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人心也好,还是兔死狐悲也罢。总则,在救灾营地无所事事的韩琦,操办了令狐久一干人的后事。
想做给随行臣工们看,也想拉几个臣工陪伴。可惜,所有的臣工,不是被官家派回汴梁配合富弼,就是被王安石指挥的团团转。
关键是,所有的随行官员,都兴致特别高……士人最在意名声,这时候很明显是捞名声的时候,积德行善不说,还能受到不断的感激,特真诚的感激,没人想起令狐久是谁。
“家产别指望了!这一次因为你家家主在水泥采买上原因,导致了滑州溃坝,给朝廷和滑州造成了如此大的灾难……”
韩琦还不至于不识大体,跟令狐久一家解释,也相当的冠冕堂皇。
当然,这也是因为令狐久一家,没有让韩琦说其他话的资本。
“滑州你们也待不成了,回祖籍吧……”
再没得说了,什么丧葬的礼制,什么待遇,什么罪责,都没得说了。
韩琦这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有点多余了。
令狐久的家人,根本就没听韩琦在说什么,都哭的稀里哗啦的。
这几天,关于自家老爷到底做了什么,整个滑州,整个滑州救灾营地,都在流传着。
已经有准备了!若不是等着这最后的结果,一家人早逃离了……这片地方,再容不下他们家了。
十几户人家,六七十口人,拖儿带女的……
“韩阁老,你说我们还能坐官车回乡吗?”
被令狐久家人这样一问,韩琦突然也有点腻烦了。果然是事出有因呀!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有这样的要求,可见这家教是何等的与众不同呀!
韩琦很无语,被令狐久家人问的无语了。
胡子被粗气吹的有点乱,手指又一次抬起来指了指…~扭身走了。
自己也是有病,怎么回有这样的心思!
爱死哪死哪去!
韩琦想向官家请求,请求回朝去帮助富弼,在这地方,他真心待不下去了,多待一会儿,感觉寿命就会缩短一截。受不了了!
然而,官家却不在营帐里。
从灾民营帐,到物质库的帐篷,再到总指挥部,韩琦兜了好几圈,也没见着官家。
就连韩绛和吕公弼也不见了,还有那个工坊城的李诫,都不见了。
“官家何在?”
好不容易逮住王安石了,韩琦劈头盖脸的问。
他不认为官家回朝了,他是内阁大臣,王安石需要留守安置点,因为有职责。而他,并没有具体的事务,官家回朝,不可能不通知他。
“韩阁老,官家以为你安排令狐久一家比较忙,就没通知你。官家率人去巡查了。”
“官家认为,滑州的灾情,只有将围城的大水,通过一个方式泄出去,才算是滑州救灾的阶段性成功。”
“王介甫,滑州是何等情形你岂能不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居然对官家的肆意行为不劝阻?这是失职!”
韩琦的气急败坏,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境况、心情,还是因为官家对他的态度。
反正是很不平静。
“为什么要劝?安石以为官家此举甚善!这才是明君之为!”
王安石说完,忙自己的去了…~你一个闲内阁,跟我摆什么谱?
确实是,雨小了,停雨也就是几天的事,而滑州城外的水面,却没有一点下降的苗头。
滑州在低洼处,倘若找不到泄去这湾水的通道,滑州救灾就谈不上成功,更谈不上重建和自救。
滑州这么多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而解决这湾水的泄洪问题,就是当前必须要做的。这也是赵曦还没回朝的原因。
至于对韩琦的态度…~王安石或许说对了。赵曦确实有凉一凉韩琦的意图。
能力有,可韩琦的思想很顽固,立场很有问题。
对于韩琦这样的老臣,赵曦还是比较委婉的,希望他能自省。若韩琦一直执迷不悟,赵曦真有心凉一届后,让他致仕。
韩琦是真有些煎熬了。
在官家开始安排任务时,韩琦还以为自己的职责是居中协调,毕竟他是做过首相的。
可经过这两三天,他已经有了危机感。特别是在处理令狐久的事情上,他发现自己或许真的错了。
有点慌……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前朝廷的执宰也有上上下下的经历。即便是不被官家看重,大不了出外而已。
而现在,韩琦也清楚,一旦出外,很可能就彻底离开了朝廷的权利架构。更何况到了他这个年纪!
三级决策制,内阁没有任职年限,同时也没有内阁起复的条款。也就是说,如今的朝堂,内阁一旦出外,是绝没有起复的可能了。
甚至连议政,官家也不会提名。
韩琦觉得自己猜准了……现在的朝堂,是真正被官家掌控的朝堂。
这一点,他需要跟富弼交流…~而现在,他必须在官家那儿挽回印象。
营地有许多闲置的马车,这都是臣工们的专车,是随同官家一起来滑州时带过来的。
都是双用马车,轨道和普通路面均可用。
韩琦自己的专车还在。
“知道官家去何处吗?快!追上官家的行程…~”
韩琦连自己的营帐都没回,从王安石那里吃了排头,直接到了车营。
臣工的专车衙役,虽然领取的是朝廷的俸禄,受工坊城申天赐的管辖,但对侍候的臣工,还是亲近的。
见韩阁老这般着急,驭手没含糊,直接套车出发了……
赵曦没去哪,只是顺着滑州城外的这滩水的边缘巡查,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打开一个缺口,泄掉这滩水…~这样,滑州的灾情才算是真的解除了。
由于赵曦率领的众人,需要不停的下车查看,还需要问询当地人,所以,走出去并不远。
韩琦追的很急。
不一会儿,韩琦便看到了官家的车队。就在看到官家车队的那一瞬间,韩琦突然就心安了。
说不清,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离开令狐久家人开始,韩琦心里就一直烦躁,甚至跟王安石问话都特没礼貌。
即便是上了车,他也没进过下来,就在看到官家车队时,他一下子就平静了。
“是韩阁老的车……”
韩绛说的时候带着微笑,不正常的微笑。
“那就等一等吧。”
赵曦嘴角也有了弧度…~小样,还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