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一点也不会掩饰,马上有点不高兴了,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要走。江站长又叫住她:“先别管椅子,你们两个还没见萨仁副站长吧,把高跃民叫进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等两人进来,听说眼前的年轻女孩就是副站长时都愣住了。
女孩叫乐煦煦,一脸娇憨地看着萨仁:“您多大?”
萨仁直觉的不太喜欢她,人家也没干什么讨人嫌的事,娇憨没问题,爱干净也不是大问题,但是出来工作了不是在自己家里,该将就点就得将就点。
把不脏的办公桌搬出去用水冲洗,还要换椅子,哪家单位走一个人换一个椅子?
真有洁癖想弄干净点,等入了职,过几天再找个由头大扫除一下,别人没准还会夸你勤劳。
或是说自己椅子坐着不舒服,自己换一下都没多大事,你这刚来第一天就这么折腾,哪个领导会喜欢,也就是江站长人太好,没脾气。
现在又直接问她年龄,萨仁都觉得这位没准是个二代之类的,可现在没有富二代,高位的大部分都是功臣良将,吃过苦的,又有纪律,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萨仁琢磨着,还没等她开口,江站长就笑着说:“萨仁副站长还不到二十,有志不在年高嘛。旗里药獾就是她的主意也是她的药方,还有前阵子的疯牛病就是她发现的。别看年纪不大,本事可不小。”
高跃民一听马上恭维道:“咱们的小领导可太厉害了,疯牛病的事我听说了,这要是没有及早发现肯定要波及不少地区。”
乐煦煦也张大嘴,惊讶地看着萨仁,原来周主任说的就是她啊,牧民也有这么厉害的?不是说汉语普通话都没普及吗?
高跃民推推她,她才说:“萨仁副站长,我刚才是吓到了,领导不但漂亮还这么年轻,真没想到,我今年都二十一了,对国家对社会一点贡献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下放……”
她说着调皮的吐吐舌头:“不对,不是下放,是下乡!总之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做出成绩。”
江站长跟萨仁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孩子太嫩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就怕只能坐办公室,下去一天就受不了。
萨仁就笑着说:“叫我萨仁吧,大家都这么叫我,咱们畜牧站的领导是江站长,我就是技术员。”
江站长赶紧说:“你可得了吧,要不是你年纪小,轮得到我当站长?”
乐煦煦一听这话,看向萨仁的眼神更加惊讶。
萨仁看看两个新人,觉得以后畜牧站肯定会热闹起来,各种方面的。
江站长本来是想让两人跟小郑他们一间办公室,另一间腾出来给萨仁。
萨仁拒绝了,她只是副站长,这么个小地方,自己单独一间,那五个挤在一间,不太合适。
不过她可没打算跟两个新人在一块,于是两个新来的搬进了严教授他们的办公室,她还是跟小郑张春惠,塞音一间办公室。
乐煦煦居然跑来说:“萨仁副站长,我们三个女生一间,让他们三个男生一间不好吗?”
张春惠在他们洗桌子时就开始跟塞音疯狂吐槽了,这时哪里会客气。
“又不是分男女宿舍,你去别处问问,哪家单位办公室还要分男女?”
乐煦煦长得很漂亮,大部分人都是视觉动物,不管男女都一样,看见长得好看的语气都会柔和一点,她被张春惠这么一怼,眼圈就红了。
萨仁心里直叹气,这就是个祖宗啊,怎么就派到他们这儿来了。
她只好说:“你们两个跟我们不一样,你们是专业对口的,学的都是畜牧专业,以后不管是开讲座还是下去给牧民们普及知识,你们两个都是主力,你们在一个办公室里商量下科普教材,做做功课。夏天门开着窗敞着,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先这样吧。”
萨仁说的是实话,但她可不知道,乐煦煦又惊到了,回去就跟高跃民说:“那边办公室里都不是畜牧专业的,只有我们两个是。”
其实现在这样的情况很多,尤其是行政岗上。高跃民就说:“挺正常的,咱们学校一年才收多少学生,要都等着咱们大学对口专业的,这些单位还办不办事?其实咱们也不算专业对口,就是运气好碰到了好老师。”
他们两个都是工农子弟兵大学毕业的,并没有细分专业,还是碰到了畜牧业的大拿,跟着学了不少知识,所以高跃民觉得他们真没什么可炫耀的。
乐煦煦也不是想要炫耀,她就是对下边不怎么了解,就是觉得惊讶,一个畜牧站,只有站长是畜牧专业的吗?
但站长这种职务好像并不需要是畜牧业的啊,就很迷。
“可他们……”
门外传来张春惠的声音:“他们什么啊?说别人闲话先关起门来行不行?”
萨仁跟张春惠一块去打饭,正好走到门口,看见乐煦煦尴尬的脸,她差点笑出声,一开始她觉得张春惠性子太直了,现在才发现这性子直有性子直的好处。
不过她怎么说也是领导,不能干站着看笑话,赶紧说:“十二点开饭,大师傅特别准时,厨房就在最左边那间,打了饭你们回来吃就行。”
高跃民赶紧答应一声,说马上就去。
等他们走了,高跃民就说乐煦煦:“刚到新地方要少说话多做事,人家没学过畜牧还立了功,肯定有真本事。”
“我没说副站长没真本事啊,就是太年轻了。”
萨仁他们打饭时,小郑还说呢:“其实小乐人不坏,就是不会说话,没眼色,这样的人简单,挺好的。”
张春惠哼了一声:“你是看上她了,想追吧。”
“胡说什么!”
话一向很少的塞音笑着说他:“那你刚才还把咱们办公室的椅子都看了一遍,是不是想挑个好的去给人家献殷勤?”
小郑气得拍他:“胡说八道,我就是看看咱们的椅子是不是真脏了。”
张春惠挑眉:“真脏吗?”
“也不脏啊。”
然后塞音就哈哈大笑起来,小郑推他一把:“真不脏,就是椅子腿有点黑。”
萨仁咳了两声,冲他身后快哭出来的乐煦煦说:“椅子的事我一会儿跟周姐说一声,让她记着,找机会翻新一下。”
小郑这才知道那两个新来的已经过来了,而且就站在他身后,尴尬,太尴尬了。
大师傅也在那儿凑热闹哈哈笑,他刚才看见新来的洗桌子了,这时听见说椅子也脏,就出主意:“打湿了用碱面搓搓,多少能搓出点原色来。”
乐煦煦更加尴尬,饭也不打了,哭着跑开。
塞音就推小郑:“赶紧去哄啊,这可是机会。”
小郑就骂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坏呢?”
他哪好意思去哄,萨仁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去,但她并不想去,张春惠拉着她问大师傅晚上吃什么。
还是高跃民打了两人份的,说小乐只是不舒服,没有生气。
生不生气也得一起工作,下午江站长开会时,大家就听见乐煦煦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因为萨仁他们办公室有四个人,所以是在他们这里开会的,小小的屋子里挤着七个人。
肚子咕噜声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尴尬,特别尴尬。
萨仁只好拿出自己桌子里放的肉干递过去:“我下午也得加餐,不加餐顶不到时候。”
乐煦煦一脸感激地接过去,捏在手里一直没吃,张春惠就给萨仁打眼色,又在本子上写:‘白瞎,她肯定嫌脏。’
萨仁也是这么想的,她估计乐煦煦中午根本就没吃饭,大师傅的手艺其实是好的,菜的味道真不错,但就是有点粗糙,肉永远是肥的,胡萝卜永远也吃不完,就她这种能凑合的人第一次见到都觉得不好吃,更何况乐煦煦这种娇娇女。
江站长本想鼓鼓士气,可下边人都饿得肚子叫了,他也没好意思多说,讲了接下来的安排就完事了。
萨仁的主要任务就是种羊培育跟母养繁殖,不过不能局限在查达,查达是实验基地,她还需要把整个旗里的数据都汇总起来,这是个大工程,其他人都得听她指挥。
那就得安排下乡,还得有留守的,免得牧民有事找不到人。
萨仁打算先让两个新来的留守,哪想到乐煦煦第一个站出来:“我要下乡!老师说我需要积累实践经验。”
都这么说了,萨仁也不能拒绝,只好让高跃民跟小郑留下,小郑一直把自己往行政岗上靠拢,有什么打杂的事都抢在前头。
高跃民也没有乐煦煦那么激进,让他留下一点意见都没有。
萨仁打算四个人分两组下去,就说:“我跟张春惠一组,塞音,你是本地人,你带带小乐。”
塞音还没回答,乐煦煦就说:“副站长,你不也是本地人吗?我跟着你吧。”
她听江站长说了萨仁的本事,十分佩服,跟着强者才能进步更快啊。
萨仁可不想带她,就她这样的,自己得累死。哪想到塞音也不想带啊,赶紧说:“就是啊,萨仁,你是副站长,你得带新人啊,我跟小张一起吧。”
说完他就往外跑,生怕萨仁不乐意,萨仁觉得自己让大家叫自己名字,而不是副站长好像是个错误的决定,一点威严都没有啊,江站长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安排的还敢讨价还价?
张春惠见塞音跑了,生怕萨仁把这位祖宗推给自己,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跑了。
只留下乐煦煦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第31章 羊胀气
江站长本想让他们等表彰会开了再开始下乡,但表彰会要到周日才开。
萨仁就说先把近处跑一跑,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就准备出发。萨仁跟乐煦煦要去的是格里苏木,苏木就是乡,伊林左旗有两个镇,三个苏木。
格里苏木下边的嘎查最多,也最集中。萨仁还特意带上了周主任送她的兽用针还有一些简单的药物,又带足了干粮跟水,虽然牧民热情肯定会留饭,但他们是去工作还是自备的好。
乐煦煦已经换上了长裤长衬衫,款式不错,但舒适度就不能保证了,尤其是长时间骑马,萨仁刚要提醒她,却听她皱眉问:“咱们不是去统计的吗?又不是看诊,还要带这么多东西?”
“咱们干的就是这工作,大老远跑一趟,万一遇到生病的牲畜,还能放着不管吗?”
乐煦煦更是佩服,怪不得能当副站长,真敬业啊。她刚来什么也没准备,只好去食堂拿了点干粮装上。
萨仁看她是真的一点下乡经验都没有,就把地图给她看:“今天我们去最近的这三个,你骑马没问题吧?”
“肯定没问题,要不然我怎么会要求下乡呢。”乐煦煦说得十分自信。
萨仁只好先给她打好预防针:“骑马下乡可不是骑着马转两圈就行,有的地方不好走,不但颠簸距离还远,咱们一天要跑完三个地方,没骑惯马的人大腿根都得磨烂了。我是觉得你还是先在站里帮忙,等熟悉了再下乡也不迟。”
乐煦煦眨眨眼,觉得萨仁是在吓唬她,她有点委屈地说:“萨仁副站长,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啊,我想跟着你是想跟你多学点知识,我绝对不会拖累你的,真的,我真会骑马,跑个几里地没问题。”
“那几十里地来回呢?你跑过吗?”
“没跑过,但我一定可以坚持。”
萨仁还能说什么,只好道:“行吧,路上坚持不住了,记得早点说话,可别在没人烟的地方耍赖不肯动。”
乐煦煦气得小脸通红:“萨仁,你也太小瞧人了,别说磨破腿,就是我腿断了也跟得上你行了吧。”
萨仁真是好意,她真觉得乐煦煦这样的就该在办公室待着,下什么乡啊,到了人家牧民家里肯定又要各种嫌弃,不是个干事的样子。
人家不领情非要下去,那就走吧。
离旗里最近的是索博日嘎查,骑马半小时就能到,乐煦煦走到一半就发现萨仁真不是吓唬她。她以前骑马都是在平地上,草原上起起伏伏的,还要过河,比平地骑马可累多了,她大腿根隐隐作痛,可想起自己夸下的海口,强忍着不肯说话。
萨仁看出来了,可她又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再说她已经提醒过了,非要来,那就受着吧。
等到了地方,乐煦煦下马时腿都哆嗦了,要不是自尊心让她强撑着,一下马就得跌坐在地上。
索博日的队长叫拉克申,是牧民,又高又壮,说话跟洪钟一样响亮,他迎出来,笑着跟萨仁握手:“上次去旗里开会就听说你们会下来,没想到这么快。”
萨仁跟他打过招呼,又介绍了乐煦煦,拉克申就有点诧异:“这位也是畜牧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