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哼后,闻人惜举起簪子想要扑过来,但舒遥并没有给她机会,直接回敬了一记锁喉,又顺势握住她拿簪子的手,狠狠地扎了下去,赶在对方尖叫前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闻人惜瞪大了眼睛,错愕加上剧痛让她眼里布满了恐慌,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舒遥将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说:“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去哪了吗?”
“唔——”闻人惜想要挣扎,但她养尊处优惯了,力气并不比舒遥大,加上舒遥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她终究只能徒劳地喘着粗气。
舒遥拔出扎在闻人惜左肩上的金簪,看也没看就擦着对方的衣服抹了几下,随后如法炮制抵在了她的喉间。
闻人惜瞳孔猛缩,恐惧一下弥漫了她的全身,看得出来她真的害怕了,当然这种害怕并不完全是舒遥带给她的,更多是赫连淳给她留下了恐惧的阴影。
“怎么,害怕了?做人不要太亏心,我招你惹你了吗?”
话音落下,舒遥冷不丁抽出那支金簪,一劳永逸地挑去了对方的手筋,她可不想当一个死于话多的反派,自然要给自己多一层保障。
闻人惜面容扭曲,身体也跟着抽搐了一下,但她并没有疼晕过去,反而一改刚才的害怕,挣开了舒遥捂着的手,歇斯底里地叫骂道:“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我一定诛你九族!”
“啊?”舒遥一听忍不住笑了,“诛我九族,你当你是谁呢?就你这一把年纪,难道还以为自己是太后?”
闻人惜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她翕动着嘴巴,久久才咬牙吐出了几个字:“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舒遥听得乐了,弯着嘴角道:“那我真是开眼界了,病猫也能称老虎。”
“你——”
“嘭嘭嘭!”
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闻人惜的话,接下来就听见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原来是官兵过来搜查,不过片刻舒遥的门也被人敲响。
“来了来了!”
舒遥应了一声,将被她五花大绑的闻人惜丢到了柜台下面,想了想又抓起旁边的一块软布塞进了对方嘴里。那是用来擦柜台的,不算太脏但也干净不到哪去,只是没有更合适的替代品,只能先将就着用。
打开门,几个官兵就一拥而入,舒遥作了个揖,口中讷讷道:“几位官爷这是怎么了?”
“有没有看见这个人?”领头的说着摊开一张大头画,上面正是闻人惜的画像。
舒遥蹙了下眉,疑惑道:“这不是刚才的骗子吗?”
“什么,你看见了,在哪里?”对方一叠声地追问,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舒遥伸手一指外面,说:“刚才那人拿了块玉要和我兑银子,我想哪有这么好的事肯定是骗人的,就把人赶走了。”
“往哪去了?”
“我只看她出门往右,去哪里我也不晓得,官爷你——”
“走,快追!”
官兵立刻朝门外,压根没有理会的意思。
舒遥撇撇嘴,半真半假的话最好骗人了,要不是怕节外生枝,她还真相把人交出去。
重新关好门,舒遥回到柜台后,就看见闻人惜满脸惊疑地看着她。
“唔唔——”
舒遥一把扯下软布,对方立刻低吼道:“你究竟是谁?”
闻人惜终究不是蠢人,刚才片刻的冷静后,她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会就怀疑起了舒遥的身份。
“我是谁?”
舒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想要落井下石,可对方却自己死命送上门,她能怎么办呢?放走肯定是不行的,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暗箭伤人,相比而言她也只能将这个烫手山芋接下了。
“你自己做过的好事都不记得了吗?”
闻人惜露出一丝怔忡,随即死命地盯着舒遥看,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然而,对方至今都没能看破舒遥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认出人来。
舒遥嗤了一声刚要开口,不料闻人惜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惊疑不定地开口说:“你是如嫔的孩子?不……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
一句话把舒遥听愣了,如嫔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闻人惜必然还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才会误以为她是“故人之子”!
舒遥不动声色,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闻人惜还想再说什么,但舒遥直接堵住了她的嘴,比起探秘那些阴私过往,她更犯愁要怎么处理这么个“大麻烦”。
思考片刻后,她将闻人惜打晕关在了柜子里,随后回到住处把事情告诉了杨氏。
不料,就在杨氏口中,她意外得知了如嫔的身份,却是先帝后期宠爱的一位妃子。
男人少有不喜新厌旧的,何况那人还是皇帝。哪怕闻人惜手段非常,也总有让人腻味的时候,而如嫔就是那时入了先帝的眼,在如花的年纪给那时已年过半百的先帝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老来得子的先帝龙颜大悦,一时间将所有的宠爱都放到了这位小儿子身上,而那位如嫔也母凭子归,一时间风头无二。
若照此下去,皇位的最后归属也将成疑。就在这时候,先帝突然病倒,随即就传出了小皇子乃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克兄弟,谁碰谁倒霉。
先帝上了年纪,本就畏惧生老病死,对这种事就尤为忌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当时就请了高僧给小皇子批命,结果还真得出了和传言一样的结论。
先帝最初还很犹豫,毕竟是老来得子,还宠爱了那么久,多少有了不舍之情。但对方声称小皇子乃天降灾星,将来必会引起不可估量的灾祸,先帝思量之下最后决定将小皇子处死,对外则称小皇子是因为一场恶疾突然离去。
皇家的亲情就是这么廉价,而这件事也成了宫中的禁忌,连带着和小皇子相关的人同事都被一并抹除。
“看闻人惜的态度,事情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那位高僧多半也是受她指使。”舒遥说到这有些不齿,“佛门中人居然也会助纣为虐,就这样还配得上高僧的名号吗?”
杨氏摇摇头,叹息道:“那位高僧和闻人家有旧,据说是闻人夫人的表兄,他这么做应该也是为了故旧情谊。”
舒遥却不认同,说:“那他是顾念和闻人家主的情谊,还是和闻人夫人的兄妹情?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那真是病得不轻,说到底闻人夫人就是被闻人家害的,而闻人惜是谁,一个抢人丈夫的外室生的女儿,她的存在就是打了闻人夫人的脸,就这样还叫为了故旧情谊?何况为了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人,这得道高僧怕不是个妖僧吧!”
“这……”杨氏也有些哑口,可仔细一想不就是这么个理吗?她犹豫了一会开口道,“闻人惜自作孽不可活,但遥儿你千万不能脏了自己的手,不然就把她交给官府好了。”
舒遥倒是想,但谁知道闻人惜会不会为了拉个垫背的故意说些奇怪的话——倘若那位小皇子还活着,必然会威胁到皇位上的人,她可不想为此引来杀身之祸。
她把这话一说,杨氏立刻就改了主意,还执意要去店里看一看。
舒遥把人带到后,就被杨氏找借口支开了,等她买好东西回到店里时,眼前的一幕把她吓了一跳。
“娘,她……”
杨氏神色自若,波澜不惊地说:“这是她该得的,就算把她挫骨扬灰都不过分,这样已经是便宜她了!”
舒遥不置可否,闻人惜死不足惜,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杨氏的举动,毕竟对方平日里连杀只鸡都不敢,这会却不惜亲自动手。
“我们明日就离开吧。”
就算闻人惜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舒遥还是不太放心直接将人丢出去,为今之计还是早早离开京城得好。
杨氏点点头,同意了舒遥的建议。
两人分头行动,杨氏回去收拾行囊,而舒遥则留下来处理好闻人惜这个麻烦。
思量片刻后,她趁着夜色将闻人惜丢到了一间没人的宅子里,又将对方身上的首饰拿去几样并故意落了些在门口,随后将剩余的丢进了河里。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就听街坊说官兵大清早抓走了一个疯女人。
随后,舒遥他们也动身出了京城,准备先将小舅舅送回去,再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落脚。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刚出了京城没多远,就遇上了一身狼狈的尉迟少商。
彼时尉迟少商一个人躺在路边,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看起来经历了不少磨难。
舒遥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这人是真的尉迟少商,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跑回京城的。
杨氏于心不忍,一脸为难地看向女儿。
舒遥稍一犹豫,还是把尉迟少商给带上了。对方可能还不清楚状况,边关的“尉迟少商”已经将赫连淳连同现太后一起谋害先帝的事揭露了出来,并且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这也就意味着,尉迟少商一旦回到京城,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死”字。
但救人归救人,舒遥并不打算把自己搭进去。确认尉迟少商只是疲累过度,他们就在途径的一个小镇把人放了下来,为免对方又“自投罗网”,舒遥还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将当下的形势简单说了一遍,至于尉迟少商会怎么选择,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解决掉这个小插曲后,舒遥他们再没有遇到别的波澜,一路顺利地将小舅舅送回了小舅母身边。
短暂团聚了几日后,为了不给对方带来麻烦,舒遥她们很快提出了告辞,原本小舅舅不放心,想要派几个仆人一起跟着,被舒遥拒绝了。
离开后,舒遥和杨氏扮作母子上路,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结果没几天杨氏突然就病了,两人不得不就近找了个镇子休息。
这个时候一场风寒就能夺人性命,舒遥不敢托大,好在她这方面颇有心得,很快将杨氏的病情控制了下来,可不知为何对方迟迟没有大的起色。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舒遥起先只当杨氏舟车劳顿伤了底子,可反复琢磨了几副药方都无果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并不在药方上,而是心结。
母女俩相对无言,许久后杨氏才悠悠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却是因为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
舒遥顿时无话可说,她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为了让对方安心,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杨氏不会理解她的想法,她也做不到委曲求全,换言之,这就是一个死结。
见舒遥不开口,杨氏只能无奈道:“娘也不是要逼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家年华易逝,娘也希望你有个人可以依靠。”
“娘,靠人不如靠己,男人有几个不负心寡义的,为何要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呢?把大好年华浪费在男人身上才不值呢,女人除非遇上命中注定之人,否则宁可清净一辈子。”舒遥考虑到杨氏的接受程度,最终还是给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是不是命中注定不还是她说了算?
杨氏一脸愁闷,唉声叹气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随你吧,你不愿意娘还能逼你不成?”
“娘,那是你没空多在外面走走,山河美景哪个不比臭男人好看?与其花心思抓住他们的心,还不如让自己过得逍遥自在呢!”
舒遥知道一时半会说服不了对方,但她并不着急,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之后,舒遥重新找人定做了一辆马车,大大地改善了舒适度,同时还做了一些安全措施以防万一。
等到她们再次上路已经是半个月后,而这时一连串消息渐渐传到了她们耳中——
先是赫连淳在行宫避暑时被刺杀,虽然有惊无险,却让赫连淳的暴戾性情彻底暴发,暴君之名不胫而走;接着他们偷龙转凤的事也被大白天下,皇位的正统性受到了质疑,皇家威严已然岌岌可危。而与此同时,尉迟少商为首的军队正以破竹之势直捣黄龙,一路上鲜有反抗,似乎已经预示了这个皇朝的未来。
到了这个时候,舒遥已经不关心那些人的结局了。
害她的罪魁祸首是赫连淳和闻人惜,两人一个断子绝孙,一个机关算尽付流水,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至于叶筱柔和永安侯他们,没有了赫连淳和闻人惜做靠山,又能翻出什么花来呢?
走过几个州府后,舒遥她们在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上安定了下来。
为了不坐吃山空,同时让杨氏也有点事做,舒遥盘下了两个店面,她和杨氏一人负责一间。原本舒遥想继续开个字画铺子,也不求生意兴隆,但杨氏却觉得虚耗光阴可耻,硬是开了一间胭脂水粉的铺子,还有一间卖饰品的店面,要不是舒遥阻止,她还打算盘下一间酒楼。
可小镇消费有限,一桌几十两的菜品卖给谁去?最终舒遥琢磨了几个自制胭脂的方子,又专门雇了两个匠人制作金银首饰,用事实证明她真的会赚钱。
不过杨氏并不容易满足,她一边打听着周围适龄的青年,一边试图说服女儿相亲嫁人,可每每她看中了一个青年才俊,舒遥都能给她列出一二三四五的缺点来,每个都能踩中杨氏痛脚的那种。
久而久之,杨氏也不免怀疑起男人是否都靠不住,若是一招不慎就会把女儿推入火坑,最终她只能将愿望放到一边,寄希望于所谓的有缘人出现。
转眼又是数月过去,小镇的通讯相对闭塞,除了东家长李家短,远一点的消息都要好久才会传过来。
这天舒遥百无聊赖地拨打着算盘,就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原来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