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遥没有答应,这一去路途遥远不说,太子那边肯定设下了陷阱,她不能让无辜的人跟着一起冒险。
“嬷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会快马加鞭赶去京城,嬷嬷还是先找地方避一避吧。”
陈嬷嬷听她这么说,终于打消了跟去的念头,但还是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冒险,实在不行就回来。
舒遥口上答应了,但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来的时候她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但去京城只用了五天。这期间她设想了各种可能,最好的情况是以利相诱让太子放人,而最差也不过两败俱伤。
入城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城里紧张的气氛,城门口的守卫查得很严,但凡有一点可疑之处,都会被带去衙门里审问。
好在舒遥早有准备,她没有用太子给的假路引,而是自己重新伪造了身份,一个屡试不中无奈进京投亲的穷书生。
进了城门后,舒遥演戏演到底,真的去找了一户已经搬走的人家寻亲,结果自然是失望而归。随后她找了间茶楼,花了几个铜板要了壶茶并一碟花生米,休息的同时正好听一听坊间的传闻。
这个时候,京中的势力经过了几轮洗牌,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不少煊赫的人家都在之前的夺位之争中仓皇落败,现在依然屹立不倒的也就几个始终保持着中立的纯臣,剩下就是刚刚被提拔起来的新贵。
而永平侯叶家也不例外,据说叶家先是被五皇子夺了爵,后来又因为牵扯进谋逆之事被抄了家,如今永平侯连同他最爱的小妾都被关在大牢里等候发落。
舒遥并不关心永平侯的死活,早在对方放任太后对她下手的时候,所谓的父女情就已经不复存在。
只是,赫连淳的举动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再怎么说他也是叶筱柔的生父,除非他已经不再顾及叶筱柔的颜面。
很快就有人提到了“宫里头那位”,听着语气颇有些遮遮掩掩,让她不禁怀疑太子到底有没有成功。
倘若太子是失利的那一方,她就要担心杨氏他们的安全了,保不齐赫连昶狗急跳墙拿了他们泄愤,但按说她已经将太后的隐秘告知了对方,以五皇子的条件,无论如何都无法坐稳帝位。
“小二,来壶好茶!”
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舒遥下意识就要回头,好在最后时刻她忍住了冲动,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也太巧了一些!
来人是阿青,对方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清冽,舒遥绝对不会听错。她分出一部分心神,随后继续听着茶馆里的七嘴八舌,以此来拼凑着京城里发生的事。
很快,她听出了那几位茶客的言外之意,宫里头的那位指的是太后,确切一点说是原来的太后。
现如今,太后已经成了阶下囚,只不过仍然被关在宫里而不是下入大牢。
至于是谁让关的,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到。
太后有如此下场并不奇怪,如果没有被识破的话,她确实可以享受一辈子的尊荣,无论哪个皇子胜出都动摇不了她的地位,甚至会成为康明王朝历史上第一位太皇太后。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刻,太后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舒遥不在乎皇帝是谁,就算太后把整个赫连皇朝变成她自己的,对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可偏偏太后要把手伸到她脖子上,那就不能忍了。要不是当心改朝换代会引起动乱,使得民不聊生,她还可以做得更彻底一些。
终于,有人提到了太子和五皇子。
舒遥这才知道,太子的人抓走了叶筱柔,而皇宫还在五皇子的控制之下。
换言之,兄弟俩谁也没有放弃皇位,如今争斗已经摆上了台面,显然是要不死不休了。
听到这,舒遥再也坐不住,她这里多耽误一天,杨氏他们就多受一天罪,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人从太子手里救出来。
…………
如今的京城尤为不平静,往常入夜后也就花楼酒巷热闹一些,而现在到了半夜还有士兵大肆搜捕。
舒遥住的客栈也遇上了盘查,士兵几乎是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翻找,最终人没找到,倒是留下了一地狼藉,将整个客栈弄得乌烟瘴气。
客人们敢怒不敢言,而老板也只能陪着小心。皇位的归属一日没有结果,百姓也跟着不得安生。
舒遥回到房间刚要休息,不料窗户突然被人撬开,一个黑影跟着闪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舒遥刚要动手,却看见了对方露在面巾外的眼睛。
“别叫,不然……”
来人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舒遥见状便讷讷点头,又不着痕迹地稍稍后仰,离那把白晃晃的刀刃远了一些。
好在对方见她“听话”就放下了匕首,随即凑到房门口听了下动静,确认无事后竟是直接往床上一坐,大言不惭地说“床归他了”。
舒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默认了对方的强盗行径。
不料,她刚倒了杯茶给自己,一只手先一步拿走了她手上的杯子,却是“咕咚”一声一饮而尽。
舒遥有些懵,这当贼的也太不讲究了吧,就不怕她在杯子里放个蒙汗药什么的吗?
想归想,她还是“老实本分”地另外拿了个杯子,没有同个贼一般见识。
不料下一刻,对方突然一把扯下面巾,整张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说不惊讶肯定是假的,舒遥差点没忍住一口水喷上去,若真是那样就好看了。
“咳咳——”
强自吞下的结果就是咳个不停,她拿出帕子抹了下眼角,随后装作一脸惊讶地看了过去,“阿青,怎么是你?”
对方那样子也不像是准备杀人灭口,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早在茶馆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她了。
舒遥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居然被一眼认了出来。
“果然是你!”阿青拉了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随后笑盈盈地说道,“我在茶馆看到你了,开始还不敢相信,刚才就是故意吓你的,你没被吓到吧?”
舒遥暗暗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表示没事,随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的事情没做完吗?”
阿青摇了摇头,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出了点意外,现在出不了城了。”
“啊?”
舒遥诧异地看着他,凭他的本事,一道城门还能拦住他吗?
阿青看出了她的疑惑,扯了扯嘴角说:“不是我,是一个同伴,他受了重伤。”
“不方便找大夫?”
舒遥想到了刚才盘查的士兵。
阿青点点头:“我本想抓个大夫,但官兵查的很严,所有医馆都派了人把守。我打听情况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你。”
“你想我帮忙?”
“可以吗?”
舒遥心想,她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好在士兵的目标不是她。
“我有办法,不过你要帮忙。”
舒遥把叶府的地图画给了他,让他去后院拿点东西,虽然侯府被查抄了,但隐蔽处的东西说不定还在,有了它们救人就简单多了。
阿青听完,一脸狐疑地看了她好一会,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舒遥见状也没有多说,有些事不知道更好,她的麻烦可一点不比他们小。
“你是现在去还是天亮去?”
阿青没有犹豫直接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
“等等!”舒遥叫住他,递给了他一把钥匙。
阿青抿了抿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
等人离开后,舒遥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阿青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
“找到了吗?”
舒遥揉着眼睛坐起身来,随后就看见阿青递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包裹。她怔了怔,打开一看自己都惊讶了,里面金银细软外加银票,都够普通富户全部身家了。当初她每次只放一点,完全没料到积累了这么多,要不是这次想起来,就该和墙壁一起发霉了!
“药呢?”
她随口转移了话题,至于对方心里怎么想,那就是他的事了。
阿青立刻从怀里另外掏出一个小匣子,里面除了金疮药和解毒丸,还有舒遥事先准备的一些工具。
“行了,这些就够了,你的同伴没有断手断脚吧?”
阿青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断,但伤口也不小。”
舒遥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他:“你会缝补吗?”
“呃,会一点。”
“那就行。”
舒遥收了匣子,把包裹递给了阿青,见他不接,只好解释道:“太重了,你替我拿一下。”对方这才接过。
趁着天刚亮,舒遥让他在街角等,自己则老老实实地从客栈大门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街上倒是安静得很,确认没有尾巴后,两人就抄小道来到了一座荒废的宅子里,原来他们的人都藏在了地窖。
舒遥检查了伤者的情况,伤口不算要害,但乌黑的创面显然是中了毒,再晚一点基本救不回了。
好在她准备的齐全,给对方吃了解毒丸,又用金疮药处理了伤口,剩下的缝合就留给了阿青。
“这个我没经验,你来吧。”
阿青点点头,一板一眼地缝合了伤口,看着倒是挺齐整。
“好了,药留给你们,我走了。”
“等等!”
阿青话音还没落下,周围先一步刷刷地亮出了武器,其中一人更是喝道:“你走不得!”
“不许无礼!”
阿青直接将挡在舒遥身前的刀刃拨开,随后一脸歉意地对着舒遥说,“抱歉,他们粗鲁惯了。”
舒遥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自己也有些麻烦要处理,耽搁不得,我现在要出城,你可以请他们让开吗?”
“出城?”阿青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刚来吗?”
舒遥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回道:“我要找的人不在城里。”
“那我陪你去!”
“不用。”舒遥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指着一旁的包裹说,“里面的东西你们尽管用好了,不用担心是不义之财。”
其他人闻言都愣住,只有阿青像是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着她说:“你是在找你娘?”
“你怎么知道?”
舒遥心里一惊,下意识问了出来。
阿青抿了抿嘴,说:“我们来的路上遇到过一伙人,他们抓了一男一女,且正好和我们同路,后来我们发现,他们是朝廷的人!”
舒遥迟疑了片刻,开口纠正道:“确切说,他们是太子的人,所以你们最好离我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