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这就赢了。。”
望着土崩瓦解而去的敌势,无论是石牛还是王秋,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意味和感触,又有些恍然隔世的错觉。
但是对于周淮安而言这场胜利却并非意料之外,所差别的不过是早晚而已;按照他从历代官府资料和地方传闻中所了解的内容。这些土蛮最擅长的还是山地间如履平地的机动力,空间狭窄的短促突击和小规模遭遇战,以及偷袭、骚扰之类的游斗作战;
一旦大规模下山到了环境不同而遍地河网、水田的平原地区上,就基本丧失了他们所凭据的大多数山地优势了;在占据人多势众的上风情况下,或许还可以无视和忽略这些不足和差异,但是一旦受阻、受挫和露出颓势之后,这种劣势就会被一下子放大和利用起来了。
这也是他敢于冒险在交州城下虚晃一枪,而带兵主动北上迎战这些土蛮的依据之一;赌的就是他们不能像正规军队一样令行禁止和反应迅速,以及在平原上的作战经验严重匮乏。只是未想不是预期当中的逐一攻拔和各个击破,而是就这么快就打了一场决战而已。
“恭贺领军,我军杀获近万,余下土蛮已然尽数溃亡。。”
负责监督那些附从武装打扫战场的学徒队长米宝恭声道。
“所获旗鼓甲仗军淄堆如山积,。。又有军中子女奴婢近万人。。”
“却是我等要引以为戒的地方了。”
听到这周淮安不由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场战争赢得实在有太多值得回味和反思的地方了。
比如,对方竟然把虏获的人口和财货都携带在军中,这么多的负累和无形的牵挂,无疑就加剧了对方作为逆势之后的败亡之道了。
不知道是对方过于自信还是托大的缘故;南下来攻的西原蛮虽然号称五万大军,这次实际投入战场的差不多也就两三万人而已,相对周淮安带出来的义军本阵加上附从武装的近万人,并不算得上是明显优势;
而且居然没有等全部抵达就抢先发动了进攻。结果就是分批的在变相填油战术下,相继折戟、粉碎在严阵以待的义军轮番交替掩护的预设阵列之前。等到终于下定决心祭出决定性的底牌和决胜兵器——象兵,及其伴随的全数主力,却又遇上了早有准备的克制手段;所以实在是败的毫不冤枉。
不过接下来的伤亡报告,就没有那么令人愉快了。毕竟,世上可没有十全十美的零伤亡事情;在这场毫不意外的对战当中,还是造成了本阵自身的近千人伤亡;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一只慌不择路的受惊大象,给无意间直接闯入阵列当中踩踏,和后续的围攻、驱杀过程当中所造成的后果。
其次是那些靠近投掷的梭镖和投矛,还有药弩毒箭什么的损伤;然后才是有些微乎其微的近战肉搏的损失;那些土蛮士兵看起来固然是形貌狰狞可怖,并且很有些悍不畏死的蛮勇,但是缺少大规模战阵中的基本配合与协调;打着打着很容易就四散成各自为战的一个个小团体。
然后就被义军远近交替的战阵给轻易分割开来,而形成局部的优势给逐一歼灭掉,或是通过轮换接战的方式相继各个击破在有限近战面上;这也充分体现出了传统冷兵器战争中,组织度和纪律性较高的一方所带来的战力加成和对比优势。
而且正所谓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衰。一旦打成相持之后,除了少数格外悍勇的壮蛮之外,大多数蛮兵在体能的持续性和爆发力上的短板和劣势,就随着时间而愈发明显了。因此,除了作为两翼与主阵填充的几只土团武装,遭到了强行突破和发生了溃乱之外,他们根本没能动摇的了义军主力的阵脚。
随后周淮安又接到了回报,马队的追击也遇到了某种意义上“挫折”;很多溃败的蛮兵直接逃进了满是泥泞的田埂里,或是跳进了那些河塘和溪流当中,然后令那些爱惜坐骑的义军骑卒们也不得不望而兴叹,然后改下马来继续用两条腿追击两条腿。
好吧,预期当中至少有上万名土蛮的溃兵因此得以逃脱追击;不过他们几无建制也无斗志,更兼甲械辎重尽失,已经犯不上动用主力去进一步的追杀;光靠那些熟悉地方的土团武装,就足以收拾和情理、对付他们了。这可是毁灭家园的血债加上世代沿袭的仇恨,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卖力去做。
“接下来,我们更该乘胜追击。。”
陆续发号施令和部署到这里周淮安继续道。
“那这些残余的土蛮及其帮凶,给永远的留下来了。。”
“万胜。。。”
“长胜。。。”
“威武无敌。。。”
一片士气高昂的欢呼声随即响彻了原野之中。
然后在火速拔营北进的第二天,周淮安就遇到了来自对方的交涉使者,那是一名官话说得很好的蛮人,除了刺绣包头和破胸对襟的桶衫之外,几乎和安南土生的唐人无异。
“罗氏大首领愿与贵军罢兵携手,而共分安南十三州之地。。”
对方如此侃侃而谈道。
“而窃据安南城中的曾氏,亦是大首领之敌,。。如今罗部尚有兵甲数万,又有诸多部领为盟助。。”
“若是将军有心睦好,亦可发兵协力同为攻取之。。凡财货、人口分毫不取,只求保全甘南五州即可。。”
“你又是什么来路。。”
周淮安突然当众打断他道。
“小的。。小人。。石阿越。。”
使者不禁愣了下,才继续道来。
“乃是罗氏部领的堂前书要,曾添为南平州下博士。。”
“推出去砍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周淮安突然喝声道
“区区背祖忘义的汉贼,竟敢堂而皇之的充作蛮使,这是欺我军中无人么。。”
“将军饶。。”
然后对方的求饶声才吐出半句来,就被帐内扑下的卫士给熟练擒拿封口,而像只死狗一般的倒拖出帐外了。
“还请领军息怒。。。”
这时候军帐之内才有人出声道,却是当初投降过来的土团首领之一张彪。
“完全没有必要此类微贱之辈,劳动肝火的。。”
“只是直接斩杀了来使,怕是太过便宜土蛮了。。”
“以小的微薄之见,完全可以以此辈虚以逶迤而。。。诈他一诈虚实。。或许可有所获”
“毫无必要。。”
周淮安毫不犹豫的打断道。
“我想要的东西当自力去取,又何须假手他人。。尤其是外虏。。”
“而我汉家的疆土,岂又是区区土蛮可觊觎和交易的。。”
“我辈自当效先贤马伏波之流,除恶务尽而永定南疆才是。。”
在话语间,一个死不瞑目的首级给呈了进来,被周淮安嫌恶的看了眼后挥手送出去。
“挂到旗杆上去传首巡游各地,晓谕沿途地方的军命百姓,土团乡勇。。”
“在最后一个踏上这片土地的蛮人死绝之前,敢有言与外敌言和者皆为国奸、汉贼,当如此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