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落了一地叶子的小院,阿璃抿了抿唇,转身推开绯羽的房间。出去四五日,书案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很显然根本没人回来。
“会不会是绯羽见你不在出去找你了?”系统问。
“不会,”阿璃很肯定地说,“绯羽刚回来时肯定会先打扫院子。见我一直没回来才会出去寻我。但这里根本就是从我走后就没人打扫,可见绯羽根本没回来。”
“他为什么没回来呢?”系统又问。
阿璃微蹙细眉,想到绯羽问过她,天界的门被封印,她是怎么做到来去自如的?
她又想起那日在峰顶,门外的长老对白泽说得到了九天之上的回应。两件事交织在一起,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兆。
她立刻从手链里抽出玉牌,快速朝山下的传送大殿走去。
第47章
六月, 天山脚下已经被一望无际的绿草覆盖,顶峰之上却还白雪皑皑。这里常年积雪不化,狂风席卷着落雪扬起又落下, 连路都看不清。
阿璃被传送到了大殿的边角之外, 她只得顶着风雪朝殿中走去。
还未靠近门边就听得王长老道,“天界已很久没有上神回应, 连香都点不着。这次突然有了传讯,掌门不觉得很诡异吗?”
白泽道:“是很诡异,但是那位上神的声音很是虚弱, 似乎出了什么事。”
王长老大声道:“就算出了事也与人间无关。掌门, 连上神都无法解决的事, 我们去了又能如何呢?更何况, 想要登天必须是十环,我们天山只有您和李长老到了这个层次。”
“其他门派虽然也有, 但因为早些年那些羽化登仙的人上去便没了音信。久而久之,大家即便到了十环,都不敢破劫成仙。掌门,你不是还要下山找人吗?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管九天之上的事了。”
白泽垂下眼,他对成仙没兴趣, 但一直以来,飞入九天就是他的一个执念。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人和事丢在了那里。但如今羽化成仙已成为人人惧怕的事情。
原本升上天后, 新上神会通过焚香的烟气与后人沟通。但是从三百多年前开始, 羽化登仙的人一去就没了音信。
这让他不禁想起上古的一个传说。天上降下彩云桥, 大家都说只要爬上去就能到达天界。于是大人小孩皆搀扶着顺着彩虹桥向上攀去。
底下的人抬头看热闹, 见一溜溜人上了彩虹桥便滑向了云朵深处,都以为那是登入仙门成仙了。于是上去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个人上到桥虹桥的最高处, 他才发现,远处的仙门是一只巨大的蛇口。
所谓登仙的彩虹桥不过是一只巨蟒伪装出来的。那一溜溜人像下饺子一样滑入了蛇口,成了巨蟒的食物。如今九天突然有了上神的音讯,就像是突然降下彩虹桥,整个修仙界为之震撼,大家又开始纠结上不上去。
白泽的目光落在书案上的道侣证上,刚刚涌起来的冲动瞬间冷却下来。还上什么九天呢?人都跑了。
这几日他到处找她,甚至把所有的秘境寻了一遍,但是根本瞧不见她的人影。但偏偏他找人占星,又说她人没事,就是待在了他寻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他寻不到呢?妖舟?鬼域?还是大唐皇宫?
门外响起了簌簌雪声,似乎是廊檐上的雪被吹了下去。但雪未落地,似乎半截道就被拦了下来。白泽立刻知道门外有人,那雪是落在了人的肩膀上。
“你先去吧,我再想想。”
王长老跺脚,“这有什么可想的?掌门,万万不可去啊。”
阿璃站在墙角,注视着王长老叹着气离开。她微微皱眉,思索刚才听到的话。冷不防,肩上被拍了几下,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却是白泽在替她拍打身上的落雪。
少年白衣素雪,衣角被风吹得鼓起,漆黑的眉眼,挂着寒霜般的冷淡。
“白泽,你怎么在这里?”她忙讨好般搂住他的脖颈。
白泽虽然喜寒不喜热,但少女身上的寒气还是激得他微微一颤。他没有动,任由她像藤蔓一样缠着他。
“你去哪儿了?”
“我去了幽冥,”阿璃半真半假道,“那日傍晚,我在后山采松枝,看到了一对新人办喜事。我原本只是看看热闹,但是对方的父母硬要拉着我一起去喝喜酒。我一直拒绝,但他们热情地把我往旁边轿子里一推,抬着轿子就跑。”
“我被他们带到一所大宅院,那里的人更多,有唱曲的,有做杂耍的。我坐了坐便要走。那家主人说,因我是很特殊的客人,代替了阳世见证他女儿的婚礼,十分感谢。但是他们的酒水不能真给我喝,便送了我一支珠钗。”
“我按着他手指的方向出了宅子,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深山中。等我用遁地符回来,发现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阿璃拿出珠钗给白泽瞧,一只通透的白玉簪子,上面缀着一颗猫眼石。
白泽接过,手指上凝聚些微灵力轻轻一抹,钗子上隐隐冒着些鬼气。
“冥婚?”他微讶一下,这种事不多见,但并非没有。阳间要结婚,阴间也会结婚。许多阴间人十分迷信,认为有阳间人的观礼,婚礼才会被天地认可,被神灵祝福。因此,冥婚总会“打劫”一两个活人去观礼,礼毕送上重金酬谢。
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占卜上说她人没事,就是暂时待在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当然找不到了,活人根本找不到幽冥的路。
白泽又执起阿璃的手,微微凝上去一些灵力。阿璃原本洁白的手腕,在灵力的压制下,现出丝丝鬼气。
白泽微微皱眉,“这家人也太过霸道,活人不能在幽冥呆那么久,你看你身体里沁进去多少鬼气?”
阿璃微微睁大眼,“沁了鬼气会怎么样?”
白泽瞧她害怕,嘴角微微莞尔,“倒不会怎么样,就是生几天病罢了。”他微微弯腰,将她一把抱起,“亏得你认识我,不然就得在床上躺好几天。”
阿璃松开一只手臂,剩下那只还虚虚地挂在他脖颈上,“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鬼气。”
“怎么去鬼气?”
白泽语气闲闲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阿璃静默下来,脑海里传出系统的声音,“宿主,你可千万不能让白泽知道季幽是幽都之主,否则他现在有多信你,将来就有多生气。”
阿璃无语,“实话实说他也生气,不实说他也生气,你让我怎么办?”
系统:“哎,我就提醒你一下,尽量别让这几个崽崽互相接触。你要得到六朵小红花,就得在六个醋精之间周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宿主,你是怎么让钗子冒鬼气的?”
阿璃:“那钗子原本在季幽给我的手链里放着,但是去了幽冥,手链好像找到了家,拼命呼吸着阴间的空气。现在里面不止是钗子,就连符纸、衣服都沾染上了鬼气。”
系统恍然,“原来如此。”
随着白泽朝殿后走去,阿璃闻到了一股硫磺味。眼前的空气变得雾蒙蒙的,浓重的水汽不断往身上拍。
阿璃对水十分敏感,只是衣服被水汽拍得沉甸甸的,她就害怕起来。
“我不能碰水。”
白泽悠悠道:“为什么,怕谁闻到吗?阿璃,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要用无香丸遮掩身上的香气?以前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躲着我,现在呢?你在躲谁?”
躲好多人。阿璃心道,她捏了上千个纸片人,除了养过的,剩下都是疯批纸片人。她可不想像在小仙门似的,被人追着砍。
白泽走到松林里,这里有一处温泉,泉水呈奶白色。池边围着一圈白玉砌成的边,圆润又好看。
阿璃看着冒着硫磺味的泉水,顿时万分无奈,“你有无香丸吗?”她仅剩的一颗,在喝完季幽的灵芝汤后吃掉了。
“没有,”白泽道,“无香丸不就是狩猎妖兽时隐藏气味用的吗?我不需要隐藏,我在看到妖兽的一瞬间,就可以将对方击杀。”
凡死了。
阿璃别过头去,“你十环你说什么?”
白泽轻笑一下,“一会儿我下山替你买去。”
他伸手挑开阿璃的腰带,衣襟猛地松开,阿璃一把按住衣衫,慌张道:“你干吗?”
“脱衣服啊,你沐浴还穿着衣服?”
阿璃恍然从他脸上看到了绯羽的模样,她忙从他身上下来,“就算是脱掉,你也不能在这里看啊?”
“行吧,”白泽笑着说,“但我担心你还有用我的地方……”
“我没有用你的地方。”
白泽也不勉强,只喉间低嗯一声,便乖乖转身朝松林外走去。
阿璃等看不到他人影了,这才褪去鞋袜和衣物,缓缓滑入水中。
但没想到温泉很深,她脚够不着地,立刻向里沉去。吃惊之下,她忙用手攀着池边,但白玉磨的池子滑溜得很,她快要扒不住,只得出声唤白泽。
很快,白泽就从松林外走到池边,眼里带着一丝好笑,低眸看着羞恼的脸色发红的少女。
“你故意的吧?”阿璃仰起头,紧紧扒着池边不放,生怕泉水给自己没顶了。
白泽笑,“我就说你还有用我的地方,你不信。”他微微弯腰,“现在怎么办呢,你自己上来,还是我下去?”
阿璃脸色通红,“你把衣服帮我扔下来,我穿上再上去。”
“行。”白泽拿起旁边叠好的衣服递过去。
阿璃根本腾不出去手。就算她能腾出手,衣服还没穿上,人就沉到池底了。
“算了,不逗你了。”白泽怕欺负的她哭了,慢条斯理地将袖口往上卷了一截,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腕,将鞋袜除去,进到池子里,泉水只到他的肩膀。
阿璃只觉一双有力的手箍住了腰,整个人就往上浮起一截。
“白泽。”阿璃惊慌道,连忙捂住自己。
少女的手指又软又轻,指腹嫩得像吹弹可破的馥郁花瓣。
白泽微微垂下眼,这种欲掩欲露的春色,让他心底躁意四起。原本只是想逗她,但是根本稳不下心神。
更远的地方,苏雨柔跟着父亲上了顶峰,她不情不愿道,“事是玉珠做的,为什么让我来赔礼道歉呢?”
苏敏德安慰道,“目的不是道歉,目的是拿到摄影石。这么说了就不听呢?你真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在秘境做的事?”
“我不是不救,是根本没法返回去呀。爹爹,你不知道那个洞里水麒麟有多少。咦,爹爹,你闻到什么气味没有?”
“没有啊,怎么了?”苏敏德奇怪地问。
苏雨柔感觉胸臆有股恶气要出不出,快要把她烧死了。
第48章
桃子味的清甜压过了温泉的硫磺味, 白泽的目光越过阿璃头顶,伸手将搁在池边的衣衫取下裹住她。但是衣衫轻薄,很快就像开花一样绽放与水面。他不得不给衣衫施了一个小小的术法, 让它沉下去。
有了衣衫的遮蔽,少女没有那么抖了, 垂着眼,羽睫上沾满了水汽,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温泉水的。
“我就逗逗你, ”白泽轻笑着说, “你以前也给我洗过澡啊。”
“胡扯。”阿璃抬起眼,对上白泽那双含情目。少年眼里染着薄薄的笑意,整个人如白雪初融,明澈照人。明明做着可恨的事, 却让人对他生不起气来。
她想起白清梅的话,白泽人前一副掌门模样清冷至极,人后吊儿郎当惯会胡搅蛮缠。果真是他的亲姑姑,说得可真准。
白泽认真道:“真的, 那时我还小,也就十二三岁吧。你总是这样, 也不说一声就把人按进水池。后来我赶在你来之前沐浴完毕,你就没有再给我按头洗了。”
阿璃听得默默无言,游戏里是这样的。点一下崽崽, 能看到他的清洁度、饥饿度、健康度、心情好坏什么的。如果崽崽的清洁度一直很满, 确实不会再给他按头洗了。
“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