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直开心下去吧。
少女的声音像是夏夜的露水,晶莹又清亮,她闭了闭眼睛,忍住想哭的冲动。
毕盛愣住了,整个人僵硬得手脚无措。
女孩突然松开手,往黑暗的甬道里疯跑,一边跑,两边的感应灯也跟着亮起。
走廊尽头的门被重重拍上。
毕盛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
哥,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现在我同学都认识你了,可别给我丢脸!
回去的一路上,毕盛就捧着手机傻乐。
谭小武几次想凑过来看看,他都宝贝得很不肯给他看。
切,我还不想看呢。谭小武第三次尝试失败后只能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有妹妹怎么样,了不起哦?
我跟你说,你可别打我妹妹的主意!毕盛看着谭小武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诶,你要是这么说,我倒是可以努努力。谭小武还不就是个你不让我干我偏要跟你对着干地性子。
你再说一遍!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私下里找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你,还有你!你!也是!这会儿的毕盛还真是酒劲儿上来了,一副我妹妹全天下最好,只要是个男的都会对她一见钟情的态度,一边指着谭小武发警告通知,还不忘把另外站在的两个也算进去。
沈漱石耸了耸肩,一脸不屑。
阮梦溪躲在一旁笑。
然后毕盛拽过阮梦溪,凑在弟弟耳边悄声道,软软,你倒是挺好的,不过现在也不能谈恋爱知道吗?不过你要是喜欢夏夏,我可以帮你牵个线。
阮梦溪的耳朵边一下子红了,不知道是被哥哥的酒气灌进耳朵,还是因为哥哥给他的特别待遇。
哥,你说什么呢,我就当夏夏是妹妹。阮梦溪扶着走路有些踉跄,开始说胡话的毕盛。
嗯,妹妹好。毕盛一边固执地要走直线,一边又无理取闹地反驳,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妹妹,夏夏那么好看那么乖!
阮梦溪扶着人哭笑不得向旁边两位哥哥求助。
谭小武幸灾乐祸地叉着手,恭喜你从弟弟变成妹夫哦~
倒是沈漱石上前一把架住撒酒疯的毕盛,蒙头往前走。
以后都不准喝酒!
当天晚上,星火的自律小板子上又加了一条规定。
隔天起来后的毕盛好像换了个人,神清气爽,大清早就给全员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甚至还带了老刘他们的份。
今天带你们去赶海!毕盛一早准备了篓筐,分给几个人。
赶海?谭小武好奇宝宝似的提问。
我查过潮汐表了,今天天气正合适,这是拜托老刘他们找的工具,篓筐呢一人一个,里面有小铲子,小桶,还有一双雨靴。毕盛显然对流程相当熟悉,给几个人安排地明明白白的。
出发!专用司机沈漱石系好安全带,心情也跟着天气明媚起来。
今天不去灰蓝海了,我带你们去我小时候玩的地方。那可是我的秘密基地!毕盛的表情相当神秘。
他们驱车开了好远的路,总算避开了高峰期的人群,来到一个偏僻的沙滩。
这里的海没有灰蓝海那么壮阔,沙滩也不似灰蓝海边有专人管理,说是沙滩其实不过是一小片的地方。
但是因为只要他们自己,所以他们彷佛发现了一处独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一下车几个人就提着箩筐撒开丫子地跑起来。
老刘他们都没来得及架着机器,就看见孩子们跑远了。
天没有那么辽阔,海不似那么瑰丽,可是迎着海浪奔跑的少年们却成了这片天地里最鲜亮的一抹色彩。
老刘举着摄像机,取景框里看着少年们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冲得最快的要数谭小武了,大概是常年嘴贱所以要跑得快才能保命,他的五十米冲刺速度大概能参加一些市级的小比赛。
然而没等他吆喝着高兴几秒中,他就一脚踩进泥里,湿软的土地一下子陷入了半个脚脖子,他也差点以脸着地的姿势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幸好沈漱石跑得也不慢,在后面拽住他的后背心。
谭小武劫后余生地抱了抱沈漱石,哇,老沈,谢谢你救我一条狗命!
沈漱石见他站稳了,立马松开手,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
毕盛走上前问道,没事吧?你们跑得太快,我都没来及说,这边泥地不是沙子,要小心些,尤其是小武和软软,你们俩等会可不能往深处走,不然万一海水涨潮了,你们又不会游泳可就麻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老毕。谭小武虽然刚刚才吃了亏,但是嘴上却不服气,眼见着沈漱石离他老远,他就顺手抓住走在最后头的阮梦溪。
弟弟,我们走!我俩都不会水,在这边浅水区随便减点贝壳啥的就行,那些螃蟹啊,大虾啊,我们的晚饭啊就交给他们了。
阮梦溪还没搞明白状况,就被谭小武拉着跑了。
看着他们往浅水区的方向走去,毕盛也就没拦着,朝着沈漱石看了看,石头,我们聊聊?
第52章
你和沈影帝是什么关系?毕盛的问话很直白。
弯腰捡着贝螺的沈漱石动作一僵, 没有出声。
老刘那边的镜头跟着气氛组的谭小武去了,他们这边只分了一个摄像大哥,
而随着他们越往里走, 摄像大哥跟的距离也有限,渐渐地只能拍到两个人的背影。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毕盛熟练地把一只张牙舞爪地螃蟹拧进箩筐。
沈漱石知道迟早有人会发现这件事, 但是没想过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会是毕盛。
毕竟他和毕盛算不上多熟悉, 而且毕盛在队里一向不多话, 沉默又稳重。
我只是提醒你,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毕盛的神情并不严厉,但是他的话却让沈漱石觉得很刺人。
放心, 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沈漱石闷头也学着毕盛的样子伸手去抓一只螃蟹。
嘶
螃蟹举起大钳子给了沈漱石一个教训, 憋着一股气的沈漱石不服气, 红着手还要继续跟螃蟹较劲。
毕盛弯下腰,跨前一步,替他抓住那只逃窜的螃蟹。
这下逃避的沈漱石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毕盛把螃蟹扔进他的箩筐里,纠正道,不是连累。
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所以没什么连不连累的。只不过,如果你不想以后我们再毫无准备地遇到之前《明星总动员》的事,至少得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沈漱石看着那只在箩筐里依旧横着走,却四处碰壁的螃蟹,沉默了好一会。
你也觉得之前在《明星总动员》的事和沈新语有关?
一次是偶遇, 两次是巧合,但是绝不可能有第三次。毕盛笑了笑,在我爸妈走后, 我遇到过很多极品亲戚, 那些比电视剧还狗血的事我经历过很多, 所以,看得出你和沈新语有旧,而且关系不太好,并不算难。
他是我爸,生物学上的那种。沈漱石的解释够直白。
毕盛有些震惊,皱起眉头,沈影帝今年应该才四十二吧?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他年轻的时候跟了一个富婆,靠着有人捧才接了几部戏出了头,后来他越来越火,富婆怕没了这棵摇钱树,就想用孩子栓住他。沈漱石的话跟着潮水飘向远方。
所以你是跟着妈妈的?毕盛继续问道。
不是,他们之间哪里有什么爱,不过是利益牵扯罢了。我呢,只不过是一个砝码。沈漱石说着说着笑起来。
毕盛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第一次见那个人是在七岁,他来看我,说是我的父亲。沈漱石陷入回忆,我那时候真的很开心。
谁知道他的一切布局都是一场骗局,只不过是为了用我的存在扳倒那个女人。
我以前总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只不过因为工作太忙了才不能来陪我。沈漱石自嘲地掀了掀嘴角,所以每次在电视里看到他我都很激动,他演过什么角色,我就去学什么东西。
一开始他还乐意陪我演演戏,后来大概是小孩子太烦人了,又或者我跟谁无意中吵架说起来他是我爸爸
总之,他终于不再演戏了。
沈漱石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样也好,我不必抱着根本不可能的期待一直等。
毕盛偏过头,海风轻轻吹拂少年的脸庞,沈漱石的眼底透露着几分怅惘,他并不像自己陈述时那么置身事外。
察觉到毕盛的目光,沈漱石回过神,朝他一笑。
毕盛突然觉得被人揪了一下心脏,一种名为心疼的感觉蔓延开来。
一直以来,队伍里最受关注的要么是活泼聒噪的谭小武,要么是年龄小又乖巧的软软,沈漱石往往是和他一起稳定大局的那个。
遇到突发情况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
以前总觉得石头是最不会伪装的一个,遇见人很少主动打招呼,为人冷酷又自傲。
可是刚刚这个笑,谭小武好像看到了一层假面,和他第一次见到沈新语的时候感觉一样。
明明人就在你面前,但是却感觉总隔了一层薄膜,不厚但是旁人也绝不可能穿过这层膜看到他的真心。
沈新语的笑和石头的笑无疑都是好看的,但是沈新语已经习惯了假笑,他勾唇的时候带着三分审视,总让人觉得被窥伺,不寒而栗。
而石头,他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平日里那些冷酷又高傲的态度都是假面,他只是不愿意和人亲近,不敢再有期盼。
即使真的有人透过他的第一层冷酷的面具想要认识他,真的说出那些伤痛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用笑意去掩饰,这不是释然,而是第二层假面啊。
别笑了,一点也不好看。毕盛把箩筐扔到地上,地里溅起的烂泥弄脏了他们的裤脚,他伸手抱了抱沈漱石。
沈漱石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是泥地里不方便,被老毕抱了个正着。
跟拍的摄像大哥好不容易把脚从泥地里拔/出来,转头一脸懵,我错过了什么?
现在的孩子没事就喜欢玩抱抱抱的游戏么?
这动作只持续了两三秒,沈漱石就推开了毕盛,还丢下一句,别碰我啊!
然后就往前继续捡螃蟹去了。
毕盛摇着头捡起箩筐,笑了笑。
对付石头就得让谭小武那种没脸没皮的来,不管多么硬的心都能给它捏成橡皮泥。
大概是跟谭小武呆久了,毕盛也学会了几分厚脸皮的性子,冲着摄像大哥笑了笑。
回去换双鞋吧,我们车后备箱里有。
摄像大哥: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怀疑你在针对我!为什么队伍里最老实的毕盛也学坏了!
沈漱石别扭地拎着箩筐往前走,路上的螃蟹张牙舞爪地他看也不看,只挑着一些蚌壳,龙虾捡。
心里竟然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真是的,不想抱的人抱了个遍,想抱的人到现在都没抱到,这算个什么事儿。
另一边,阮梦溪和谭小武两个旱鸭子在浅水区捡了半天的螺蛳终于累了。
谭小武锤了锤酸疼的腰,觍着脸凑到弟弟身边。
软软,你帮哥揉揉腰好不好?这捡东西比跳舞还累,我竟然会觉得好玩
阮梦溪赶紧放下箩筐,把手套脱了,伸出有些发白的手捏了捏谭小武的腰。
手刚一碰到谭小武,他就窜着跳起来,哈哈哈,痒!
阮梦溪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时不知道是谭小武动作太夸张,还是自己的手里带了电。
那还要我帮忙么?阮梦溪竖着手,一脸认真地询问。
谭小武直起腰,丝毫不顾形象地做了几个广播体操经典动作,就差唱两句,学爷爷唱唱跳跳,你也不会老。
见腰间的酸疼还没缓解,只能继续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弟弟,要不你用拳头捶捶?
这当真是小拳拳锤人了。
这期节目播出后,观众们一时不知该羡慕谁
也是从这开始,星火又被粉丝们称为连连看团,就是队内随便两个都能配对成功,而且都很好磕!
这么晚了,毕哥和沈哥去哪儿了?阮梦溪拎着箩筐,坐在一旁的礁石上,呆望着海的方向。
马上就要涨潮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阮梦溪隔一会就要问一句,老刘都被他问得有些紧张。
这儿虽然鱼虾多,但是没人管理,要找一辆能出海的船都得从别的地方调,他已经找了关系托人运一个救生船过来,但还在路上。
天渐渐暗了下来,海水慢慢往上漫延。
放心吧,老毕在海边长大,这种情况他肯定比我们了解,石头游泳可比你想象地厉害多了,别自己吓自己。谭小武原本还在一边检查今天自己的收获,硬是被阮梦溪念叨着也慌了不少。
然而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腰糟糕。
他们俩没带电话,摄像大哥的电话也打不通。
救生艇运过来的时候,阮梦溪都快急哭了,但是救生艇能上的人有限,他们两个不会水跟过去反而是拖累,只能站在海边等着。
海水已经涨到了他们的膝盖处,但是阮梦溪说什么也不肯往回走。
哥哥们马上就回来了,我得在这儿等着。
弟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高举过头顶,抿着唇谁劝都不肯走。
谭小武只能也跟着坐着举着手电筒。
夜色低垂,天和海连成一片。
老刘虽然心里焦急,但是作为摄像师的本能让他记下了这一幕。
昏暗的天地间脚下是混浊的海水,少年高举过头顶的手电是整片天地唯二的光。
他们的脚被海水漫过,夜晚的风有些凉灌进少年的衬衫,纯白的衣衫被泥水沾了一角,脚边的箩筐不知什么时候倒下。
谭小武费尽力气捡的唯一一只螃蟹终于找到了出路,以一种并不快的横着的姿势往大海慢慢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