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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团白嫩的婴孩被无数的黑丝小心翼翼地捧出,又送入柳白骨柔软的双臂间,眨眼裹入了襁褓之中。
  呵呵呵
  婴孩奶里奶气的笑声仿佛来自阴间,傻瓜,连人鬼都分不清,辨不明吗!
  作死!
  裙底掀起一道旋风黑影,把形容枯槁的陌川的脸抽出五道血印,直打的他眼冒金星。
  上官伊吹同时一刀分开自己与龙竹焺的距离,把负伤累累的半虎之人砍到了柳白骨的身侧。
  击溃的龙竹焺自碎石烂木间滑行数丈,背后的虎毛俨然摩擦起徐徐的白烟,刺鼻的焦灼处露出斑驳的血肉,活脱脱被蹭掉一大块皮毛。
  够了!沅殇鬼婴呵道,你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还不停手?
  龙竹焺背后的银碎蓦地暗中施力,像五岳压顶一般,便把恨意冲膺的家伙牢牢牵制身侧,纹丝不能移动。
  终于见面了!
  上官伊吹的视线紧盯着柳白骨的怀中婴孩,他的表情绷得严肃异常,却不是因为首次见到沅殇鬼婴。
  阿鸠阿鸠
  他心里真正惧怕的是另一个人的到来,脚步开始不听使唤,一步一步地移向了戚九身边。
  可是他同时看见了戚九掌中的木杖,还有漫天闪烁的幻印群落,高挺的身姿陡然冻僵一般,彻骨之痛敲击着他的头颅。
  轲摩鳩
  轲摩鳩!
  他最好的兄弟!
  上官伊吹的右眼皮如同波动的仇火,逆行的血脉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冲撞。
  阿鸠!
  阿鸠!
  他全都知道了吗!或许关于他的计划,还是一无所知!!
  奔跑而来的还有谢墩云与白式浅。
  一众鲤锦卫们经过血战之后,益发被噩梦般的劫难所历练,他们见过敌人的强大与可怖,愈发带着恨意,警惕地举刀相向。
  形势很快发生明朗的变化。
  两两对峙,各成顶势,明暗楚汉,以河为界。
  戚九以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对靠近的上官伊吹道,我先收拾她们,才有时间听你解释。
  潜意思甚如,等回家跪搓板去!
  上官伊吹并没有立刻回应,若不是他手里当然环月弯刀在滴血,在颤抖,在踟蹰,他应该要狠狠地搂住戚九的。
  看来阿鸠他还不知道一切!
  上官伊吹的背脊湿透一半,冷风灌骨,竟觉得自己顶天立地的汉子,居然同一时刻死过三回。
  然大敌压前,敌手只能一个个铲除,他筹谋这一刻太久,顺序绝不能乱,否则前功尽弃。
  屏息扫睨了戚九一眼,绵绵情意安耐不表。
  先对沅殇鬼婴道,你究竟是谁!竟然屡次三番地出来作恶!还多次嫁祸在鲤锦门的头上!
  上官伊吹的目光恢复精明,他早已经看到沅殇鬼婴爬出来的时候,仅有半个身影,足以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人周身立刻陷入警戒。
  桀桀桀桀
  沅殇鬼婴奶气道,你真不认识本宫吗,好好想想你之前做过的事情
  我做过的事情多如牛毛,有积善的,也有造孽的,每一件虽不能全记清楚,若说能把你单独记起来,恐怕你也没到那个最特殊的地位。
  他的回话不失桀骜谨慎,尤其在戚九面前,更加不能松懈一丝一毫。
  桀桀桀桀又是一番阴森森的恐怖鬼笑,那本宫且给你两点提示。
  黑色的千丝万缕挽成一股触腕,扯起了地上奄奄一息的陌川,他的额心断断续续吐露出银壶嘴,仿若第三颗眼睛突兀地睁开着。
  不待上官伊吹有所反应,沅殇鬼婴的身周出现一串若有似无的金光法印,这些印记看似平静,却苦苦地折磨着婴孩娇柔的神经,仅是微微一显现,足以令她生不如死。
  故而在所有人眼前一亮,转瞬即逝。
  擘逻漓印!
  竟然是此毒恶之印!
  世间从未有人配受此印封锁,除了一个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上官伊吹提刀一挥,你未成形,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眼前,你应该在我的他忍着没说出结果来,若是说出来,一切的谎言与真相都会重新洗盘。
  现在记起本宫来并不晚,正是本宫需要的时候,可谓恰到好处。沅殇鬼婴收敛回伸出的触腕,那触腕把陌川吊得极高,两条腿登得像只待死的青蛙。
  柳白骨的裙摆下随即又衍出另一条黑触手,张牙舞爪尤其可怖,重重打在龙竹焺的头颅,刻意沿着环月弯刀的创痕使劲一剥。
  嗷!龙竹焺瞬时血流满面,残忍的剧痛令他深林咆哮,虎口大张,满满吼出的都是极痛。
  柳白骨泛空的眼睛盯着他,却是怀中的沅殇鬼婴在说话。
  一缕缕幽怨,满腔的愤慨,本宫本是想利用你做事,结果你自以为聪明,居然想要借本宫的力量替彣苏苏做美。
  所以杀尽龙竹焺的满门自然是泄恨,不过沅殇鬼婴高智,定然不会当众说明真相。
  待会儿再收拾你,这会儿子,本宫此生此世最恨的三人,好不容易攒足了两个,得先叫他们不得好死才行!
  戚九终才明白说的二人中,包涵一个自己,撑着木杖靠近上官伊吹去。
  上官伊吹早已领悟,飞身错步动如脱兔,一把将戚九紧紧搂入自己怀里保护,三千幻印旋即明耀如星,涵聚的光芒如一柄柄利剑刺入上官伊吹的身躯,将他残酷地从发怔的戚九身旁驱飞。
  你们都滚开!上官伊吹被巨大的驱逐力拨开,势如清澈淋漓的河流撞击碣石所砯激的水花。
  他朝头顶三千幻印怒道,阿鸠是我的!我的!你们都走开!
  沅殇鬼婴正等着二人被迫分开的空隙,提着欲死的陌川半空里摇了摇,对着脸色发青的人阴笑道,听说你妄想做筑幻师,却一直不够成功,本宫今天帮你一把,让你做出一场噩梦巨幻,久久不会醒来的那种。
  本宫也听说你可以恰好钻入戚九的身内,应该知道他内心深处最害怕什么噩梦!
  人之将死,混沌的思维旋即开打一道明亮的缝隙,陌川淌血的口舌吞吐着残余的气息,你怎么知道所有事
  因为本宫有细作啊!一道触腕使劲沿着陌川的额心,不停地钻啊钻,如同破石一般进入他的颅脑,滔滔不绝的黑色幻丝如翻江之鲫,漫丘壑,沉乌云,眨眼涌向了戚九的身侧,状如巨塔,由高处降落。
  只有在死亡一瞬间做的幻彧,才极难破除。筑幻师应该都知道,陌川,你该死了!
  沅殇鬼婴的话语淙淙,不断吐露出恶毒与解恨的词句。
  不要!
  不要!
  谢墩云与白式浅已经尽量往来奔跑。
  然而弹指一挥间,天旋地转,风驰电掣,甚至连戚九都没能及时调动三千幻印来救援自己于困境。
  那三千幻印御敌状同仇敌忾,死死地压制着不断站起来的上官伊吹,仿佛把人往尘埃底践踏,它们应该是恨极了这个夺走戚九的人,乃至冥冥中欲杀了他泄恨。
  放了我,都去救阿鸠啊!上官伊吹不断提起环月弯刀,手心剧颤烈如斧劈
  ,再被压伏,几次三番。
  你们这群痴徒,无数次了,无数次了,为何总要试图把阿鸠从我身边带走!
  阿鸠是他的!
  是他的!谁也不能分离他们!
  上官伊吹勉强跪在地上,他被无穷无尽地光芒压制,压制,碾压如尘。
  放开他!我命令你们放开他!戚九被黑色的幻丝逐渐笼罩,同时伸出手来。
  两只手在黑暗与光明的中间不断攀附。
  一尺一寸紧紧握住。
  羽戒在两人手指上翩翩起舞。
  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开你的!光芒的力量让上官伊吹周身的肌肉绷紧如丘,他的眼眶红裂,胜于妖冶的曼陀罗花,满心满眼只凝着戚九一人,连天地都不曾装下。
  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戚九仿佛听见了上官伊吹衣衫碎裂的声音,他又何尝不是呢!
  什么,都不能分开他们!
  俺来啦!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东佛,顶着强大的风潮,穿越了陌川造就的幻丝,逆风而行。
  沅殇鬼婴陡然一顿,你!!!!你疯啦!!!她纵着柳白骨扔开咽气的陌川,神思恍惚。
  黑滚滚的幻丝仰天一曲。
  趁此一顿,东佛用尽周身的力量,笔直地扑向了戚九的身边,紧紧地抱着他俨然快被被拉断的腰肢。
  松手吧,你们会被扯碎哒!俺陪你!他缀着戚九,一点也不肯放弃,俺陪你一起坠入黑暗!
  幻丝牵起的巨大气流吞噬天地,打在戚九二人身上的力量越来越重,仿佛地狱极刑炙烤。
  伊吹!
  阿鸠!
  松手吧!你会死的!东佛开始扯动二人紧握的手指。
  狂风骤掀,连地面间的废叶残石也随风卷动,仿佛泥石流一般涌向三人。
  不能松手!不能松手!
  东佛照着戚九后颈使劲一咬,瞬时见了血花。
  不!
  上官伊吹的手心里顿时空了。
  眨眼里,黑色的噩梦幻彧将东佛与戚九压如无尽的漩涡之中,二人便若随风飘荡的芦花,往梦魇最深邃处毁灭。
  东佛偿到了血的甘香与腥甜,他的胆子渐大,不停地咬着不肯松口,小兔崽子,小兔崽子,俺陪你!
  他不断地倾诉自己,仿佛把压抑许久的心情一并倾吐干净,鸠哥哥鸠哥哥不要抛弃我。
  戚九的手一直虚空里握着另一只温暖的大手。
  可是,我想要伊吹他的惨痛回音被虚离的黑风卷走,扯成一片片破碎的珠子,叮叮当当地敲在幻彧看不见的尽头。
  戚九的眼中滚出汩汩的泪花。
  大喊一声,我只要伊吹陪我!别人我都不需要!
  风潮骤停,沉若往生。
  戚九从柔软的床榻间猛地坐了起来。
  嘻嘻嘻有一群欢乐如鸽子一般的美丽少女爬在床沿,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苏醒。
  大禅,您醒来了。
  第144章 我是大禅
  大禅
  谁是大禅
  东佛呢!东佛去哪里了!
  戚九晕晕乎乎地看着十几位美艳绝伦的女孩, 这些女孩体态丰腴且衣饰华贵, 纵而墨色云鬓间盘着硕大娇艳的牡丹鲜枝, 依旧挡不住青春的脸上洋溢着胜花的笑颜。
  他几乎是一瞬间抱紧怀里的木杖,索性轲摩鳩也被带来了, 不由啃在木头上私声窃语。
  轲摩鳩轲摩鳩大禅是怎么回事
  这是哪里,这些女人是谁,我不是该进入噩梦幻彧吗!
  若说自己身陷噩梦,这段梦是否也太过娇娆了
  为首的女孩子嘻嘻嘻笑着, 花枝儿乱颤,挡着嘴角窃窃私语道,长得是挺好看的,白白嫩嫩,比契尼来的五大三粗的汉子俊美万倍,人若传闻, 可惜就是脑子痴傻了些。
  不是脑子本身有问题, 估计是沙漠里饥.渴交杂, 风涛沙伐, 七魂儿惊了三魄,再修养个数月就缓过神儿了。
  有人赞同着,没错,大禅都浑浑噩噩地躺了近一个月,即使醒来, 整日里也仅抱着根木杖对话, 神神道道的, 自我老家奶奶就曾说过,人丢了魂儿就会犯惊症,傻言傻语的。
  七嘴八舌得全不避人,都把戚九当作听不懂北周语的异族人来对待。
  你们乱嚼舌根的声音实在太大啦!总算有人出来呵止道,大禅是烨摩罗来的贵客,又于乌木苏沙漠处救了被群狼围攻的七皇子一命,尊谓恩公,尔等岂可出言毁伤
  说话的女子地位高出一阶,余下的都闭住嘴巴,眉眼里带着北周女子独有的豪放不羁,对着错愕的戚九泛起阵阵秋波,离巢的鸽子一般施施离去。
  戚九急促,都别走啊!起身去拦。
  流水一般的丝制亵衣滑落双肩,露出雪白的胸口,腰间的肌肉因长久的饥饿显得孱孱不堪一握,索性由腰澜横系着,否则落衣成裸,反叫人看了笑话。
  戚九轻声叫着失礼,抱着木杖又重新钻回被衾里。
  惹得独自留下的美人儿一阵欢笑,原来大禅能说北周话,且勿见怪,方才那些丫头子常年在驿人馆里伺候,与番邦人们撒野惯了的,多少失礼处还望海涵。
  戚九问,驿人馆是何处
  留下的美人儿道,乃真元帝特建的别馆,借以款待五湖四海来咸安圣城朝拜的贵宾友客,番邦来使。
  真元帝!!
  戚九依稀记得女帝尚未登基前,真元帝乃当朝天圣国君,国号犀和。
  他居然进入了十几年前的幻彧之中!!
  掐着木杖的手指白中渐青。
  轲摩鳩啊轲摩鳩,你们瞒得我好苦。
  戚九一瞬间就知道了自己是谁,或许他冥冥中也早是有所觉察的,仅是不愿意擅自承认而已。
  美人儿瞧他闷不吭声,从柜中取出一个青釉红签药瓶,道大禅请躺平吧。
  戚九被她干扰,不由自主地拢起襟前肌肤,做什么?
  美人儿莞尔一笑,大禅您的肌肤自乌木苏沙漠里饱受摧磨,陛下特命御医研制的焕肤膏,已经涂过六瓶了,周体肌肤脱了一层旧皮,才会如现在这般莹润如玉。
  难怪。
  戚九看见她的手就要摸上来,连忙婉言拒绝,自己接过焕肤膏轻轻涂抹,话说确实神效,感觉皮肤像牛乳浸泡过似的。
  一切完毕,美人儿又恭敬端来一件新衣,说戚九的新生皮肤太过薄脆,不能穿棉麻衣料免得割伤皮肤,只能穿冰蚕吐出的纤丝所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