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将军府的杂役出去寻他,也是碰巧遇到他有空,听说是给霍和安和公主作画,谢沪钧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也是和了眼缘,秦白萱挑中了他画的作品。
见谢沪钧已是摆好了笔墨,看上去随时准备着开始,秦白萱问:“请问谢画师作画时是否有什么规律,或是是否需要我同将军摆一个固定的姿势?”
谢沪钧用修长的两指夹着笔杆,眼神落在二人身上:“不需保持固定姿势,公主殿下与将军大人在此房间内可随意行动。”
见到秦白萱和霍和安第一眼,谢沪钧就像是来了灵感,话音刚落时,他便已经开始动笔。
没想到对方如此迅速,秦白萱愣了下,接着和霍和安对视一眼。
霍和安面色沉静,他握着秦白萱的手,见此时机合适,提议道:“不如借此机会,带夫人读读兵书?”
在房中正好无事,又是二人难得相伴之时,可以借此机会,做些有意义的事。
读兵书是霍和安的日常,这一块也是秦白萱不是了解处。
她颔首:“好。”
有霍和安在,秦白萱并不需要别的座位,她坐在对方的轮椅上,被小将军揽着腰。
兵书此处正在讲计谋之事,还举了不少例子。
霍和安便细细同秦白萱解释,给她讲这一个个故事。
这兵书的确是有些难懂,加上秦白萱作为现代人,要读古文就已经花了不少功夫。
有霍和安解说的确是轻松不少,也十分容易理解。
其实说来,秦白萱不会上战场,了解这些或许用处不大,可她感兴趣,且愿意分享霍和安在读的东西。
当然,这些技巧计策并非毫无用处,或许除了战场上的大谋略,在一些近战以及防身时的心理上,也可学会化用。
谢沪钧看着二人的互动,眼中充满兴趣。
有一说一,他也在成名后接了不少画作,其中也有给达官贵人画过。
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有官员画自己和夫人,听说能比较自由,他们便共同去花园玩耍。
还有让自己娶的小妾陪着弹奏琴,那官员在一旁饮酒,让谢沪钧作画的。此人也真是会享受,曲和酒都有了。
当然等到之后,自己有权利作出选择时,像是那要他画小妾的单子,谢沪钧再没有接过。
还有那些昏庸官员,就算给的钱再多,谢沪钧也是一并拒绝。
也正因这样的脾气,他差点惹得某些人生气,几乎将他的摊子砸了。
谢沪钧也是年轻气盛,硬是没改变自己的规矩。
这一次接将军府的事,他原本也是看中了定安大将军的名声。
毕竟这样一位受人爱戴,保家卫国的将领,他也很想一见。
虽然知道将军此时双腿已无法站立,但心中尊敬未变,他也知霍和安背后的荣誉不会变。
如今一见,更是坚定了他心中想法。
将军的确是英明神武,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他身上的气势也不输从前。
而且同公主殿下的互动,也格外令人羡慕。
像是这样同读兵书,的确是从所未见,仅此一家。
谢沪钧又是一阵灵感来袭,他下笔如有神,觉得自己这次作画比何时都要更顺畅。
霍将军的声音低沉好听,他的讲解细致又清晰,公主偶尔会应和一两句,又偶尔会提出一个问题。
见她这么专注,霍和安耐心解答。
书中的历史的确是架空,像是这兵书中举的例子,秦白萱几乎一个都没有听过。
可细细想来,又和现实世界历史上那“三十六记”有几分相似处。
听着听着就入了神,竟也不觉得疲惫。
到了合适的时候,吴闻和采芜端上茶水,让将军润润嗓子,也让公主殿下略歇一歇。
快到中午,谢沪钧的画稿已成大半,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如此顺畅,的确是托了将军和公主的福。
这次也是让他画得尽兴,谢沪钧心中愉悦。
诸人留谢沪钧在府中用饭,并且秉持着其为客人的态度,给他上好的礼遇。
这让谢沪钧又是觉得这次来得很值得。
尽管已经具有一定名声,可谢沪钧作为画师,依旧未有多尊贵的身份地位。
他甚至还曾听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富家公子嘲讽自己为一个“臭画画的”。
那时也只是报以一笑。
可将军府这种环境和氛围,给人的感觉太舒服了。
像是在送茶时,将军府的侍女还给谢沪钧也一并送上一份。
还有给秦白萱和霍和安送上瓜果,谢沪钧亦有。
用过午膳后,秦白萱询问谢画师是否要休息一会儿?
谢沪钧笑着摇头:“多谢公主殿下关心,不用休息,正逢灵感如泉涌,或许用不了一日,今日下午便可画完。”
不想竟然这么快,秦白萱勾唇,道谢:“那就麻烦画师了。”
在下午画画时,中途霍和安还去拿了一样东西。
他回来时,同秦白萱道:“上次让人去寻,目前正好寻到上等阿胶。目前已将此物送来,可供夫人补血之用。”
在上一次霍和安看到秦白萱偷偷取血后,他就已经动了这样的念头。
应当去取一些补血之物,为夫人好好补补。
常见的容易买到,可像是精品阿胶还要从其他地方运送而来,价格也是昂贵。
可这些等待还有价格,比起秦白萱手上疤痕,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又凑近秦白萱耳边:“为夫知道夫人爱甜,还必然将其部分制成阿胶糕点,应当更好入口。”
从细节处,都可体现霍和安的用心。
秦白萱点点头:“多谢将军。”
不过霍和安离她这么近,他的唇又正凑在她耳边,呼出来的热气都使她耳尖痒痒的。
秦白萱稍稍推了推霍和安:“还有人在呢。”
她耳尖有些泛红。
知她面皮薄,霍和安同她离开了一小段距离。
果然如同谢沪钧所说,他这次灵感很多,画画分外顺畅,用了比平日更短的时间完成了画作。
下午时,就画好了。
等到完成了手头的作品,谢沪钧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将笔放置到笔洗之中,接着展开这幅画。
宣纸透薄,上面的痕迹还未干透。
他拱手:“将军大人公主殿下,谢某已将此画画好,请过目。”
秦白萱和霍和安上前去看,发现谢沪钧画得的确极像,尽管他们是在屋中,可画师加了独特的背景。
的确十分好看,画中之人和自己有九分相似,秦白萱格外满意。
最关键的是清晰的画出了二人的互动,画面里的公主和将军,都面容带笑,眼中的情意像是要透过画纸溢出来。
这是一眼就能认出的程度。
加上他们的亲密姿势,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对有情人。
霍和安也满意,特意多给了谢沪钧一些赏钱。
接着便是等画作晾干。
秦白萱还让人在谢沪钧准备离开时,多送了他府上的礼物以及上好的画笔。
谢沪钧收下了这些东西,走出府中时,心中仍颇有感慨。
霍和安接着在画作上,秦白萱身侧的位置,写下了“吾妻秦白萱”的字样。
这样日后肯定还是认得自己留下的字迹,知道是自己写的。
秦白萱也学着霍和安的动作,在画面中小将军的身侧,留下“吾夫霍和安”五字。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秦白萱的毛笔字是越来越好了,如今写在画作之上也不觉得突兀。
她脑海中忽然想过自己昨日的想法,提议:“我们再用另一张小纸片,写下专属我们二人的能懂的东西可好?”
的确是巧思。
那究竟写什么是好呢?
几乎就是在她思索的那一刻,秦白萱脑出蹦出李清照的词,她马上在小纸片上,用简体字写下:“此情无计可消除。”
这点简体字和繁体字自有不同,寻常人应当看不懂才是。
霍和安也是如此,辨认一番,却依旧是认不出来。
“夫人写的是何?”
秦白萱轻声念道:“此情无计可消除。”
词中的后面两句话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注1]
就算是意外让他们分离,就算是病症让霍和安忘记,他们之间的情感也不会被消除。
霍和安笑道:“夫人此句写得甚妙。”
“也并不是我所写,是从他处听来的。”秦白萱道,“将军有什么不同的表达方式吗?”
霍和安用了战场上暗号互通的书写方式,这更是他和心腹以及旧部的传信方式,非亲近之人绝不会了解。
他写下几个秦白萱看不懂的字。
等到画作晾干后,他将画叠起,放在极小锦盒中,挂在自己的衣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