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顿兵磁州小半月的崔安潜,在信使数度往来奔走之间,终于得到自己想要而结果,带着五千刑州兵踏上归程的时候;却又听到一个噩耗。
前泽潞节度使高浔再度为部将成麟所裹挟,拒绝接受孟方立为昭义军留后,而裹挟了节衙上下退往泽州据守起来。潞州人乃至另行推举监军院使吴全勖为留后。
自此(太行)山内的泽、潞各州乱事再起,而在昭义镇一时间出现了三个节衙的所在。而他也不得不在天井关内大为悲叹,朝廷权威竟然衰微至如此,而根本不第人心的欲堑难填。
事实上在此期间他还以调停为名,对正在河北和河南境内攻城略地的河朔三镇,派出了相应的交涉使者。但是相应的结果也是令人悲愤而绝然。
已经吞并了义武军大部的卢龙军节度使李可举,虽然对于逝者表现得颇为恭顺和礼遇,并拍着胸口保证一顶遵循朝廷的旗号,却丝毫并没有停下围攻易州的迹象。
而成德军王景崇父子,亦是礼节不失的接见他派出的使者;但对于正在已经占据横海军境内的作为,可谓是一推二作五,反而迫不及待的要求朝廷追认其既成事实,并以贼势为要挟索求相关节钺。
乃至在成德军中有个中依旧心向朝廷的部属提供消息称,这成德军一旦彻底平定横海军全境,便就是得陇望蜀而南下图谋位于青州一带的平卢镇。
至于已经公开尊奉了贼军旗号而攻入河南之地的魏博镇,崔安潜的使者根本没有机会抵达节帅韩简所在军前,就已然莫名其妙的失踪在了行走的道路上了;哪怕他提出可以赦免对方而重归朝廷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此,崔安潜放眼望去自己竟然只有区区河东(今山西大部及内蒙延边)道的一隅之地,可以作为讨贼的凭仗和根本了。
而其中作为河东大地西南门户的河中府(山西临汾)及河中节度使留后王重荣,已然杀了监军院使公开投降了贼军,而转过头来逐步侵占和吞并,汾水上游依旧忠于朝廷旗号的州县。
东南上党盆地的昭义军平而复叛;还需要重新征讨和平定;他实际上所能凭仗的不过剩下位于河东腹地的北都太原及其河东镇,以及雁门以北的故代北行营所属各州了。
然而代北各州虽然民风彪悍而城傍藩落众多,但是同样山多地狭土地贫瘠而物产不丰;与朔方等沿边军镇一样,长期需要朝廷输供来维持。
因此他只有太原各州所在的“晋中盆地”,来维持和供养河东镇所属的天兵军、大同军、横野军、岢岚军、云中守捉等各路人马。
因此,如果不能尽快平定泽潞各州,取得当地的财赋和库存为补充的话,别说是南下讨贼收复失地,就算是维持麾下这数万大军都要成为问题了。
再想到正在凤翔镇的奉天城,苦苦维持和支撑西北局面的宰相郑畋,崔安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逆时背运的无尽怅然和暗自伤怀起来。
只是他这种情绪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就很快的振作起来;正因为事实如此的艰难,才是他们这些名门显望之家,应时而起而力挽狂然的大有可为之处。
最起码,就算日后朝廷是在难以振作再起,他在这里的作为也足以给清河崔氏定著六房之一的乌水房,留下足以凭据数代的人望和基业了。
毕竟,虽然他一刻忠于朝廷报效家国的心思矢志不改,但是随着年事渐高而门下依附的族人子弟愈众,也要有所为身后的长久计和家族的未来盘算了。
这时候,一份从长安辗转自关东送来的消息,再度让他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下来。因为那个窃据两京的贼首黄逆,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而同时在长安和洛阳开科举士。
虽然因为彼辈出身鄙陋而愚盲,在相应的“科举”过程中因为缺少章法和经验,闹出过不少笑话和是非来;但是在不拘出身的号召下,最后居然在两地还有分别上千人参加了这场“贼试”。
而其中甚至还不乏有读书人和下层官吏。这摆明是进一步要与朝廷争夺大统和人心了;而留在当地的崔氏支族亦是不免派出了相应人选参加,以为内应和暗子。
其中有两位崔氏子弟,竟然也通过了初试和再试,进入到了只剩百余人的上殿复试;同时也将贼试的文卷给加急送到了崔安潜这里来。
其中并没有什么经义大道,也没有判词和诗赋;而是些七拼八凑起来缺少关联和次序,具体实务和事例对策的问答。可以说与朝廷传统的科举试目相去甚远,更类似旁枝末节的胥吏之学了。
但是越是如此,却让崔安潜越发不安起来;因为他可以想象到这些题目的趋向,对于那些一直苦于不入流的吏目和生员们的吸引力了。随后,他在就在回复去信当中的额外交代:
“一定要想方设法破坏和扰乱此事,可鼓动人上书攻吁和辩驳之,以折辱读书人体面为由,先把水给搅混了再说。。”
然而,就像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般的道理。当崔安潜从天井关班师再度兵临潞州,接受监军院使吴全勖的投降,又准备再进泽州之际,从淮南境内又辗转送来另一个让他有些不免当场有些失态的消息。
“太平四愿?真是该死,岭贼竟敢微言大义,岂不是要动乱本朝的文法,篡夺国家的义理人心么么。。”
这一刻,崔安潜也不免有些悲观失望起来了;前有窃据中原的伪朝以科举笼络吏目之选,后有荆湖、两岭的太平贼,假称大义而与朝廷争夺文法和大义所在。
而天下忠于朝廷的力量,却被分割做难以呼应的三处地域各行其是,而对此几乎无能为。然而他也因此再次下定了决心:随即派使前往雁门以北许以一切的权宜和便利,以再现咸通年间的接力助剿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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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漫天风雪交夹之中,刚刚艰难跋涉的穿过了一片残破汴州境内,又渡过了济水和白沟的一支人马,也不得不在比邻滑州的原武军城中停驻下来而且作稍息。
虽然他们人人都身披厚实的大氅和棉袍,连带坐骑都盖上了保暖的毡毯;但是这场断断续续的冬日进军,还是让这只专门挑选出来的队伍,陆陆续续出现了频繁的掉队和减员。
因此当他们进入空荡荡的原武军城中时,许多人已然是被冻的浑身僵硬而连坐骑都没法自行下来了。用迅速升起的篝火和围炉,烤化敲落那些顶级而在鞍具和车毂上的冰雪,又将士卒们紧靠着坐骑的身体暖和过来之后,
胡子眉毛上都是白绒绒的朱老三,才端起一碗加糖和姜末的茶汤慢慢的啜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