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萱:“白萱不想去逛园子,只想同将军多说两句话。”
小厮吴闻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怎么感觉这公主是在拼命往将军身旁凑。可在那场战役后,霍将军常有神智不稳,情绪躁动之时,这种时候往往他都控制不住自己,无人敢同他接近。
在发作之后,屋内基本都是一片狼藉。
霍和安性情大变,暴怒阴鹜也由此被传了出去。
秦白萱看了看周遭侍奉的人,轻声道:“霍将军,可否屏退些下人。”
吴闻:!!公主未免胆子太大了些,虽说将军近些日子都没发作,可要是突然出现那种状况该如何是好。
少女的声音宛若柔软的羽毛,拂在霍和安的心上,他想道,她声音为何如此软,说一句话都像是在撒娇,让人不自主便想答应她的请求。
霍和安颔首,让其余闲杂人等出门候着,只留了吴闻一个小厮。
秦白萱也只带了采芜一人。
采芜和吴闻都在偏门口的位置,不去打扰二人。
霍和安端起桌面的茶壶,给面前的公主倒了杯水。
秦白萱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霍和安所坐的木质椅,发现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也就是说,霍和安坐于这个椅子上可谓是十分行动不便。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如今是没有轮椅吗?”
霍和安耳朵尖,听到了她小声说的话,问道:“何为轮椅。”
秦白萱简单描述:“是带轮子的椅子,坐于其上可用手推动,亦可由他人推动,行动起来会方便些。”
这原书作者设定的不是某个曾存在的朝代,其中各样东西比较杂糅,有些历史上出现较晚的现在便有了,但有些早早出现的,这个世界并无。
她说明“轮椅”一物时带了不少期待,要是有工匠能造出来,霍和安行动也能方便许多而不是一直只能坐在殿中。
霍和安听了听,并无甚兴趣的模样:“嗯,此物于末将用处不大。”
“怎会用处不大?”秦白萱坐在了一旁的软椅上,“要是如此,将军出门便容易许多,若是日后想要练兵或是握剑,都能直接练习……或许有一日,将军能重返沙场。”
吴闻吸了一口气,这公主还真是不断在将军会生气的点上不断蹦跶,他真是有点为她担心。
将军从战场上退下后,便再为去练兵场,偶尔听到战场一词都会忽然发怒。
霍和安咬了咬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他的话像是从牙缝中吐出来的:“殿下,霍某只是废人一个,谈何重返沙场?”
他情绪外露的明显,秦白萱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她眼神中带着担忧。
或许是觉得秦白萱是来打探未来驸马的情况,她或许也未必想嫁,霍和安猛然撩起自己的裤角,露出其中伤痕累累的双腿。
“末将的腿是这般,日后都站不起来了。”
向寻常人那般都变成了奢望,哪里还有重返沙场的能力?
他的两条腿还隐约可见肌肉线条,但已是能看出有些萎缩,上面遗留的疤痕触目惊心,伤已经好了,可留下的狰狞痕迹无不显示着当时情况的危急。霍和安的双腿几乎是差点被生生斩断。
秦白萱看着他的腿,愣住了,书中的文字远远没有直接的视觉冲击来得震撼人心。
生活于和平年代的现实世界中的少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战争血淋淋的残酷。
不知何时,她的眼中已蓄满泪水,在她还犹豫着自己的人生下一步该往哪儿走时,已经在为另一个人感到心疼了。
每看一次自己的双腿,霍和安便感觉自己心上的伤疤被硬生生揭开了一遍,一直在流血。
疼痛,又麻木。
他眼睛布了些血丝,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抬头时看到了秦白萱眼旁的泪光。
也不知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可再看秦白萱的表情,她的心疼一览无余。
心疼……是为自己吗?霍和安有些不明白,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为何秦白萱会有这种情绪?
他双腿受伤时,他感受到各种讥讽、嘲笑或是带着不屑、同情的目光,可从未有人对他露出如此温柔的,仿佛疼在她身上一般的眼神。
霍和安穷苦出身,他便是凭着军功一路路打上来的,也碍了不少人的眼。
看着秦白萱可怜兮兮的模样,霍和安忽然觉得自己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
方才吴闻看到霍和安那种举动时,差点紧张死了,生怕将军一个没控制住冲撞了公主殿下。
霍和安放下自己手扯着的地方,腿部又逐渐隐蔽于裤腿和长衫之下。
“殿下也看到了。”
或许这个公主,不多日便会知难而退,或是求着她的父皇退婚。
谁会想嫁给一个废人呢?
秦白萱胡乱用袖子擦拭了下自己的眼角,觉得自己的表现着实有些丢脸,她小声道:“对不起。”
霍和安看着她擦泪的样子,觉得更可怜了,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他叹气:“公主不必道歉。”
知道霍和安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秦白萱转移了话题:“待到本公主嫁过来时,想看见府上装扮装扮。”
她不再用“白萱”作自称,而是用“本公主”像带着几分命令,又有点儿可爱。
霍和安在受伤后,对周遭一切便像是无心管理,这个将军府都蔓延着一股“死气”。
秦白萱提出这个要求,也是想通过这次婚事,将府中捯饬一下。
唯有良好的环境才有利于心伤更好恢复嘛。
霍和安脑中先是冒出了一个想法“她竟然没有想退婚”,之后愣了几秒才回答:“这是自然。”
吴闻看着将军彻底平静下来,心中也安定不少。
将军对公主定是带着几分克制在的,他也想不到,二人相处得还算是不错。
秦白萱将怀中藏着的一个带串珠的帕子取出,递到了霍和安手中:“这是给将军的。”
其实秦白萱对这些礼仪也不懂,她这些所谓的“常识”不过也是跟着各种电视剧学来的。
据说见第一面,总是要给未来的恋人留下定情信物的。
霍和安果然没反应过来,他骨节宽大分手握着那帕子:“这是?”
秦白萱:“定情信物。”
采芜:!!!公主殿下太大胆了,她果然是对霍将军情根深种。
吴闻:???什么定情信物,哪儿来的情?公主不会是一厢情愿,对霍将军情根深种吧?!
不过想到过去听说在战场上有美女投怀送抱,霍将军都是冷着脸将人丢出军营的,他不会此时也不给公主面子,甩脸色吧?!
吴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猜测着霍和安会作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萱萱子其实还有个牛牛的金手指qwq后面会说~
第7章 在意
霍和安低头凝视手中的丝帕,那上面绣了精致鸟雀的图样,柔软又芬芳,一旁还系着七彩琉璃串珠,点缀得分外好看。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这方帕子,都没注意到,在秦白萱说出“定情信物”这四个字的时候,自己眼中的阴翳都消散了几分。
霍和安抬眸看向秦白萱,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定情信物?”
见他这般问,秦白萱略微有些慌张,她磕磕绊绊道:“正、正是。”难道说自己这么做的不对,或者不合适?
果然还是大意了。
霍和安又看向帕子,将这块柔软的小东西折叠好收起。
他道:“嗯。”
秦白萱不知他这声“嗯”是什么意思,喝了口茶权当掩饰,却猝不及防被将军府的茶叶苦到。
苦味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她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霍和安对于所用之物并未有特别高的要求,行军打仗并无多好的条件,茶权当醒脑之物,苦些涩些都已喜欢。但他忘了公主精贵,对这茶很可能喝不惯。
可看着秦白萱忍耐苦味的模样,霍和安发觉自己心底生出了些许笑意。
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二日有种想笑的感觉,在伤后的日子,终日压抑,自暴自弃,郁郁不快,连勾一勾唇角都勉强。
秦白萱为本来充满颓然之气的将军府,增添了不少活力。
见霍和安收下公主殿下的定情信物,吴闻眼睛一亮,心道:不错不错,将军还是懂得此时应当如何。不过他怎么只回应了一个“嗯”字,还是不够上道啊!
秦白萱好不容易等到苦味缓和,觉得今日此行真是有些失败,又未说动霍和安,又没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还被茶水苦到。
她有些失落。
见也打扰好一会儿且自己想说的也都说了,秦白萱站起身来:“叨扰将军多时,白萱先回宫了。”
霍和安才刚刚将帕子理好收着,听她这话却又差点将那帕子捏皱,他听到了自己心中的声音“她这么快就要走了?”
这话他自然是说不出口。
只听秦白萱接着道:“白萱之后还会再来探望将军。”
霍和安眸光更是柔和了几分,他道:“嗯。”话音尾调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
秦白萱转身,吴闻替她开门,采芜跟上公主身侧。
吴闻:“恭送公主殿下——”
采芜上前搀扶着秦白萱,跨过前殿门槛,离了两步后,听到屋内传来霍和安的声音:“路上小心。”
秦白萱脚步停住,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将公主与其带来的侍从皆恭敬送走后,吴闻想道,这公主真是和传言中大不相同,身上透露的气质很是亲和。
他回到殿中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霍将军竟还在拿着那方帕子看。
吴闻顿时明白,淑德公主这来一趟,是将这定情信物送进将军的心里了。他看着霍和安的表情,忽然发现这样的神情在将军脸上已经许久没见过了,或许在那场战役之后就再未能看见。
忽然,听霍和安道:“让管事将府中茶叶换一换,用些苦涩不重、品质上乘的。”
吴闻应道:“是。”
方才他也注意到秦白萱喝茶时候的表情,定是被苦到了,将军果然愿意为公主殿下进行改变。
毕竟是跟了霍和安许久的人,吴闻还是希望将军能振作起来,可他的身份所限,难劝将军。
直至今日,似乎看得见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