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相继抵达成都城下,浩浩荡荡三路会师在一起的太平军,也用层叠绵连的营垒和阵盘,将这座繁花似锦的城池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而随着不断奔走往来的信使,则是在这些太平将士当中日益高涨起来的狂热士气和摩拳擦掌的求战之心。
毕竟,相对于当初一路打进入长安城,而在皇城三大内相继勒名题记的光辉事迹和回忆,这一次却是有可能擒获包括大唐末代天子在内,几乎整个旧日朝廷文武君臣的另一番伟大功业和壮举。
哪怕是只作为参与其中的挽马推车,等等微不足道的广大辅卒和夫役一员。也足以留下诸多经久不衰的相关话题和传说;乃至是日后在在子孙面前,留下世世代代吹牛和夸耀下去的资本了。
但是作为三路兵马的主将,却是不约而同的在城下放缓了攻势,而一边努力的打造营盘,一边不断的进行沟通往来,以为确定协同进攻的具体事项和步骤。
毕竟,在拔除了周围引为呼应的据点和城邑之后,这座锦官城连同行在小朝廷,也不过是孤绝无援的瓮中之鳖了。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以最少的代价和最高的效率,打好这剑川三路攻略之中,最为关键性的收尾之战了。
这是由十几条河道、两百座桥、二十余处水塘、几千株大榕树、上万棵垂柳和数不清的银杏,有舟船往来,有渔歌唱晚,有水中倩影,有鱼翔浅底,有鹅鸭戏水……一百二十处坊,无数人间烟火与生活气息所汇聚而成的大都邑。
但同时也有着来自岷江水系的足足内外三道环城江水,分布在最外围羊马墙、罗城和子城的城垣之间;那也是崔安潜和高骈执领西川任上,所留下来最为宝贵的财富之一,如今也成为太平军面前最主要的阻碍和威胁了。
其中,光是最外围环绕着城下坊的羊马墙就有足丈高;然后大罗(外郭)城的城墙则达到了三四丈之高,两三丈之宽,期间新旧加筑的城堞和箭楼、哨台密布其上;按照四角八方对称分布的八个城门,亦是门楼和内外瓮城一应俱全。
可以说,除了城头上的守军有些士气不足而心思杂乱之外,俨然是堪称几近固若金汤而足以长期坚拒下去的所在;但有时候坚城不一定要在从外而内才能攻克和突破的。
事实上,就在太平军完成了对于成都城合围的当天夜里,各种来自城内投献和交涉的投书;就像是络绎不绝的雪花一样,相继出现在了城下的阵营之中。
但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想要待价而沽,为自己谋个更好的条件为前提,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痴心妄想之言。然而随着越来越多从地方上征发民夫,和水陆转运而来物资汇聚到城下的同时,事情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随后在北路山东讨击军正将葛从周的邀请,来自南路讨击军的王重霸和东路别遣军的钟翼,也相继秘而不宣的轻装简行连夜进入城北的联营;而在龙潭寺内开始第一次小范围内的秘密会商。
正在佛堂之中的明亮灯火照耀之下,各人望着有些污脏的依仗布帛,穿着相对轻便青灰布背甲而形容清俊的东路别遣军统将钟翼,当先的打破沉默郑重其事确认道:
“难道这是真的!会不会诡诈的手段?”
“当是八九不离十了,因为,我这一路在兴元府已经成功接头并确认了相应身份了;更勿论此后的百牢关、金牛道和剑阁之战,都是受益良多的。”
身穿豹吞山文甲而国脸阔眉的北路讨击军正将葛从周,却是毫不犹豫的解释道
“至少,我不觉得那西川小朝廷,能够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是为了掩护这么一个存在。。”
“乖乖,这也未免太过骇世惊俗了吧。。这才几年的光景而已,就已然达到了这个地步了么?那还打个啥,直接绑了那狗屁圣上开城好了。。”
身皮水军特色镶铁皮甲而长相豪勇的南路讨击正将王重霸,则是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却是不可掉以轻心;虽说如今成都诸门内都有人给咱们暗通消息;但是就只有一次发动成功的机会。”
葛从周却是摇头道:
“不然的话,大都督府多年的布置就此白费了功夫不说,还害死咱们的内应,更徒然造成更多将士们的损伤,就实在是我辈之过了。”
“也罢,老葛,那这次就以你为主,咱们先同步发动起来,合力打下锦官城好了!我这边自当全力保证南路输送不绝。。”
王重霸当机立断到,他的部队优势和专长更多在于水面作战;打成都这种号称“扬一益二”的天下屈指可数大城,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既然如此,”
然后钟翼也确认到:他的麾下同样是轻装序列而火器装备率较低的山地部队和新募辅卒居多;在火炮、炸药等重装器械和战斗工程团序列上,也比不过从北面山南西道一路攻城拔寨打过来的葛从周所部。
“多谢各位兄弟的信赖,某家定当竭力以赴,和衷共济成就此番功业。。。”
葛从周闻言却是露出的点头道:
“至于那位马球圣上,便就看落城之后,各自麾下的本事和机会了。”
“善。。”
“就当如此。。”
又过了一个格外令人煎熬而又无所事事的白天之后。
作为南面防阵使而在数次城头巡视和突击检查当中,一直忙活到深夜好容易睡下的刘巨容,也在城外太平军试炮校准的隆隆声中,被骤然给惊醒过来了。然而又迫不及待的披甲走上了墙头。
因为,现如今的成都外郭虽然号称胜兵两万有余,但在负责锦官城的四面八门守军当中,也是强弱分布不一。其中以驻守西面窦行实的神策新军五营,装备最好编制最为完整。
其次是负责东面的李茂贞所部,以千余西川留衙兵为骨干的守军;号称城内最为精悍的一支力量。然后才是北面杨勖的威戎军残部,至少也是直面过贼军而得以保持建制的惯战人马。
最后,就唯有他所负责这一面的守备力量最为孱弱。因为了除了他带回来的数百残兵之外,其他几乎都是自街市上重新招募(抓丁)而来的成都团结,属于没怎么训练就拿起武器的生瓜蛋子。
因此,他甚至在夜里还需要加强巡查,来防止他们乘机溜岗脱哨,或是就此在城堞哨位上偷偷睡觉。为此,在昨天夜里他已经在苲桥门内砍下了一个脑袋,并且鞭笞和站伽了另外十几个士卒。
然而,当他披挂得当重新走上了万里桥门城楼上的时候,却是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安排在城头上值守晨间、执行军法和点检勤务的几名亲兵出身的将官,都一起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几名面面相觊的士卒。
刘巨容不由心中心中有些烦闷和愤怒的对着左右吼道:
“接防的人呢?这外间的贼军都开始放炮了。。擅离职守如斯,不要脑袋了么!!!”
然而下一刻,随着一名匆匆跑回来报告的小校,却给带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不好了,都统,门楼内和后营中在今晨都相继发了痢症,许多儿郎都上吐下泻的起不了身了。。”
“该死!!怎会如此。。”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刘巨容,却是浑身一颤突然手脚有些冰冷起来。怎么会在敌人欲要攻城的临战之际突发这种事情。难道是真的天要亡我大唐?
然而这时候已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了,随后,很快派去的自苲桥门那边调人的士卒,也传来了城上守军突发痢疾,而大半数将士腹泻不止而到处便溺起来的突发事态。
“去查,快去查。。今晨的早食,是经谁人之手的”
刘巨容终于回神过来,不由有些失态的对着身边仅存的亲兵怒吼道:然而,就像是呼应着他的怒吼声,下一刻城外的炮声轰鸣,突然就变得整齐而密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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