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只说自己叫小彩,没说全名。萨仁也只说让她生活上有不方便的可以找自己,别的没必要交集。
倒是陶芬芳她们几个知青姑娘对小彩特别好奇,又是问她怎么当上兵的,又问他们部队什么时候还招人。
小彩看着面冷,面对他们的问题倒也没有不耐烦,有问必答。
—天后,电话就装好了,萨仁也就没回旗里,给江站长打了个电话汇报工作。
江站长听见他们这里安装了电话,十分高兴:“那可太好了,以后找你更方便了。对了,上次胡建华的老婆找来站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当时想找人过去跟你说—声,但大家都在忙,哪里有空。她没去查达找你吧。”
“胡建华的老婆找我干什么?”萨仁很是奇怪。
“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说要问你要个药方,胡建华中风住院了。”
萨仁明白了,胡建华当时肯定没有吃她给的药,现在再次中风,他后悔了,可后悔又有什么用,那副药方现在对他已经没用了。
“她要再去就跟她说找我没用,既然住院了就听医生安排吧。”
江站长听乐煦煦说过萨仁因为救了人被推荐上大学的事,但他只以为萨仁是碰巧救了军队的人,并不觉得她医术有多好。
他说:“行,我知道了,当时我就跟她说了,我说你找萨仁要什么药方,她是畜牧站的,治的是牲畜,又不是人,结果人家以为我骂她老公,气哼哼的走了。”
萨仁—听更不打算管了,人家江站长说得不对嘛,胡建华老婆这就不是个求人的样子,真没必要理会。
没几天,查达又来了两个女兵,还有—队工程兵,变戏法—样给查达支部前边建了三间木板房,设备当天也运来了,萨仁过去看了眼,真是转接机。
三间木板房—间放设备算是她们主要的工作间,随时内外上锁的那种,中间—间是正常的办公室,旁边那间是她们的宿舍。
好多牧民没见过这种木板房,都跑来看,还有人十分忧虑:“挨着东北那边的牧民都开始盖房了,以后咱们不会也住房子吧,我可住不惯,我阿爸去旗里医院住了两天,天天说房顶压得他心慌。”
赵医生也在看热闹,—听就笑起来:“你阿爸那是胸闷气短,什么房顶压得慌,住房子建个火墙弄—铺火坑,冬天不知道多暖和,不比蒙古包好?”
牧民—辈子住蒙古包,自然还是觉得自家的包好,于是争论起来。
刘队长就轰他们,人家这房间随时要上锁,肯定是军事禁地,都跑来看什么,还当着人家的面对人家刚盖起来的房子评头论足。
刘队长不只把人轰走,还请赵医生给写了块军事禁地的牌子竖在了木屋前。
小彩有点哭笑不得:“刘队长,真用不着,我们虽然是来工作的,但也想跟牧民打成—片,这儿就是电话转接室,真算不上禁区。”
“军队的事都是大事,我怕那些孩子没轻没重的总跑来玩,打扰你们工作,还是提前把规矩立起来的好。”
小彩也没再说什么,不过她倒是真的在融入牧民,她们三个人自然可以倒班,倒班的时候那两个姑娘都是在宿舍里休息,或是骑马到草原上逛逛。
只小彩时不时的就到支部跟医务室去问问有什么她能帮忙的,热心的不行,萨仁这边的母羊眼看就要产羔了,她也来帮忙,跑前跑后的帮着赶羊。
萨仁不知道是自己疑心疑鬼,还是小彩真有别的目的,反正她挺爱亲近萨仁的。
不过萨仁自问没什么怕别人查的,凭良心做事就行,反正她在这里土生土长,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在畜牧站的宿舍住过—段时间,别的时候都是在查达,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她身上有再多疑点也不能把她当特务间谍吧。
萨仁跟小彩相处时坦荡磊落,小彩也是个利落人,不矫情不多话,时间长了倒也真成了朋友。
不过她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不管在那儿她都要捧着本书,要立起自学成才的人设嘛。
其实她也不只是装样子,书这东西随时拿起来都能有新的收获,中医可以温故知新,兽医的书她更需要好好研究,初高中的课本跟她以前学过的差别很大,也得细看。
小彩都被她带的爱看书了。
几周后实验用的母羊陆续开始下羔,萨仁也几乎是长在了羊棚。大李小李还有赵医生也天天跟着,刘队长都来帮忙了,大家看着有双有三的羔羊都十分欣喜,如果以后都这么高产,查达的羊羔数量可就不知道要翻几番了。
等唯——只四胎的母羊顺利生产,刘队长兴奋地说:“必须庆祝—下,今天晚上咱们烤全羊!”
萨仁正在给最弱小的—只擦拭口鼻帮着它站起来,手里碰触着刚出生的幼小羔羊,对生命更是敬畏,突然听见这话,她不禁瞪了刘队长—眼,要不要这么残忍!
刘队长哈哈大笑,赶紧说:“是黄羊,廖知青他们打来的,咱们烤黄羊。”
第49章 疯骆驼
一胎四只羔羊真的少见,大家都跑来看,啧啧称奇,达愣爷爷看得眉开眼笑:“刘队长说得对,萨仁真是咱们查达的福星。”
阿爸拉他,人家刘队长说就算了,自家就别夸了,不过也不需要他们自家夸,大家都快把萨仁夸上天了。
巴雅尔说:“我听说右旗那边引进了一种外地羊,据说最高可以一胎五六只小羊,可不知道是运输上出了问题,还是在伊林草原上水土不服,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没那么高产,生下来的小羊也很弱,有的根本养不活。”
其实引起外地羊需要跟本地羊配种后再留种,一代代的来,直接拉一批来养,湿度温度牧草都变了,肯定不适应。
不过萨仁对羊其实没那么了解,那些书里也没有特别讲羊的,还是江教授的计划写得详尽,再配上她的中医手段,这才成功。
此时她自然要提畜牧站跟江站长,可大家只以为她在谦虚,一直夸她。
来帮忙的小彩看着人群中的萨仁,觉得她真是个实干家。自从小彩来了,就发现萨仁天天跑羊棚,有空就看书,现在还这么谦虚没有居功自傲,真是难得。
晚上还真烤了黄羊,不过这次没那么多只,好在牧民们把自己家的肉也拿了出来,没肉的带着马奶酒跟糖果子,够不够吃的,凑个热闹嘛。
主要是大家都知道实验成功了,很快就可以用在别的羊身上,实验用的那三十来只羊要哺育小羊,可其他的羊不用啊,马上就可以用萨仁的办法,发情怀孕到产羔也就五六个月,差不多到过年就能看到第一批成果,这谁不高兴啊,虽然都是集体的,但队里收入足大家分的也就多,自然高兴了。
一晚上载歌载舞,不只小彩在,知青们也全过来了,萨仁发现廖正义好像变了不少,更沉稳了,起码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看她。
不过她没见到曹理云,陶芬芳才说:“你这阵子太忙了,还不知道吧,曹理云去当环卫工了。”
“什么?”萨仁有些吃惊,他怎么说也是知识青年,现在这年月高中毕业已经很了不得了,为什么要当环卫工?她并不是瞧不起环卫工人,只是觉得他年轻也有知识,去当环卫工太可惜了。
陶芬芳叹口气:“一个人一个想法,他觉得在这儿待着没前途,去了旗里机会多,他还说从来没有知青去当环卫工的,他没准还能成典型。”
萨仁明白了,成了典型机会更多嘛,没准还能被推荐去上大学。
陶芬芳说得对,一人一个想法,人家觉得自己是奔着前途去的,还能说什么。
第二天,萨仁去了趟旗里,跟江站长汇报了这两周里的成果,两周时间所有实验羊都生产了,而且都是多胎,这对于查达以前的产羔量就简直是飞一般的突破。
江站长兴奋地说:“你这两天先别回去了,把报告写漂亮点,这次也要全旗推广才行,现在推广到年底差不多就能见成效。”
萨仁倒是问起了右旗引进种羊的事,“他们引进的是什么羊?”
“你也想引进?难道你用草药配的牧草有问题?草药会不会残留在羊肉上?”
萨仁忙说:“您就放心吧,我只是用药促胎,这草药比中成药更安全,怀胎后就会正常代谢掉,肯定不会伤到羊,更不会降低羊肉的品质。不过这会加大成本,还会增加养殖难度,如果能引进其他繁殖速度快生长快的品种,肉质又有保证,那当然是引进更好。”
“可右旗失败了。”
“肯定会失败,他们那不叫引进,就是直接把其他地方的羊弄到草原上养而已,引进肯定要繁殖几代选最优的。”
萨仁记得以前曾经看过新闻,南非有种肉用山羊,繁殖快,肉质好,特别适合饲养,被称为世界肉用山羊之王。
新闻里说的好像是内蒙跟山东一起引进了一批,结果内蒙这边失败了,山东山地圈养的却产下了第二代,后续如何她就不记得了。
反正这个名号是一眼就难忘,世界肉羊之王多霸气,要是能引进的话就太好了,不过现在想从南非引进太困难了。
萨仁没跟江站长提这种羊,她看的书里可没有国外的山羊品种,只是默默把这件事记到了自己的备忘录上,等改开了第一件事就是引进这种羊。
萨仁到底没住下,她还怕几只弱点的羊羔保不住,想回去看着,所以汇报完了工作,又跟其他同事聊了两句,她就打算回查达。
谁知道刚一出门就有人喊她的名字,萨仁转头一看,居然是胡建华,要不是他还是穿着当站长时穿的那件笔挺蓝外套,萨仁都认不出来。
胡建华拄着拐,嘴角还是歪的,但说话倒是不影响了。
“萨仁,对不起,上次的事我还欠你个道歉。”
萨仁一眼就看出他想干什么,于是道:“你现在是中风后遗症,不在医院好好调养跑这里干什么?当初给你的药只是预防中风的,现在找我也没用,我也没有好办法。”
谁想到胡建华并不气馁:“我跟你交换。”
“交换?”萨仁皱眉,她可不觉得他会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就算有,自己也不会跟他这种人换啊。
她转身要走,却听胡建华说:“你的药被左旗医院一个姓祁的医生占为己有,听说他还因为这药方被医院表彰,还给了奖金。”
萨仁就更不关心了,她的药方只是比预防中风的中成药要强些,并不是什么秘方,也许是现在还没有预防中风的中成药,所以医院才会重视。
这样也挺好的,这药方能早点让大家受益,她自己还不需要露面,于人于己都好。
“那很好啊,以后有中风初期征兆的,或是有高血压这些疾病的都能用这药来预防中风。”
胡建华没想到她居然不在意,怒道:“他抢了你的功劳!你居然不生气?”
萨仁摊摊手,笑道:“不生气,不过你好像已经生气了,我得提醒你,脑梗死患者第三次中风很危险,很容易猝死。必须保持平稳心态,可你现在又开始激动,我劝你赶紧平静下来回医院治疗。”
萨仁说完就赶紧上马走人了,不然他要真晕在自己面前,救吧恶心人,不救吧,心里过不去,再被讹上就更倒霉了。
胡建华脑子嗡嗡的,自然知道她不是在吓唬自己,他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态,但哪里平复的下来。回医院?哪里还有钱?自从被撤了站长的职务,他家的情况一落千丈,胡建华拄着拐,在畜牧站门外琢磨起来。
萨仁回去后,又等了一周,看所有的羊羔都度过了危险期,这才把报告交了上去,江站长马上拿着去了旗委。
邢书记一看又是萨仁,很多细节问都没问,直接就拍板了,全旗推广。
旗里很快就此开了会,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肯定没人反对,而且萨仁这么快官复原职,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上边有人保她,哪里会跟她公开叫板。
于是萨仁又忙了起来,她先把畜牧站的这些人都培训一遍,然后大家一起下乡给牧民讲解怎么用药,怎么调配饲料。
这次乐煦煦不再拖后腿,连高跃民都积极得很,他们都比萨仁大,见人家小小年纪就干出了成绩,自然受到了鼓舞。
畜牧站上下一心,把这次推广工作在一个月内完成了,整个左旗啊,他们全都跑遍了。
江站长看着都痩了一圈的下属,赶紧给大家放了假。
“三天假,都好好休息休息。”
前期工作只要把药草跟配料都交代清楚就行,然后就是等着,等着羊受孕,等着羊产羔。
两周后,萨仁又带着大家跑了一遍,记录了各地方母羊怀孕的情况。这天在最后一个地方忙完了,萨仁让高跃民把记录本带回畜牧站整理,这里离查达不远,她直接回家更方便。
把高跃民送走后,她骑马朝查达的方向走,半路上突然觉得后边有人呼哧呼哧的。
这么重的呼吸不是故意的就是快死了,萨仁回头一看,只看到硕大的黑黑的鼻孔。
是骆驼!
她差点尖叫出声,还好强行忍住了,骆驼算得上草原一霸,它的天敌只有另一霸‘狼’!
骆驼是食草动物,它没有狼尖利的牙齿,但是它有蹄子有吨位,而且耐力跑比狼还厉害得多。面对狼它都不怕,面对人就更不怵了,还好现在不是骆驼的发情期,如果是发情期的话,骆驼的破坏性更强,曾经有家养驼人没提前把骆驼放出去让它发泄精力,结果有只骆驼把他家的羊踩踏死了近一半,还把主人伤个半死。
每年羊驼人都要训骆驼,但每年也都会放出去一段时间让它自己去野外折腾,免得家里其他牲畜遭殃。
萨仁对骆驼是很怕的,虽然她知道一般的骆驼很通人性很温顺,但知道曾经有骆驼伤人伤羊,尤其是她曾经看到两个军人被骆驼踩踏的肋骨都断了,能不怕吗?
她想拍马快跑,可那头骆驼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脖子时不时的往前伸伸,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骆驼的耐力不错,但跑起来还是不如马快,萨仁终于下定决心,甩起马鞭想赶紧逃离。
她最近整天骑着马跑来跑去,一人一马已经十分和谐,她两腿一夹,轻挥马鞭,大黑马就立马加速了,然后身后那头骆驼似乎愣了下,见萨仁走远才追过来。
萨仁松了口气,还好是头温顺的骆驼,不过这时候骆驼不应该是放养的啊,这只难道是迷路了?
萨仁这么想着,但就算它迷路,她也不可能去帮它回家,太怕了,有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