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汉水两岸新修的河堤外,遍地稻麦飘香的良田沃野而抵达襄阳之后;周淮安很快就拿到了留在当地相应参谋和参军、参事各组,以及核计科数据分析的第一手资料。
虽然历史上的龙尾坡之战的大败覆灭没出现,但是在鄜州境内意外爆发了另一场延川口之战;结果就是京北行营都统兼左枢密使费传古,旗下数万大军的溃灭。
一直低调收缩在太原几乎无所作为的,检校太尉、中书令,京城四面都统崔安潜,率领河东诸镇节度使并代北行营的藩汉兵马,号称十万大军就此突破北面群山叠嶂南下直取关中了。
而作为先锋兵马的,则是沙陀为首并有的山外鞑靼各部骑兵,由当年被朝廷攻灭了部族和地盘,而逃到阴山外的沙陀朱邪部首领李国昌朱邪赤心之子,朱邪翼圣所统领。
好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线,在推延和走偏了数年时光之后,还是拐了一个弯回来,以似曾相识的方式给再度重现了;而周淮安也只能感叹所谓时代气运之子,难免崛起的历史惯性。
当然了,既然这位五代双壁中与朱老三相爱相杀的另一端,都已经出现在了历史舞台当中,那周淮安也没有理由置身事外,而继续坐视其乘时而起了。
与哪位出身卑微河南人,还暂属同盟的“活曹操”不同;他就是个典型的外族出身;哪怕在历史上前期如何忠唐报国的“自干唐”,后期又是如何自命皇室宗亲,加以后唐之名立国。
用三国人物模板来形容,就活脱脱是个董卓的强横残暴,加上吕布的勇武凶悍,还成功窃国之后的混合体;最后还他妹的成就了刘皇叔一般的基业。
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不知道为此征战连绵,直接或是间接的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家的尸骨和血泪来铺就而成的所谓五代霸业;
既然身为矢志要改天换地的穿越者,又拥有相应干预时局的势力和基本盘之后;不做点什么来避免这个充满血泪的结果,或是减少不必要的恶性死伤循环;也太对不起自己跨时代的先见之明和远见卓识了。
毕竟,周淮安自认又不是《民国文豪》那种,除了历史主线按步就帮来投机取巧为自己牟利的极端利己主义,就没法写其他故事发展变化的穿越者之耻。
而在冷静下来由数据组通盘分析之后,周淮安又发现其实形势很有可能没有那么的糟糕;根据馆内零星的反馈,那支“李鸦儿”现在还只是一个番军首领兼做先锋大将而已。
相比之下,关内义军的情势也比历史上好过了许多;一方面是地盘和实力更加的壮大,以及有实打实占领关东地区作为大后方,装备、训练和组织度也变相增强了许多。
反倒是朝廷阵营的官军,却被变相份额成为了剑南三川,京西、西北各镇和河东、代北,三个不同归属和指挥风格的地域集群;
其中以成都小朝廷为首的剑南三川尚且自古无暇。而宰相郑畋为首的京西各镇也刚刚被皇朝御驾亲征的大军给扫荡过一遍,姑且没有余力节外生枝。
剩下的最主要的敌手和威胁;也就是北面杀出的另一位使相崔安潜麾下,来自河东这一路番汉联合的重兵集团而已。
而大齐方面,虽然损失了位于京北鄜坊节度使境内的数万兵马,但是在凤翔、玢宁、以及亲征大散关的黄巢身边,却还有合计近十万的兵马可用。
相比之下,来自河东官军初战表现的战斗力固然惊人,但在数量和规模却是显然大有水分的;而且长时间作战的持久能力未尝不是一个大问题。
据之前的消息,如今朝廷阵营的河东道及云中、代北之地,乃是由检校太尉、中书令,京城四面都统崔安潜主军;河东节度使兼代北行营都统郑从谠主政,的文武二元体制。
但是以号称表里山河的一隅河东地,想要在这种体制下供养和维持并且出动十万以上的大军,就实在有些不现实和勉强了。就算是有代北行营附从的藩军以为凑数,但是驱使他们同样需要钱粮。
而且退浑、党项、沙陀等藩部番军的战斗力也是良莠不齐的;而且基本上是青壮拼杀在前,老弱妇孺输送放牧其后的举族出动的作战体制。
所以,用朝廷惯常军额要折半的实力基础来判断,至少黄巢回下的大军就算被切断了后路,也不是没有与之对战和相持,乃至权力扭转局面的机会。
当然了,实现和达成这一切的前提是,黄巢本人需要有足够的信息和眼光,能够做出足够正确的判断,并且压制住手下的躁动和乱走才行的。
所以,按照最坏的情况进行打算的话,周淮安安排在武关——商州——蓝田一线的保险措施和对应手段,也该就此派上用场以备万一了。
“我们还有多少应急待机的人马,可以抽调出来作为北上的预备队?。。”
他随后对着留守襄州的第二军(马军)左郎将刘六茅道:
“回都督,若是第二军中的马队话;大可以以荆襄之间就地抽出五个基本的突骑(轻装)营头,和一个骠骑(具甲)营头来。”
刘六茅亦是一丝不苟的回答道。
“此外,还有在湖南的第三军,新组建和补充完成的三个骑步营头;山南境内第四军待机的两个混成(骡马化)营头;江西境内第六军以备万一的驻队六营;。”
“此外,就是襄阳本地拱卫序列的四个新练(部分火器化)营头,洞庭湖中第五(水)军已经完成再度整编,准备后续驰援峡江道的舟师八营(编制略小)。共计水陆二十八个基本营头,约三万将士。。”
“在驰援峡江道之后,地方预备役序列还可以发动和抽调出多少来。。”
然后,周淮安又对着从鄂州调回来,接管后方训做和预备役事务的霍存问道:
“回都督话,地方兵役不比在编的战兵和驻队序列;但只消加以一旬到半月的功夫,亦可在荆湖左近的江西、山南、湖南等地,调集起来五万左右自备刀弓的丁壮。。”
长相沉厚的霍存亦是凛然恭声道。
“若是大都督尚且还有所需,就得请督府签发更进一步的三级征调令;自岭外、江东分头,抽掉更多的预备役丁员,但就需更多的时间来装备和整训,再加上道路远近的输送调剂,最少也要一个月功夫才能尽数到位。。”
“那粮台方面又准备得如何,还有多少马上可以调集起来的余裕。。”
周淮安顿然转向桂州戍防官,兼任荆湖粮院大使吕方道:
“还请大都督勿虑,其他的物用尚且不说,但是军粮储集目前堪称充沛;自江东初初平定以后,当地转运而归的缴获和物产,已经在民间置换和收集了一大批余粮,以为战备屯储。。”
脸色苍白而胡须稀疏的吕方,亦是连忙点头道:
“此外,十数日内又即将迎来山南和荆湖的冬麦,江西和湖南初稻,分别相继收割入仓之际;因此,就算不用额外调拨各地常平仓(市场调剂)、正仓(行政运行支出)、转运仓(运输损耗)、太仓(备荒救灾)所属:光靠岭外军备仓中的粮秣,就足以维持十万人马,从征整年有余的耗用。。”
“甚好!!你们怎么说。。”
周淮安不由赞许道,最后转向分别负责军备整顿的杨能和后勤供应生产的王启年。
“除了少许重型器械之外,上述所有军额的甲械配备不是问题,都可以马上自各地武库和兵备总库中调拨出来,只是其中难免掺杂四成左右,各地缴获而来的留用式样了。。”
身为军造监事的杨能,当先大声开口道。
“全新的衣被帐毯鞋袜装具,各地库存和供销总仓内,尚有现成的八万人份左右;但是要留下三万份额来保证峡江道的后续需求,此外,就是北地过冬所需的保暖寒衣方面,还需要时间来重新制备。”
眉眼细长而声音轻柔的筹备局主事王启年,亦是不紧不慢的开声道。
“各色的皮子、毛毡,棉布和丝绒,都都有不少现成的,就是制成合用的军衣袍服,分派任务下去之后需要大概一月稍多的回收和调集、配发之期。。”
“这样也就暂且够了。先发兵马三万北上以应万全;”
周淮安再度点点肯定到。
“然后由参谋各组制定五万人的作战计划和临敌对策、方略;参军组编列相应沿途地方保障和维持的人力、物资征调预案。核计科和筹划科开始评估、推演,后续连带民生和经济活动的影响。”
“接下来,就该派人传令前方武关和商洛县的王行空,将各条内线和重新布置的手段,都给竭力发动起来向北推进了。”
“首要目标在得到消息的即刻起,三日之内突破蓝田峪的控制范围,将驻防线抵近道蓝田县城之下,并将侦察线延伸到长安城东通化门外的五松驿。”
“次要目标,伺机控制商洛道西向分叉要冲的大昌关。。允许采取强硬措施和新型的技术兵器,以避免多余的伤亡。。”
随着带着这些命令的讯兵飞驰而出,又变成空中飞舞而过的信鸽,或是壁板信号塔上镶嵌各色反射镜片的摇臂,相继挥舞摇动起来的动作;风一般的传遍了太平军治下的岭内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