觉得羡慕,像白挽瓷这样没心没肺的活着,天大地大,不如吃饭事大,未尝不是一种开心呢。
白挽瓷没有灵根的插曲过去,灵根测试继续进行。听到别人的宣誓,白挽瓷这才觉得她方才的宣誓,更像个笑话。
他们的宣誓,有的说,奉献自己,点燃自己,为神界做贡献。有的说,为神界发一点微弱的光,如萤火一般,照亮这个世界。
白挽瓷揉了揉眉心,难怪石祭酒会说她肤浅。
大部分学生上去,测试灵根,都让通天藤长出了枝叶,目前看到的,每个学生,至少都让通天藤长出了一圈的叶轮,最多的也长出来三圈叶轮,像她那样一根毛也不长的,确实只是个例外。
直到雀翎公主上去,她的宣誓,果然是背过龟壳上的标答,一如既往的标答,核心主旨:牺牲自己,奉献神界。石祭酒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她去往通天藤测试灵根。
雀翎公主把手放了上去,通天藤再次复苏,发出莹莹的柔光,一圈一圈的开始生长树叶,大家数着,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
雀翎竟让通天藤长出了五圈叶轮!
要知道历年来测试灵根的规律,普遍都是女学生的灵力少于男学生,女学生能让通天藤长出四圈叶轮,就已经非常难了,没想到今年,竟然出了一个天资如此的女学生!
石祭酒在脑海里检索出雀翎的资料,大致看过后,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眼神,看来火溱国对皇室的培养,果然是从小下了功夫的,资料上说,她的起跑线,从出生就开始了,还在别人牙牙学语时,她就开始修炼灵力,十几年过去,自然是与别人拉开了差距。
夫子宣道:“雀翎,划分为天舍。”
雀翎享受着来自台下的羡慕,轻轻扬起下颌,心想那些苦苦修炼的日子,果然没有白费。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朝人群之中的白挽瓷,扫过去一眼。
这一眼里,有蔑视,有高傲。
那是一种来自皇室公主的优越感。
可是,白挽瓷并没注意到她那一眼,阳光太刺眼,有点反光。她忍不住眯着眼,又打出一个伸长且满足的哈欠,满脑子都是“什么时候结束啊”,“能不能让测完灵根的先去吃饭啊,”“都到中午了,好饿啊!”
就在她快要睡着时,总算念到了安桃的名字。白挽瓷打起精神来,咧着嘴对台上的安桃,喊出无声的加油!
安桃自小养在深宫,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上台之后,强忍着心底的胆怯,努力克制发抖的膝盖,眼神根本不敢直视下面,当看到白挽瓷站起来对她喊“加油”时,忽然心头多了一丝勇气,宣誓的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
虽说声音有些颤抖,但是比刚才的蚊子般的哼哼要好多了。白挽瓷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安桃忍不住笑了,想起石祭酒在旁边,连忙又生生收住笑意。
她继续测试灵根,等待通天藤长出树叶。片刻之后,通天藤长出了三圈叶轮。
这等成绩,在三百个新生当中,只能算作中游,划分到了人舍。安桃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比不上雀翎,只得黯然伤神的走下通天台。
白挽瓷却握着安桃略带冰凉的手:“哇,你三圈叶轮诶,好厉害,居然划分到了人舍!我们公主就这么棒!”
“好啦,不值得骄傲,不过三圈叶轮而已,还是没能比过火溱国的雀翎。”
安桃盯着自己的手心,回想自己十五年来不出宫闱,日日勤学苦练,为的就是能够有朝一日,在国子监的女学生中,成为个中翘楚。可惜,还是输了别人一筹。
白挽瓷想不明白,都已经分到人舍了,为什么安桃还是闷闷不乐。她正想着,要不说个笑话,好逗公主开心,忽然通天台上又是一阵光芒大盛,周围新生的惊叹之声。
此时手握通天藤的女学生,身着闷青的素装,一头及腰的墨发,只是简单的插着一根青玉簪,比起寻常女学生的打扮还要简朴。
而她手下的通天藤,仿佛吸收到了天地精华似的,一圈一圈的叶子,发了疯的生长,轻轻松松的就长到了六圈,似乎还有往上生长的趋势。
可就在此刻,那女学生神色淡淡的收回了手,对石祭酒道:“我划分到了天舍是吧,那我就下去了。”
第20章 破纪录 我成神是为了拯救苍生,造福三……
石祭酒再次愣住,第一次楞是因为白挽瓷,第二次楞是因为面前的女学生,她的天赋远超过六圈,但却提前收回手,是那种明明能考一百分的成绩的人,却写到了九十分,就直接交卷了。
白挽瓷只觉得“哇”,这个女学生好酷哦,厉害得石祭酒都说不出话来了。听旁边的学生说,她叫清雅,是木霖国的皇室公主。
坐在另外一头的雀翎,看见这一幕,眼底所有的骄傲,都被清雅给轻飘飘的打败,心头极为不爽快,冷哼道:“木霖国本就修炼木系法术,通天藤更能接受她的灵力很正常,她不过是出身好而已,有什么好显摆的!”
清雅完全无视其他学生的目光,一如上台前的淡然,下台之后。夫子自然宣布她划入天舍。
下一个出场时,这回全场的学生都开始激动了。就连眼皮打架的白挽瓷,都精神一震。
“穆川。”
这不就是最帅新生之一吗?穿墨袍的那个……
白挽瓷连忙拍了拍安桃的袖子,见她早已精神汇聚的盯着通天台,便与她一起看向通天台。
墨袍男子,比画上还要好看,宽肩窄腰,脊背挺直,身姿修长。走上台时,忽然起了一道风,吹起他垂于满肩的墨发,宛如话本里描述的谪仙。倒也是奇,其他男子,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都会以玉束发,而他却任由发散落肩头,像是刚睡醒,出门散步一般,神态极为闲适慵懒。
他开口了,嗓音很空旷,让白挽瓷想起了大漠,是那种很敞亮,无边无际的感觉。仿佛谁也拦不住他的声音,能够飘到远山深处和大海的尽头。
白挽瓷心叹,这哪里是修仙之人,分明就已经是神仙了。
穆川的宣誓也很有趣,不同于其他人满口的牺牲和奉献。他淡淡道:“成神和升官发财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石祭酒再次面色僵硬,第一次僵硬是因为白挽瓷那一句“容颜不老,青春永驻”,这回是因为穆川的“升官发财”,他差点就要以为,穆川会说“升官发财死老婆”,好在是收在了发财这里,不然他真的要当场吐血了。
等到测试灵根,穆川轻握了一下树根,通天藤绽放出碧绿幽深的光芒,这回树叶不是一圈圈的长了,而是同时爆长出七圈叶轮!
石祭酒差点惊掉下巴。
这个学生……竟有七圈树叶?国子监成立百年,灵根天赋最高的人,也只让通天藤长出六圈的叶轮,他……他他竟然让通天藤长出七圈!
他在脑海检索出穆川的资料,出身木霖国,看家庭背景是个权门贵族,世代守护木霖国皇庭,这样家庭……竟然生出如此有天赋的一个孩子!
穆川收回手,看向石祭酒:“我可以下去了吗?”
石祭酒还沉浸在七圈叶轮中回不过神:“可、可以。”
穆川并未停留,如先前的清雅一般,神色淡定的下台了。这下雀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本来她的灵根长出五圈叶轮,已经惊艳了全场,可后面的一个个都超过了她,这个叫穆川的,甚至还超过了往年的最高纪录!
让她那点成绩,沦落成为一般,实在可气!
白挽瓷揪了一下安桃的袖子,见她久久没有回神,便道,“我觉得,这个穆川还挺有趣的,我应该能跟他玩到一起。”
安桃回过神来看白挽瓷:“可是他被分到天舍,你在地舍。”
“那有什么,”白挽瓷完全不在意,“他总不能一直呆在天舍不出来吧,总得回寒舍睡觉吧,只要能出天舍,我就有结识他的机会。”
安桃愣愣道:“你想要结识他做什么?”
“做朋友啊,”白挽瓷摸摸下巴,啧啧叹道,“难得看到一个活的如此通透的人,有点意思。”
安桃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他呢。”
“我是那种看脸的肤浅之人吗?”白挽瓷望向穆川的方向,叹道,“除非他内涵也对我胃口,公主,要知道,男人光有皮囊是不行的,还得要有钱和才华,那才值得喜欢。”
安桃听她一套一套的,只觉得好笑,没再接话。
测试灵根继续,石祭酒念道:“顾少卿。”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白挽瓷眼前一亮,这是最帅新生的另外一个。
这两个人竟然连号上台,不免会拿来比较一番。
白挽瓷听旁人道:“顾少卿!那不是水极国的太子吗?果然仪表不凡,通身都是皇家贵族的气质。”
相比穆川的一头散发,顾少卿的墨发束着玉冠,鬓角工工整整,一身白袍,洁白如新,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同样是一张出众的脸,令人惊叹的五官,比起穆川的神态闲散慵懒,顾少卿的神态极其端正严肃,仿佛那五官是雕刻上去的,活像个庙里供奉的石像。
上台后,他朝石祭酒拱手,举手投足之间,都很规矩。声如清泉,说话的每一个字,间隙工整的可怕。
他宣誓时,嗓音如罄石,字字珠玑:“我想成神,是为了拯救苍生,造福三界。”
此话一出,全场寂然。
安静的台下,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噗”。
众人立即投过去目光,白挽瓷连忙捂着嘴,暗道哎哟,咋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了?
其他人说牺牲说奉献的大空话,白挽瓷都忍住了笑,听到顾少卿的为百姓为苍生,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这种养在蜂蜜罐里的金贵太子,知道什么是苍生么?就大言不惭的想要拯救苍生,造福三界。
石祭酒看过去,气不打一出来,又是白挽瓷!
石祭酒恨不得立刻就让她退学,真搞不懂土淄国的国主和国师为何要推荐这样的学生过来,这不是破坏国子监的名誉吗?
“白挽瓷,你何故发笑!”
石祭酒当着众人的面点她名,这回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成绩这么差,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白挽瓷应声温吞的站起来,左右看了看,周围全是鄙夷她的眼神,不免抬眸,冷冷的看向台上的顾少卿。
“你既然说成神是为了拯救苍生,造福三界,”白挽瓷唇角勾起点点讽刺,“那好,我问你,百姓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是吗?”
众人目光转向顾少卿,他面色依旧平和:“是。”
白挽瓷闻言,又是一声冷笑。
只要不关乎到自己,哪有舍不得给的,他是一国太子,要什么有什么,把自己多余的东西给出去,有什么难的?
白挽瓷:“好一个舍小我,成全大我。那我也是百姓之一,我要你的太子之位,我想要你的天生富贵命,你舍得给吗?”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寂然。就连石祭酒也沉默了,其他夫子更是神色复杂的看向顾少卿。谁也不会想到,白挽瓷会问顾少卿这个,以此来反驳顾少卿的“拯救苍生、造福三界”是句假大空话。
要钱容易,要地容易,要官容易,那她要命运呢?
所有人都在等顾少卿的答案,他的面色还是很平静,如无风的湖面,似乎白挽瓷的话,没有激起他的一丝波澜。
白挽瓷等着他被打脸,缓缓的抬起唇,准备扬起胜利的笑,却见他坦然的丢出两个字。
“舍得。”
全场……再次寂然。白挽瓷面色缓缓僵硬,一瞬不瞬的盯着台上那个仙风道骨的男人。
良久,她恨恨甩出两个字:“虚伪!”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会无私到把自己的命运与别人交换!
顾少卿面色平静的看白挽瓷,眼中毫无男人对女人的一丝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