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的话特别多,他想求饶,想让韩爷爷救他一命,他还想跟韩爷爷说对不起,让他放过自己,这些话有的是真的,有的就是假的,可不论真假,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因为求饶是软骨头才会干的事情,而他不愿意做一个软骨头。
就这样,他眼睁睁的看着韩爷爷走出了这个房间,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王秘书看见韩爷爷出来,便跟他一起离开了。
在王秘书的设想中,韩爷爷应该是把所有事情都搞清楚了,他肯定问了韩继彬很多问题,可实际上,从头到尾,他就问了一个问题。
除了这个最想知道的问题,剩下的,例如他和阮梦茹到底什么关系,韩生义又对他做了什么,韩爷爷全都没问,同时,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阮梦茹作伪证杀人,还涉嫌了好多大大小小的罪名,她的结局是死是活,全看上面的人怎么判,而那些人又是看韩爷爷脸色行事的,韩爷爷想让她活,她就能活,想让她死,那她明天就能死。
可最终,韩爷爷还是没让阮梦茹被判死刑,还是因为那句大家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她是韩生义的妈妈。
因为她是韩生义的亲生母亲,所以她捡回了一条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韩爷爷让他们把阮梦茹发配到风沙漫天的地方,有农场的时候就在农场里劳动,没农场的时候就去监狱里服刑,她娇生惯养一辈子,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一天,都是对她莫大的折磨。
其实也不用把她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自从被抓起来以后,阮梦茹的精神就已经崩溃了。
从一开始,她的底气就是她的家庭,家里宠着她,惯着她,没人让她吃过亏,所以,她就觉得全天下都应该随她的愿。一旦有不这样的人,她就暗地里去害那个人。
有的时候她逃过去了,有的时候她被抓住了,但是抓住也没事,家里会替她摆平。
如果阮梦茹只是一个普通被宠坏的女孩,也许她最坏的程度,就是讨人厌,偏偏她还是个毒辣又阴险的性格。
没人知道,阮梦茹其实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韩继彬,但他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了,她想接近他,又没机会,而这时候因为她总出现在韩家人面前,韩家就想撮合她和韩继新。一般人当然不同意,但是没办法,阮梦茹不是一般人。
她的脑回路,正常人永远无法理解,她可以一边喜欢韩继彬,一边又和韩继新恩恩爱爱,她还可以前脚和韩继彬表白,说自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后脚,又和对她一见钟情的郭得树不清不楚。
她这辈子有三个男人,还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对她来说就像是三根头发,随时都能拔掉不要,而在三个男人当中,只有一个真正的入了她的眼,很不幸,偏偏就是最不喜欢她的那个。
在牢房里待着的时候,阮梦茹害怕的哭,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韩继彬给她带来的,是她所托非人,才混到了如今的田地里。可是,明明没有韩继彬,她也会变成这样。
因为,这就是她的本性啊。
阮家倒了,丈夫死了,连韩继彬都被她身后的尾巴抓起来了。环顾四周,阮梦茹终于发现,再也没人能护着她,遮羞布被扯掉,她没法再无耻的躲在别人身后,对别人放毒箭了。
……
韩继彬十月份被抓,可楚酒酒直到十一月份才得知这个消息。
彼时,首都刚下过第一场雪,不大,就是零星小雪,雪花连地皮都没覆盖完整,就化成了水,楚酒酒穿着厚棉袄,坐在公园的亭子里,呆呆的看着韩生义。
上一秒,韩生义刚刚告诉她,韩继彬被判了死刑,阮梦茹被关到了西北的劳改农场里,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不怪她一脸呆滞,实在是这个消息太惊人,她感觉上回听到韩继彬和韩生义见面还没多久呢,怎么就全都被抓起来了?
韩生义轻轻笑了一下,给她解释:“本来就是很快。现在全国都在清算,别人抓的都是□□,韩继彬是贪污犯,抓别人费力不讨好,抓他不仅证据确凿,还能搜出很多钱来贴补国家。”
楚酒酒瞅了瞅他,“你做什么了?”
双手插在口袋里,韩生义和楚酒酒面对面的坐着,中间隔了一张石桌,好在这里没人,他们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
今年的围巾他已经戴上了,不再花里胡哨,就是一条普通的、厚实的浅褐色围巾,楚酒酒织的够长,能围好几圈,韩生义只要一缩脖子,下巴就能陷进围巾里,他这么做的时候,眼中带笑,五官都柔和了不少。
“我没做什么,就是提交了几份证据,给了几点建议,嗯……还有,叫过来了几个人。”
楚酒酒:“……”
这叫没做什么啊。
她怀疑的看着韩生义,韩生义坦然的回望过来。
“真的,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爷爷做的。”
想起韩爷爷,楚酒酒的思绪偏了一瞬,前段时间他偶尔会露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大家都看出来了,可是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原来是因为这些事情。
掏出手来,楚酒酒用力搓了搓,然后往手心哈了一口气,“算啦,反正都结束了。”
说到这,她突然抬起头,警惕的看着韩生义,“是都结束了吧?”
韩生义忍俊不禁,“嗯,都结束了。”
楚酒酒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她面前升腾,“那就好,坏人都被抓了,你也不用再跟他们虚与委蛇了,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不怕再被别人打扰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其实都是自言自语,不需要韩生义给什么反应,碎碎念着,想到什么,楚酒酒歪了歪头,“但是韩继彬被抓了,韩爷爷的工作,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啊?”
韩生义:“不会。”
“爷爷职位很高,别人影响不了他,而且再过几年,他也该退下来了,影响不影响的,对他也不重要了。”
楚酒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紧跟着又问,“那你呢?”
韩生义明白她在问什么,但他就是不明说,还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嗯?”
楚酒酒有点着急,她直起腰来,“你不是说等把他们都解决了,你就要跟我一起考大学嘛,你都忘了?”
韩生义回忆了一下,对着外面的天空,他微微眯眼,“没忘,但我记得,我说的好像是一年吧?”
楚酒酒对他伸出一根手指。
韩生义愣了愣。
楚酒酒十分严肃的说:“之内。你说的是一年之内,十二个月是之内,三个月也是之内。”
韩生义被她逗笑了,站起来,他走到楚酒酒面前,伸出手。
他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十分温暖,他替楚酒酒把竖起的食指压下去,他的手很大,可以把楚酒酒的拳头都包起来,碰到楚酒酒冰凉的手背,他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继续往下,把楚酒酒的小拳头,塞回到她自己的棉袄口袋中。
“放心吧,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不会跟你食言的。”
“等我再干几个月,还完了欠别人的人情,我就辞职,专心在家复习。”
韩生义微微弯腰,他总是笑着,但是今天的笑,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韩生义笑,楚酒酒看了,只觉得很好看,而今天他笑,楚酒酒发现自己要是看的太长时间,就会不由自主的跟他一起笑。
就像是被感染了。
心情控制不住的轻轻荡漾起来,楚酒酒也弯了眉眼,“那好吧,再给你几个月的时间。”
垂着眼,韩生义抬起手,捻了一下她头顶的几根头发,里面有一点杂毛,看着像是毛巾上掉下来的,韩生义把那些杂毛挑出来,期间,楚酒酒就乖乖的坐在原地,任由他动作。
韩生义心里划过两个字。
真乖。
……
韩生义的社交能力相当强悍,在秘书室待了一年,他现在认识的人,都快比韩爷爷还多了,至于他到底欠了谁的人情,楚酒酒没问。
左不过就是一些机关人员,对于他是怎么把韩继彬拉下马的,韩生义讲述的很简单,但楚酒酒不用想都知道,那是精简又精简的版本,真正的实施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复杂呢。
他一个人是干不了这么多事的,那背后,肯定有人在帮他。
接下来韩生义又变得很忙了,一部分忙自己的工作,另一部分就是还人情,楚酒酒只要一个承诺,得到承诺的她心大的很,再也不成天想东想西了。
温秀薇从楚家搬出去,楚酒酒以为自己得一个人住一年的时间,但凡事都是变化着来的,得知楚酒酒总是独自一人住在家里以后,楚立强竟然不嫌麻烦的搬回来了。
他把自己的主战场都放在了市区,一方面是为了楚酒酒,另一方面就是,他也在忙着报复那些当年对他落井下石的人。
借东风的不止韩生义一个,楚立强也是这么想的,他比韩生义更神秘,楚酒酒好歹能知道韩生义想对付谁,而到了楚立强这里,楚酒酒只能看见他一天比一天好的心情。
行吧,看来事情还是很顺利的,这样就挺好。
似乎进了冬天以后,家里出现的全都是好事,而且一件接一件,但是俗话说得好,否极泰来、乐极生悲,大家都以为家里马上就要彻底安生了,哪知道,楚绍突然从军区回来了,而且带回一个消息。
“我要走了。”
第138章
楚绍的一句话,让全家人都愣住了。
客厅里的人全都转过头来,楚酒酒是第一个站起的。
“去哪?”
韩奶奶第二个问:“公干?还是旅游?”
韩爷爷放下看了一半的报纸,“这马上进腊月了,你要去多长时间啊。”
别人都问完了,韩生义张张嘴,发现根本没有可以问的问题,于是,他又默默的坐了回去。
楚绍挨个回答。
“去执行任务,哪里我也不清楚。”
“是公干。”
“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但应该不会很短。”
他的回答不仅没解开大家的疑惑,还让他们变得更疑惑了。
楚酒酒:“什么任务?”
韩奶奶:“不会很短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去个一年半载的?”
韩爷爷:“没危险吧?”
这回,韩生义终于有话可问了,“明年就高考了,你还赶得上吗?”
对这四个问题,楚绍的回答也很简单,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
最初的楚绍就是个打杂的,不是正式的军人,也不是编内人员,他在军区里面干了什么,大家一概不清楚,楚立强倒是知道一些,可他只知道大致的事情,具体细节,是内部专家独自负责,即使他是政委,也没有过问的权力。
没人知道,楚绍也不往外说,渐渐地,大家就习惯他一个月才回来几天的节奏了,在众人的潜意识中,似乎楚绍会一直这么下去,所以他一说自己要走,大家才会这么吃惊。
吃惊过后,大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楚绍已经在军区待了一年多了,他好像……早就不是一个打杂的了。
军令如山,就算楚绍不是正式入伍进去的,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别人也没法再说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了,结果他还是走上了这条从军的道路,只是和楚立强不一样,他走的是科研路线。
就是这么的奇怪,如果楚绍是自己决定要离开家,好久都不回来,大家肯定会把他批评一顿,而且从老到小,没有一个同意的,可一听说这是组织的安排,大家就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叮嘱他在外注意安全。
楚立强是晚饭以后才回来的,料理了当年的仇人,他现在走路带风,眼中最后的一点阴郁也消失了,回家以后,他习惯性的先去韩家,准备把楚酒酒接回来,再回家休息。走进来,看见楚绍那张略显成熟的脸,楚立强愣了一愣。
太长时间没回过军区了,他连那边出了什么变动都没关注过,也就没想到,上面注意到了他儿子,而且准备把他调走了。
楚家三人回到自己的家里,坐在客厅,主灯没开,楚酒酒只把壁灯打开了,壁灯上面的灯泡还是温秀薇买的,上面覆盖了一层红膜,这样投射出来的灯光就是红色,楚酒酒一直都觉得这个壁灯颜色特别瘆得慌,感觉像是恐怖片的布景。自己在家的时候她坚决不开,也就是楚绍和楚立强全回来了,她才敢打开一下,看看不同的灯光。
楚立强在跟楚绍说话,其实跟大家说的差不多,也是告诉他,在外面自己一个人多注意之类的,身为曾经执行过不少任务的人,楚立强还能给他多传授一点过来人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