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饮溪坐到沙发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戳了戳沙发:没做什么,我们聚完餐了,大家唱k的唱k, 打扑克的打扑克,刚刚去和师哥师姐们玩了两盘狼人杀,现在回房间休息了。你呢,在做什么?
相比鹿饮溪的一串话,简清只吐出两个字:浇花。
你倒有闲情逸致。鹿饮溪轻轻哼了一声,我今天遇上你的三姐了。
简清平静地嗯了一声。
鹿饮溪问:你怎么不惊讶?
简清说:猜到了。有省里的领导去,简晏自然也会去,因为她的关系,简晏也肯定会去找鹿饮溪,她和你说什么了?
鹿饮溪事无巨细道:她和我聊了一下你的车,打探了一下我的年龄,说我比一个人小了5岁,我问比谁小了5岁,她让我来问你,简医生,你来回答一下?
简清收了浇水壶,走到水池边洗手。
将近沉默了半分钟,她才回答说:比我妹妹小了5岁,如果她还活着,今年应该25了。
隔着千山万水,鹿饮溪看不见她的表情,入耳的声音也难辨感情色彩,没有悲伤,不是冷漠,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也和你说过,我这个人格25了鹿饮溪的声音忽然带了几分沮丧,你把我当成是你的妹妹了吗?
这人没有什么初恋白月光,但有个亡故的妹妹,到头来,自己还是成了别人的替身。
简清轻声解释:饮溪,那不一样,我能分辨,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独立的个体。
鹿饮溪低低喔了一声:你早就猜到简晏会来找我,肯定也猜到我会被她挑拨着来找你问话,这些话,是不是也早在你腹中打好草稿了?
简清嗯了一声,没反驳。
鹿饮溪轻轻哼了一声:那我还能相信你吗?
你这么问,就是相信我了。
简清不需要看到鹿饮溪的表情,凭借缜密的心思,似乎就可以猜到她大概的心理活动。
小心思被人看得一干二净,鹿饮溪放弃挣扎,不玩声东击西的心理战了,老实道:那我暂时相信你。顿了顿,又小声嘀咕说,就算我不相信你,你也没什么损失。
那份喜欢早已不再隐秘,自己像是成了她手中的牵线木偶,她的一言一行,都可以轻易挑动自己的情绪。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会儿,平静而认真道:不,损失很大。
认真到像是在阐述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这句话,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鹿饮溪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跳一点点加速。
她握着手机,躺倒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顶,好一会儿没说话。
简清那边也没再开口。
两人安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简清走进了书房,说:我要写论文了。
可以不用挂断,她安静点就行。
鹿饮溪却想体贴地不打扰:嗯,那你先忙,我挂了,晚安。
简清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回说:晚安。
等真挂断了电话,鹿饮溪却又觉晚安说的太早了,应该留到睡前说。
现在就说了,待会可就没有由头寻她了。
鹿饮溪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准备衣物去浴室洗漱。
*
第二日,开机拜神仪式。
兰舟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顺带遮住了眼里的红血丝,还以感冒为借口戴上了口罩。
春季,草长莺飞,拜神的地点选在一颗梧桐树下。
岸上供着关二爷和财神爷,还有各式贡品,香火蜡烛。
制片、导演、主演、配角、工作人员轮流上香。
风拂过,梧桐花纷纷扬扬落下,兰舟打了好几个喷嚏。
鹿饮溪体贴地帮她把落在发丝上的花瓣拿下来,问:兰老师,感冒了吗?
兰舟吸了吸鼻子:好像真感冒了,鼻子好痒,对了,小鹿,你的衣服我让人送去洗了,明天给你送过来,昨晚谢谢。
兰老师不客气。
兰舟说:直接叫兰舟姐,那边的老前辈们才是老师。
有老戏骨们在,她还不敢称老师。
鹿饮溪从善如流:好的,兰舟姐。
兰舟与她交谈,问她的年龄、学校、在医院实习的经历,鹿饮溪笑着一一作答。
两人在戏中是同在屋檐下住的闺中密友,趁此熟悉一会儿也好。
执行制片老刘路过,兰舟拉住他,问:剧组盒饭几荤几素啊?
他笑道:吃什么盒饭?走,我请你兰州拉面。
兰舟鼻子发痒,又打了个喷嚏,笑着推开老刘:去,我才不自相残杀。
她从小到大都有个叫拉面的外号,剧组的人混开了,也是直接拉面、拉面的喊。
老刘连忙改了称呼:祖宗诶,你可别生病了,我们的戏还指望着你呢。
兰舟摘下墨镜,揉了揉发痒的眼睛,说:真的有点感冒了,鼻子都有点堵,回头我让助理给我去买点药,放心,耽误不了剧,40度发烧我都能扛着。
40度,你想扛,我们都不敢让你扛,得了,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5天后,兰舟的感冒没有丝毫好转,流鼻涕、打喷嚏、鼻子痒,眼睛也跟着发痒,揉得泪眼婆娑。
休息期间,她坐在躺椅上喝水吃感冒药,鹿饮溪瞧着有些不对劲,走过去说:兰舟姐,去医院看看吧,这好像不是感冒。
兰舟问:那是什么?
鹿饮溪仔细观察她的面部,问:你脸上是不是起了些红疹子?用粉底、遮瑕膏遮住了?
有一点点,不仔细看看不出,我还以为是熬夜冒痘。剧组里睡眠时间很少,常有演员因睡眠不足爆痘,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你这么一说,还有点痒。
鹿饮溪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先别抓,我看着有点像过敏,走,上医院瞧瞧,先别吃感冒药了。
兰舟怕被狗仔偷拍到上医院,丢过来一顶怀孕的帽子,有些犹豫。
鹿饮溪说:别怕,我用我的车载你和你助理去医院,狗仔认不出我的车牌号,我知道医院的一些地下通道,可以避开人群。
兰舟挑眉疑惑:你
她有些疑惑鹿饮溪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鹿饮溪莞尔一笑:兰舟姐,我可不是无事献殷勤,我要去医院见个朋友,顺道载你而已。
*
这位先生,我们变态反应科看的是过敏性疾病,像春季的花粉过敏啊,芒果过敏啊,海鲜过敏啊,皮疹啊,都可以来我们这里看,但是喜欢偷内裤这个疾病,我真的真的治不了,您要去隔壁的心理门诊,挂号咨询。
变态反应科门诊里头,坐着的一位女医生,在耐心地和面前的患者解释。
患者站起来,骂骂咧咧走人:我等了一下午了居然和我说挂错号了,变态反应科不看变态反应看过敏?瞎取什么名啊!
女医生脸上保持着微笑,这已经是她这个月以来,第三次和挂错号的患者解释变态反应科的诊疗范畴。
她捏了捏自己的嘴角,把笑容捏下去,喊下一个患者进来。
两名女性进入诊室,关上了门,其中一位摘下口罩,说:医生,我的就诊行为,请您保密。
女医生轻轻哇了一声,礼貌道:大明星,请坐,要求医生保密是每一个患者的权利。
鹿饮溪把兰舟和她的助理送进了变态反应科的诊室,自己乘坐电梯,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走到肿瘤二区。
简清正好从患者的病房出来,准备下班。
她穿着修身整洁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走在走廊上,迎面撞见鹿饮溪。
她停下脚步。
鹿饮溪看着她,眼里流光溢彩:医生,我心脏有点不舒服,你帮我听听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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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渊源
*
来的路上, 鹿饮溪一直在想,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第一个动作要做什么?
直白的想念羞于启齿,她看到简清脖子上挂的听诊器, 自然而然地就那句话当做打招呼的开场白。
简清驻足在原地, 凝视了她几秒,抓起听诊器,放在手里握暖。
听诊头直接接触人体, 需要与人体皮肤紧密贴合,简清每次听诊前, 会习惯性握暖,再贴到患者身上。
她一步步走过来,鹿饮溪磕磕绊绊:你你真打算要真要给我听啊?你都没给它消毒。
除心内、呼吸内的医生, 其他科的医生较少在脖子上挂个听诊器,简清一般只有在听病人肺音时才会戴上它, 平时要么揣兜里, 要么放办公室。
她从病房出来, 一定是给病人听了诊, 按理, 没进行消毒前,她是不会再给其他人听的。
简清放下了听诊器,看着鹿饮溪, 眸光清冽:你猜,没有听诊器前, 医生怎么听心跳的?
十九世纪以前,听诊器尚未发明,患者都是直接撩起上衣,让医生的耳朵贴在左胸膛, 听取心音。
鹿饮溪想象了一下简清贴在自己胸膛的画面,脸上顿时白里透红。
简清又走近一步,身体几乎要贴上。
她看着鹿饮溪脸上那一丝淡淡的红晕,下意识想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下一秒,却想起自己刚接触过病人,还没洗手。
等我。收回了手掌,简清疾步走回办公室,洗手,消毒,换衣。
鹿饮溪乖巧地站在门口等简清。
简清再次出来,已换上了一身长款的墨绿色风衣,乌黑浓密的长发披在肩后,长身玉立,明眸秋水。
鹿饮溪看着她,目光仔细地描摹她的每一寸,只觉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好。
我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你更好看了。鹿饮溪轻声道。
她头一回体会到这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觉,竟觉世间再也找不出比简清更好看的人。
简清藏在乌发下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淡声道:才5天。
鹿饮溪吐露心声:我感觉过了5年。
度日如年。
这话说得直白且窝心,轻而易举就能窥见话语中的情意。
简清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楼下走。
没有乘电梯,两人手牵手走楼梯。
楼梯经过的人少,可以慢慢说,慢慢走。
简清的手掌柔软又冰凉,鹿饮溪忍不住停下来,抓起她的手,双手拢住,轻轻搓了搓,想帮她搓暖一点。
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吧?
简清依旧寡言少语,只是嗯了一声。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
你会说。
简清的掌心逐渐变暖,鹿饮溪松开,牵着她走下楼梯,笑说:我们剧组有个演员过敏了,我送她来医院看医生,顺便来看一看你。
在兰舟面前,鹿饮溪说想探望一个熟人,顺便载她去医院;等到了老熟人面前,却又说是载一个演员来医院,顺便探望。
简清说:这个季节是好多人过敏。
冬季高发流感和心血管疾病,春、秋季则是过敏体质者的噩梦。
她对医学话题有兴趣,多问了句:什么过敏?
鹿饮溪说:我猜是花粉过敏,有鼻结膜炎的表现。
花粉过敏患者往往不是对那种大朵大朵的鲜花、花束过敏,而是对柏科、桑科等树的花粉过敏。五天前,剧组的开机仪式选在梧桐街的一颗百年梧桐树下,兰舟本就有些微感冒,昨晚还痛哭过一场,是以过敏后的眼睛红、流涕、打喷嚏、鼻堵,都被她当成了是感冒症状。
简清点点头,不经意般问:今晚回去么?
鹿饮溪笑说:我送人来的,当然也得人回去。可惜我怕她出现在公共场所会引起骚动,否则大家就一块吃个饭,认识认识。
简清察觉出鹿饮溪对这人的态度有些特别,问:她是谁?
鹿饮溪说:我们剧组的女主角,兰舟,你知道她吗?
简清班后时间大多在琢磨文献、论文、课件,平日里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也不爱看电影电视,还真有可能认不出。
果然
不认识,演过什么?
演过挺多文艺电影的,《大山》、《清明时节》比较冷门,但电影拿了不少奖。
简清嗯了一声,又问:什么时候回?
鹿饮溪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十几分钟后吧,她不能在医院待太久,怕被人认出来,我们晚上也还有夜戏。
就只能再相处十几分钟。
简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下个星期要去M国。
鹿饮溪看向她,心提到了嗓子眼:你什么时候回来?不会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吧?
不会,学术会议而已,下下周就回来。
鹿饮溪送了一口气:喔,那就好。
不是一去一年半载,只不过是不能随心所欲地聊天,有时差了,她工作的时候,简清在睡觉,她睡觉的时候,简清在开会。
不知不觉走到了肿瘤综合治疗楼1楼。
傍晚的医院依旧热闹,多数医生下了班回了家,病人的家属也下了班,涌入医院探望。
有领导干部、有普通的小白领,有工厂的工人,有乡下的农民,也有学校的学生疾病平等地降临在每个阶层、每个人身上,却不是每个人都有平等的抗风险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