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郓言的注视下,他按下了九楼的按键。
为了图方便,郓言坐的是私人电梯。
八楼到了,郓言漫不经心出去,看着电梯继续向上运行。
他拨打回去,电话那边马文超都快急死了,期待地听着他的回答。
你的预感可能是真的,边静已经去世了。
马文超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坐倒在垃圾堆里,一言不发。
吴龙同情地看他一眼,问郓言道:你找到了证据吗?
暂时没有。
郓言想到刚才那个商业男,按照刘莉的说法,九楼应该是孙伟的私人领域,为什么还会有别人住进去?
他刷卡进入房间,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察觉到,自己房间里的东西被人动过。
眉头一挑,郓言装作没看见,别出声。他在屋内角落里找了一圈,确定没有监视器,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马文超的心又提了起来,悄声问吴龙道:没证据就说明小静还有可能活着对不对?
也有一定的可能。吴龙安慰他。
我有件事情想问,郓言湿掉的头发垂在眼睫上方,被他拨到一边,你们结婚时,婚房订在几楼?
马文超脱口而出:八楼,1803!
在隔壁啊,郓言嗯了一声,你当天夜里喝了很多酒?
应该也还好吧,我在外面的工作也是应酬性质的,那一天的事情,马文超不愿回想,只要想到相关的细节,他都会更加痛恨自己。
夜间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
吴龙在旁边插话问道:你睡眠浅还是深?
应该算浅的吧,小静有时候夜里会做噩梦,每次我都会及时醒来安慰她。马文超鼻头酸痛,他揉了揉眼睛。
假设,边静是被人绑架了。有没有给你下药的可能?
吴龙已经明白郓言想要说什么了,他捋清思路,继续往下问。
马文超显然有些回想不起来了,他抱着头在那里嘟囔着:有没有可能
你想想,喝的酒,接触过的奇怪物品
有!
吴龙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文超大声打断了:我想起来了,有,我们结束婚礼以后要回房间,有个女孩送给我们一束玫瑰花!
当时是我的几个朋友互送我们回房间的,到了以后他们就离开了。房间里只有我和小静两个人,所以会不会是那束花?
吴龙疑惑皱眉:你还记得给你送花的女孩长什么样子吗?
马文超怔在原地,摇摇头,苦笑道:我眼里只有小静一个人,哪里有心思记一个陌生人的长相。
但不管怎么说,凶手可能还在这个酒店里。郓言打断他们的聊天,我还会继续帮你们寻找,你呢,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吴龙挠挠头:你让我帮你查两件事,但我现在只查到了一件。档案室里关于黄娟娟的卷宗,她只报过一次警。至于你的初中阶段,你初中班主任死于非命,算特别的吗?
吴龙把照片发到了郓言的微信里。
郓言挂断电话,点开图片,看到李琴这个名字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片段闪过。
他靠在沙发上,慢慢陷入回忆。
李琴是个中年矮胖女人,在一中任教,她家就在学校旁边,开了一间小卖部,学生们如果想走近路从她家后门进入学校,必须要在她家里买零食吃。
她是桐溪镇本土人,家里有十几亩梯田,每到下秧苗的时候,学校会放农忙假期。李琴总是把孩子们骗去帮她下秧苗。
卷宗上,说她的死因是入室盗窃,反抗不成,被人杀死。
郓言皱眉,入室盗窃?这罪名
他点开李冬的联系方式:你说路亚豪是因为入室盗窃进入管教所的?
像是一直在蹲守他的消息,李冬瞬间回复:是的,他杀死了初中部的退休教师。
你还记得她吗?她曾是我们的班主任。
李冬发过来一个乖巧的笑脸表情。
郓言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李冬和他一个班吗?
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放在一起后,偏偏就有一种诡异的巧合感。
她是个怎么样的老师?
李琴老师是很好的老师,她教会了我很多。
是吗?那你都学会了什么?
下秧苗,割稻子,如何处理钻入腿部的蚂蝗,摔到泥坑里回家怎么解释,这些算不算?
郓言闷声笑了:我也下过田吗?
不,你嫌脏。
那我都在做什么?
坐在田边树下看我们干活。
李琴不会凶我吗?
你外婆更凶。
李冬用了好长一段话,来说明郓言的外婆是如何保护自己城里回来的金贵外孙的。
郓言慢慢从和他的对话中,找回一些记忆。
少年心绪敏感,还看不懂父母之间的打情骂俏。被送回乡下外婆家的时候,他真真切切的以为自己是要被父母抛弃了。
那时候郓言外公已经去世,老房子里孤零零的外婆迎来了外孙的陪伴,她把爱和关注都给了郓言。
可这也拯救不了郓言的孤僻。他从来不和镇子上的孩子玩,放学后总是会沿着通往外面的路,一直走到镇子石碑处。再被外婆找回家。
李冬绘声绘色地说着,他是如何跟在郓言身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郓言就像一只困宥在笼中的小鹤。他和这镇子格格不入,那时候李冬就知道,这样的鹤早晚有一天会飞走的。
轻哼一声,郓言并没有骂李冬从小就是个跟踪狂变态。不知不觉,两个人越聊越投入,直到郓言伸伸懒腰,看到时间时,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居然和李冬聊了三个多小时。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浴室里排气机换气的声音。
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好~祝你做个好梦。明天学校见~
荡漾的波浪线透漏出李冬的好心情。
郓言看着感觉格外扎眼,这可是他的潜在任务目标之一,不行,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聊的很开心。
别以为我和你聊天,就是原谅你跟踪我,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别做梦了!
第13章 第三天
第二天。
暴雨已经停了,小雨淅淅沥沥。学校一大早就请来电力维修人员修理电路,因为没电,学生们都没上早读。
七点多,郓言到达学校,李冬已经早早地来了,坐在他对面,讨好地笑笑。
郓言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他单手撑着头,翻看着手机。
郓梅已经把他的衣服寄回来了,估计两天后会送达。
翻到QQ时,才发现路亚豪威胁地发了很多话过来,还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路亚豪十九岁了吗?想到什么,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路亚豪的?
汤玉茜推门而入,她脱下米色风衣挂在衣架上,整理头发,在郓言斜对面坐下。
郓言看了眼李冬,一来人,他就沉默着不说话。
汤玉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郓言摇头,就是好奇问一下。
他啊,可是个大魔王,你没事也别去招惹他。
汤玉茜满脸无奈:有些小孩子天生就是坏,他几个月前入室盗窃,还杀了一个老教师。结果因为年龄不到,只能送去管教所。
她像是想到什么恶心的事情,神情厌烦,只是提到路亚豪的名字,就够让人恶心的了。
二十分钟后,郓言就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一副表情了。
楼下传来桌椅撞击的声音,老公鸭似的声音喊道:你们谁把我的QQ号给别人了?有本事站出来和我对线啊!
完了,他怎么又被放出来了?汤玉茜一脸见鬼的表情,楼下是高一班级,她看向郓言:郓老师,要不你下去看看吧。
路亚豪一点尊师重道的意思都没有,以前有老师制止他打人,反而被钢管砸伤了脑袋,汤玉茜不敢多管闲事。
郓言急匆匆下楼,刚穿过走廊,就看到一个红色刺猬头的男孩,他穿着骷髅皮衣,身上叮叮当当地挂着一些金属制品,手中拿着一根钢管,正站在高一二班门口,敲击着门口的栏杆,吓的学生们四处躲藏。
我数三个数,谁干的,谁就站出来!不然你们我一个都不放过!
路亚豪朝着缩在门口的女孩吐出口香糖,口香糖黏在女孩头发上,女孩哭花了脸。
他得意地笑着,用钢管在女孩头上的口香糖上戳来戳去,直到口香糖彻底黏在发丝之中。
这样的人被放入学校,就像是一条黑鱼放入家养水缸,属于物种入侵。
郓言冷着脸大步走过去,直接一脚踹在他侧腰上,把路亚豪踹摔在地,手中的钢管也飞了出去。
你**的!路亚豪一时吃痛,伸手就要去抓钢管反击。郓言眼疾手快,把他的手指踩在脚下。
老师!
啊
郓言双手插兜,不动声色地加大力气,你是谁?谁放你进学校的!
路亚豪呲牙咧嘴,他仇恨地看着郓言:你他马谁啊!
另一只手却伸向裤子侧面的口袋,掏出一把锋利的尖刀就要往郓言身上捅。
学生们吓的齐声尖叫,郓言却反应极快,另一只脚抬起,正中他手部关节,脚尖把他的手抵在栏杆上。
这下,郓言相当于整个人都站在他的手上。
路亚豪立刻松开拿刀的手,杀猪一般地叫着。
打人不成还想杀人是吧?郓言一脸看垃圾的表情,有机灵的学生趁机把掉落在地上的钢管和刀子捡走了。
你踏马快松开我!路亚豪哭着喊道,他被郓言踩在脚下的右手不自觉抽搐着。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校外的混混,谁放你进来的。
郓言好整以暇地整理表带,你不说,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万一你还想捅我呢?
呜呜,我是学校里的学生,不是校外的,我身上没别的东西了。快松开!
我可不信。郓言笑笑,环视一圈,看向刚才被欺负的女孩,你要不要来搜搜?
女孩连连后退,头摇的像拨浪鼓。
郓言从他的手上走下来,路亚豪翻过身子,抱着手在地上趴了半天。
因为疼痛,他眼泪鼻涕满天飞,早就没了刚才嚣张的模样。
路亚豪大概有一米八,个子高,他浑身戾气地抬头:你给我等着!我会杀了你!
他眼珠充血,嘴角邪恶地拧起,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杀气。
吃了大瘪,路亚豪放完话灰溜溜地走了。
学生们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老师,他真的会杀人的!
他杀了一个老师!
学校里管他的老师都被他打过!
老师你怎么办啊?
郓言看着他离开,笑着道:你们觉得我会怕他吗?
学生们齐齐摇头,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动手打路亚豪的老师。
他们崇拜地看着郓言:老师,你好厉害啊。
郓言用尖刀割掉女孩黏成一缕的头发,去洗洗脸,进教室上课吧。
几个女孩陪着她一起去了洗手间。
男生们团团把郓言围住,好奇地摸着那把刀:学校里不让带管制刀具进来,但是路亚豪就不一样。
他每次干坏事没多久就能回学校。
所以大家都不敢得罪他。
要是我也能像老师这么厉害就好了,下次他再欺负人,我就这样这样!男孩吆喝着踢了两脚,嘴里还发出拟声词:咻咻!
像大侠一样!
他们彻底接受了郓言。
路亚豪作为一中一害,早就恶名远扬了。
不仅和他同年级的同学会被他欺负,低他几届的学生也深受其害。
也不是没有学生反抗过,可每次都是被打的学生遭到退学,路亚豪休学几天又能回到学校耀武扬威,报复同学。
郓言皱眉:学校不管?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个孩子大着胆子凑到郓言耳边:有人说,路亚豪是校长的私生子。
他爸爸和校长是好朋友。
所以现在大家都不敢得罪他。
真是畸形的怪物小镇,郓言低声笑道。
老师,你在说什么?
郓言看着这些孩子纯洁懵懂的眼神,露出微笑:我说,你们不用怕了。
学生们欢呼:因为我们有老师保护了!
教室后排,上次被郓言抓到的男孩颤抖着身子哭泣。
所有人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崇拜地看着讲台上的郓言。
下课后,郓言回办公室,男孩哭泣着跟在他身后,走到无人的地方,他才追上来拽住郓言衣袖:老师,你能不能也救救我。
路亚豪已经知道是我被抓住,您才知道他的。他说要打死我。男孩泣不成声,把手机递给郓言。
他收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你会和这照片一样!放学后你最好别走,不然我会杀死你全家!
还不等郓言说话,男孩崩溃地蹲下来抱头痛哭:他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郓言尝试着拽出自己的腿,却被死死地抓住。
男孩仰头看他:老师,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