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喉咙被掐伤,连说话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到十分沙哑的呜鸣:“我恨你。”
高巍奕眼眸森戾:“苏二姑娘不是从第一次见到本宫时就怨恨本宫么?”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簪花宴上与苏宛菱见面,她隐藏在眼中对他的恨意,那时他还想着或许是这小女子想要玩些欲擒故纵的手段,眼下看来她是真的恨他。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厌恶他,就仿佛是带着前世的仇恨,她宁愿嫁给那个六品小官之子,也不愿跟他。
“殿下。”
外头耿筠出声提醒:“换乘的马车来了。”
“好。”高巍奕一把将的苏宛菱从地上拉了起来,掀开了厚重的车帘。
那帘子一掀,外面的寒冷就直吹而进,冻得苏宛菱战栗的身躯都有些僵硬。
覆在自己肩头的手忽然微微用力,一把将她的衣襟撕裂,只听得衣帛撕开的声音响起,苏宛菱沙哑的惊呼一声。
身后有一道声音冷冷传来:“你既想嫁他,我便成全你,但你要好好想想,今日过后,你那位谭公子还真的会真心待你吗?”
他话音落罢,手中便一推,直接将苏宛菱推下了马车。
地面因为雨水满是泥污,她痛得浑身发颤,但因为喉咙被掐伤而发不出半点声音。
高巍奕冷冷看着她,前头的马夫已经换好了马,驾着车内的人缓缓离去。
车窗里丢下了一件披风,盖在了苏宛菱身上,是男子之衣。
苏柔淑察觉外头情况不对,立刻掀开了帘子,只看到自己的妹妹身上衣衫凌乱,还披着一件男子的披风,倒在地面奄奄一息:“阿菱!”
她立刻下了车来将苏宛菱抱起,苏宛菱着拉住了苏柔淑的手,声音嘶哑:“阿姐,扶我上车……快。”
苏柔淑当即将她搀扶起来,带上了马车。
外面寒风阵阵,苏宛菱坐在车中整个人蜷缩着,瑟瑟发抖。她的衣襟被撕开,露出了白玉肌肤,上面能看到因为撕裂而勒出的痕迹,她的脖颈上也是男子留下来的掐痕。
“阿菱,发生什么事了?”苏柔淑焦急道。
苏宛菱没有说话,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用作了颤抖,她想要让自己赶紧镇定下来,但根本无法控制。高巍奕会做出这样的事,原本就超出了她的预知,他当年为了他的皇位隐忍了那么久,为什么这一世在面对她的时候会如此肆无顾忌?
外面的风刮得单薄的木板咯吱响动,苏柔淑靠近过来一把将苏宛菱抱入了怀中:“别怕,阿姐在这里,阿姐抱着你。”
苏柔淑温暖的身体让苏宛菱逐渐恢复了意识,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高巍奕的披风,立刻将它抽了下来,狠狠丢到一旁。
喉头的痛意让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沙哑至极:“阿姐……先带我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马上就到府上了,先赶紧回府要紧。”
“不行……”苏宛菱咬牙道,“太子的人……会去我们府里……”
“你遇到了太子?”苏柔淑大吃一惊。
她不敢继续问下去,忙让车夫掉头先去最近的成衣店。
苏宛菱靠在马车中,缓缓喘着气,她不敢就这样回苏府,今天太子对她闹了这么一出,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
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想毁了她的清白名声,让谭玉书对她心中生刺!
若是此刻回苏府,定然会有他早已安排好的人等在苏府外,前门、后门、府内,也许是哪家贵女,也许是苏府的亲眷,他们会瞧见她这副样子,瞧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她猛地睁开了眼,强撑着坐起来擦拭脸上的泪和淤泥,又整理着衣服,把破损的衣衫拢起来。
只是眼下车中没有替换的衣服,她若要买一套新的成衣更换,也得下车去。
环视一圈,她还是将视线落到了高巍奕那件披风上,眼泪又滚滚流下来,即便万分委屈和愤恨,她还是伸手将那披风拾起,披在了自己身上。
无论如何,得先在外面换了衣服,干干净净回府去。
马车很快到一家成衣铺,这是离他们撞车的地方最近的一家,也是苏府常定制衣裙的地方。苏柔淑刚从车上下来,成衣铺的掌柜就亲自来迎:“苏大小姐,今日怎得亲自过来了?正巧有几件时新的衣裳,原还想送去苏府给您和二姑娘瞧瞧。”
苏柔淑道:“我今日正好路过,便想着来挑几件衣裳。”
“好,好,我命人将二楼空出来,新的衣裳都送上去给姑娘瞧。”掌柜忙吩咐伙计去安排。
这家成衣铺有一个好的地方,就是二楼有试衣间,若挑中喜欢的衣裳,可试衣后再买下,或直接穿走。且若遇到贵客,便会将二楼空出来。苏府是他们的老客,便能安排出空的地方。
苏柔淑舒了一口气,她转身抬手搀扶苏宛菱下来,她披着男子披风,但戴着帷帽,看不出相貌。
那掌柜瞧见她时愣了一下:“这位是?”
“这是我远房亲戚。”
“是是,苏大姑娘请。”
掌柜也不多问,忙引了她们进店。
第62章 遇谭玉书 今天我带玉书来试喜服,没想……
苏柔淑却是万万没想到, 她们竟会在成衣店内遇到谭府的人!
她带着苏宛菱刚踏进成衣店,迎面就有一人抱着一堆更换下来的衣服候在旁边,那人浓眉大眼, 身板挺直,抬头看见苏柔淑时, 立刻惊喊道:“苏大小姐?”
这是阿武, 谭玉书身边的侍从。
苏宛菱戴着帷帽, 听到阿武的声音时心猛地一颤。
阿武并没有认出苏柔淑身边的人,因那人披着男子的披风,却戴着女子的帷帽。只不过如今谭府与苏府已经正式下了聘, 他们的苏二姑娘即将成为谭府的少奶奶,他自然十分热情的打招呼:“苏大小姐好,今日我们老夫人正陪少爷在二楼试衣呢。”
谭玉书在这里?!
苏宛菱脑海猛地闪过之前高巍奕说的一句话——“今日过后,你那位谭公子还真的会真心待你吗?”。
当时她只觉得高巍奕只是想要威胁恐吓她,而此时她一身狼藉来到这成衣铺,却能遇上也一同来试衣服的谭玉书和谭老夫人,这恐怕并不是巧合!
她不自觉后退半步,转身就想走,却不料成衣铺的伙计刚将二楼的客人引了下来, 谭母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厅内的苏柔淑:“苏姑娘。”
苏柔淑条件反射的上前半步将戴着帷帽的苏宛菱挡在身后,她也十分诧异, 怎的竟这样巧居然在成衣铺里遇到谭府的人!眼下既然撞见了,可不能让他们瞧见满身狼藉的苏宛菱, 她忙恭敬的朝谭母一拜行礼:“谭老夫人。”
“今天我带玉书来试喜服, 没想到能和苏大姑娘相遇,真是有缘。”谭母这段时间气色好了许多,原本还卧病在床, 这几日都能出来走走了,加上得到圣上赐婚,心情也是极好的,忙拉着谭玉书来采买婚礼要用的东西,这头一件就是喜服了。
巧的是这家成衣铺的老板说刚前段时间进了新款式的喜服,想请他们试一试,若合适再重新定制同款的,便今日过来了。
身后的苏宛菱已经握紧了手,她不敢动半步,怕自己的模样被谭家人瞧见。
而此时二楼另一人缓缓也缓缓下了来,一身红色喜服,头发以玉冠束在头顶,两缕青丝从从玉冠两边垂下来,顺着白色肌肤落在胸前,红衣黑发,姿态闲雅,俊美无比……是谭玉书!
谭玉书今日在这里试喜服?!
“阿武,你拿着我替换的衣服要去哪儿?”谭玉书的声音低低传来。
苏宛菱猛地一颤,全身都紧绷了起来,手指寸寸握紧了身上的披风。
阿武猛拍了一下头,急忙上前将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我错了少爷,刚才我听见楼下有卖酥饼的,嘴馋了就下了楼。还把少爷的衣服也给带下来了。”
谭玉书在楼上本要将衣服换回,结果等了阿武老半天,没法子这才穿着喜服下了楼。
他接过衣服后,看见了大厅内的苏柔淑,立刻恭敬的行礼:“苏小姐。”
“谭公子。”苏柔淑微微屈身行礼,她护着身后的人,担心被谭玉书认出。
谭玉书的视线确实落到了苏柔淑身后站着的那个人身上,但也只淡淡一瞥,因对方戴着帷帽,又披着男子的披风,并没有认出。
谭母瞧见自家儿子穿着这身喜服又精神又好看,欢喜道:“这款式不错,待你成婚那日,苏二姑娘必然喜欢的。咱们就定这一件吧。”
“是,母亲。”
苏柔淑身后听到“苏二姑娘”四字的苏宛菱心神一震,她只觉得有一股酸涩和委屈袭上了心头,透过帷帽看到对面的的谭玉书,漫漫阳光穿过二楼廊道上的窗棂映照下来,落在他身上,仿佛覆了一层薄薄红纱,红桃杏色,瘦雪玉姿。
她不能让谭家的人发现她,不能让谭玉书瞧见她这副样子。
她伸出手轻轻拉了拉苏柔淑的衣摆,苏柔淑知道苏宛菱的意思,便开口道:“既然谭老夫人和谭公子尚在挑选,今日我们便先回府了,等下次再来。”
“苏姑娘不急,我们已挑选好了,二楼且给你们用。”谭母之前就听伙计说有贵客来,又是女子,二楼需要清场。
苏柔淑一怔,她握住了苏宛菱的手,她的手冰冷颤抖:“多谢谭老夫人。”
无论是离开还是上楼,只要能避开谭家的人,妹妹就能安心了。
谭家人已经下了楼梯让开了路,苏柔淑拉着苏宛菱朝前走去……在与谭玉书只咫尺距离时,谭玉书忽然听到那戴帷帽的人发出的轻泣声。
他一怔,抬起头来看她。
那一瞬间,苏宛菱也正好透过帷幔与他对视,帷幔遮住了苏宛菱的面容,却又仿佛能看清她的轮廓。
“宛菱?”
谭玉书似怔住般僵站在原地,怔怔开口。
边上的阿武道:“苏二姑娘今日似乎没有来呢。少爷你刚试穿喜服就想让苏二姑娘瞧呀?”
他是打趣,以为自家公子因见着苏大姑娘便想起了苏二姑娘。
谭玉书的目光直直盯着面前经过的二人,眼眸不知为何颤了一下。
谭母已经将定金支付了,瞧见自家儿子还站着,便道:“去将衣服换了吧,我们还得去采买旁的东西。”
谭玉书似乎沉默了许久,才垂了眼帘应下:“好。”
到了二楼,苏柔淑推开窗户往外看,直到见谭府的人离开成衣铺,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道:“他们走了,已经没事了。”
苏宛菱一直坐在边上默默垂泪,她已经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就像那些受了欺辱的人在外人面前能强撑着,却在亲人安慰面前一下子落了泪,她看到谭玉书,就觉得无数酸涩涌上心头,根本无法克制自己。
苏柔淑过来掀开了她的帷帽,伸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别伤心,一切有阿姐在。你告诉阿姐,太子他是不是……”
“他没得逞。”苏宛菱声音沙哑,“太子只是想让我难堪。”
“没想到他竟会做这样的事。”苏柔淑面色凝重,“此事不像临时起意,太子是如何知晓我们路线的?莫非他一直监视着苏府?”
“何止如此。”苏宛菱勉强坐直了身躯,“今日太子对我说过一句话,即便我嫁入谭府,也要看谭公子会否真心待我……他说了这话后,我们便到了这成衣铺,遇上了他。”
苏柔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今日之事,包括我们来成衣铺,也是太子谋划的。”
“嗯。”苏宛菱道,“恐怕我们今日去郗府,他也是知晓的。从郗府到苏府,那条巷是必经之路,在那里出了事后,为了让我更衣,阿姐必定会选最近且是苏家常去的成衣铺,便是这里。”
苏柔淑手都发抖起来,她终于明白之前苏宛菱是在面对怎样一个人,狠辣且不折手段……她无法想象自己的阿菱以前所遭遇的一切,当初她在被太子逼迫时该是何等胆战心惊和无助。
而且恐怕这次太子也绝非只是报复苏宛菱这么简单。
“刚才谭公子可有认出你?”
“我不知道……”苏宛菱声音憔悴,她与谭玉书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早已浑身僵硬。
苏柔淑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我们先换了衣服回府去,此事我们慢慢商量,既是圣上赐婚,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太子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只要谭公子与你心意相通,我们便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