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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谌冰脸上没什么情绪,眼底淡淡的,气质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漠然。
  不过,等萧致亲得他呼吸紊乱,眉眼燥红,冰碴似的眸子都有点儿潮湿,还记仇地冷冷来了句:亲完就滚。
  萧致笑得有些晃目,眼底缱绻。
  他应了声:好的,收到。
  吃完饭回到医院,许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坐在椅子里看视频。她看见萧致露出微笑:你来了?
  嗯,刚吃完饭。许姨吃饭了?
  吃了,许蓉笑着说,快十点了。
  她来时跟谌冰打招呼的:明天晚上吃年夜饭,外婆外公也来,在医院外面不远的丽都,到时候司机接你一起去。
  谌冰看向他:为什么在外面吃?
  你现在有很多东西吃不了,盐都不能多吃,只有那边酒店能注意饮食,我们在家弄太麻烦。许蓉说,医生也建议你别走太远,劳累对身体不好。
  住院这么久,这些话术谌冰一听就懂。
  他应了声,坐下,拿手机随意地翻了翻。
  许蓉转问萧致:你明天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她问这句话有些犹豫,明显只是她自己的意见,没有得到丈夫的首肯。
  萧致背靠墙站在门口,随意地听他们说话,到这句时懂事地摇了摇头:我明天回去跟王姨一起吃饭,许姨你们吃。
  许蓉啊声,记起来了,详细问了几句王姨的情况后没多说什么: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致,今晚还是麻烦你照顾小冰,他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萧致送她到门口:好,阿姨慢走。
  人影消失在过道。
  待着没什么事儿,萧致下意识抽出了一套试卷,打算写几道题算几道题。
  谌冰去卫生间洗澡,外面空着,微信视频响了起来。
  萧致扫了眼。
  王姨。
  接通后传来她的大嗓门:致啊,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呢?你们不是放假了吗?你还回来吗?
  萧致走到窗边,应声:我在医院看谌冰,今晚不回来了。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灯光的照射处能看见飞扬的雪絮。
  不回来?王姨声音有些欣喜,明显在外面街上,你曾哥带女朋友回来了,现在在家里住着,我出去给她买毛巾和拖鞋。这屁孩子,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萧致笑了:是吗。
  对对对,长得还挺漂亮,我给你发照片。王姨现在高兴得说话都喘,低头摆弄手机。
  照片发到了聊天框。
  戴眼镜,挺斯斯文文的女孩子。
  萧致说:眼睛鼻子都好看。
  对!王姨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你说他,平时看着没什么出息啊,找个女朋友还不错。
  萧致由衷为她感到高兴:过两年王姨你该带孙子了。
  早早早。
  王姨在夜色中行走,周围车水马龙,她说:你要是今晚不回来,我就把给你留的那间屋给人家姑娘睡了。你明天回来,就跟小曾挤一间屋吧,热热闹闹,行吗?
  萧致啊了声。
  短暂的安静,耳边是卫生间的流水声。
  王姨的儿子,萧致刚来这儿他就上大学去了,两人没什么感情。上次要了房租,虽然情理上接受,不过那种外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王姨的话里喜气洋洋的,他们的家庭越来越完整。
  萧致安慰自己,逢年过节凑在一起挤挤睡觉,也不是没经历过,以前跟文伟管坤他们也睡过一张床。
  但他本来想说嗯,话到了嘴边,却模糊了:王姨。
  风声太大,王姨没听清:啊?
  萧致声音停顿了一瞬,变得清晰:我明晚不回来了,在这儿跟谌冰一起吃饭。
  王姨:啊?!
  萧致撒谎时还带着笑:你们吃你们吃,谌冰不是回不了家吗?他明晚一个人待在医院,我就陪着他。
  他怎么回不了家?
  身体不行,要调理,现在还只能喝点汤吃点饭什么的。
  王姨犹豫了:那
  男生年纪越来越大,她管不住。何况萧致很多时候生活自理,早就不再需要她做主了。
  王姨说:那行吧,你跟谌冰好好待着,这大过年的。
  萧致应声:嗯。
  挂断,他低头看试卷上的内容,白纸黑字,却一个都看不下去。
  心里有种焦灼感。
  萧致不太能分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谌冰从卫生间出来了: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萧致转着笔:王姨。
  怎么了?
  没事儿,萧致低着头,将试卷翻了一页,她催我明天回去吃饭。
  谌冰应了声,没再多问,到他旁边坐下看书。过了一会儿,他往萧致的试卷上瞟了眼:你算错了。
  嗯?
  加减法,15加17,算错了。
  那我改一下。萧致抿了了一下唇,在试卷上划下一个叉。
  谌冰看着他改好,收回目光。
  房间里陷入安静,窗外的雪声深夜时落得很大。
  第二天中午,许蓉跟外婆先过来了,坐着闲聊,等着晚上到时间去酒店吃饭。
  客人越来越多,许蓉给谌重华打电话:你也赶快过来吧,大过年的,一家人陪陪小冰。
  萧致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许蓉起身:要不要司机送你?
  不用,萧致拿起手机,看了看谌冰,我先走了。
  谌冰送他到门口:行,路上注意安全。
  萧致在他掌心用力地握了握,没说什么,离开了这里。
  许蓉催促谌冰换衣服:先准备,不要到时间了再来忙。
  谌冰拿衣服去了卫生间,出来,听他们闲话家长里短,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萧致。
  许蓉说:我昨天叫他一起吃饭,早猜到他肯定不愿意来。这孩子自尊心高,别看现在和小冰关系好,当初我在花园口说了那几句话,他没再提起过,但心里肯定记得。
  外婆说:他家里还多造孽。
  对,幸好还有个王姨管他,不然不知道该怎么样了。许蓉叹气,现在他年纪还小就经历这么多事,以后肯定有出息的。
  谌冰划动手机的指尖停下。
  他抬头看了看许蓉。
  其实许蓉不提,他以为以前的事情萧致和许蓉都忘了。
  但这些人,都慢慢学会了无视某些芥蒂。
  谌冰给萧致发了条消息。
  谌冰:[转地铁了?]
  对面很快回复。
  萧致:[转了。]
  谌冰:[到了给我发条消息。]
  萧致:[收到。]
  公事公办的一句话。
  谌冰提什么要求,萧致一般都会答应。
  没什么好聊的,谌冰等着谌重华过来,随后一去去了酒店。
  有好几道菜都是双份,专门给谌冰准备的,少调料和发物,非常夸张地摆了满满一张桌子。不用说是许蓉的手笔,难得父母过来一起吃饭,一定要给到最好的。
  但饭菜都热闹,桌面就有多冷清。
  豪门贵婿谌重华不爱说话,跟这些跳广场舞的老爷爷老婆婆没什么好聊的,全桌人都看他的脸色,他又在看谌冰的脸色。
  谌冰不想跟他说话。
  但其实也不是厌恶。
  这段时间他生病,进的最好的医院,住的最好的病房,请的最好的看护,用的最好的药物,竭尽全力把他这条命捡回来,全凭借谌重华的财力。他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过最优渥的生活,也全是父亲的养育。
  谌冰对他不是没感情,狗被丢了骨头还知道叫唤两声。
  但确实又尊重不起来。
  谌冰简单地吃了几筷子,低头玩手机。
  班级群里相当热闹。大家吃年夜饭的时间不同,有些人中午就吃了,总之现在很闲,干什么的都有。
  朱晓:[到家发现养的花开了,好美丽捂嘴笑.jpg]
  社会你鸿哥:[丑死了,咳,tui!]
  周小周:[鸿哥,走啊,大年初一贺岁电影约不约?]
  社会你鸿哥:[不约,我要去找猪劳斯割油菜。]
  再让学习打死:[邀您组队开黑,五排走起!]
  九中娇妹:[赢一下午了,淦哦,有大佬带就是爽!]
  傅航航航:[操,请允许我再刨最后一口饭,@九中娇妹,萧哥还打吗?!!]
  九中娇妹:[不打,他手机没电了。]
  傅航航航:[淦!!!!!!!!!!!!]
  傅航航航:[年夜饭害人!!!!!]
  谌冰注意到这句话,点开跟萧致的聊天框,一下午好像没什么话题。
  谌冰拍了张年夜饭的照片,发给他。
  谌冰:[我看看你吃的什么。]
  没回复。
  那边群里还在唠嗑。
  傅航航航:[萧哥晚上上线吗?]
  九中娇妹:[估计不上,现在手机应该关机了吧。]
  傅航航航:[叫他充电!]
  九中娇妹:[他没带充电线啊,下午就坐公园的椅子上,跟我打了一下午。]
  谌冰莫名其妙。
  手指点击屏幕,打字。
  谌冰:[他回家吃饭了吧。]
  九中娇妹:[是吗?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下午在公园。]
  谌冰:[哪个公园?]
  文伟发了张他和萧致的聊天截图,里面有地址,还有两三句简单的对话
  萧致:[来,Timi。]
  文伟:[?年不过啦好兄弟?]
  萧致:[没家的人过什么年?]
  文伟:[你姨呢?]
  萧致:[她家里有客人,我不方便去。]
  萧致:[别问了,上号。]
  后面消息没再回复,这俩估计进入战场了。
  照片是萧致拍的,有离医院不远的寿春公园标志建筑,铁扣下白雪堆积,长椅上垂着他衣服的黑色下摆。
  谌冰刷的站起身。
  许蓉偏头:怎么了?
  谌冰说:没事,我回去了。
  谌重华有些不快,但没说话。
  谌冰出了酒店往公园那边走。路边天色昏暗,天色堆积着阴沉的乌云,路灯光涣散,隐约透露出散开的雪絮,周围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唯有树上的彩灯明亮鲜红。
  谌冰走到公园,到那里的长椅没看见人。
  风吹到脸上、灌到衣服里很冷,谌冰伤口隐隐作痛,开始不舒服了。
  他走路的速度变慢,围着公园走走停停。
  这个世界很热闹,充满了欢声笑语。
  但有一个人,他站在阴影里,就这么看着所有人的热闹。
  谌冰最后停在了路旁。
  树影底下灯光昏暗,周围大部分门店都停止营业,只有那么几家店还开着。
  谌冰转头,看见人影坐在饭店里,灯火通明的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的身影,半低头坐着,面前的桌子放了盘饺子。
  谌冰进去时,萧致刚夹了一个,刚送到嘴里。
  他看见谌冰,维持着夹饺子的动作,神色意外。
  谌冰刚想说话,还没出声,眼泪先掉了下来。
  第102章 剧烈运动。
  萧致刷拉踢开椅子站起身,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谌冰视线模糊,鼻翼翕动着吸了口气,但眼泪继续往下滚。
  萧致怔了怔,他本来还若无其事,唇角莫名挑了点笑意:怎么哭了?
  他走近时气息拂过身侧,抓住谌冰的手腕攥紧,查看谌冰的神色。谌冰尖瘦的下颌藏在外套立领里,眼睫垂落,哭得好像要崩溃。
  萧致眼底最后的笑意转为了焦躁,跟谌冰的距离缩到极短:啊,怎么了?
  其实他能猜到原因。
  但没想到谌冰这么难过。
  萧致在公园打完游戏正好手机关机,那时候他觉得就这样挺好的,暂时跟其他人失去联系,就像世界上没他这个人,他躲着躲着,只好自己不觉得心疼就没人知道了。
  但他没想到谌冰会找来。
  萧致过日子潦草,身上揣了几十块钱,想随便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因为他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也不想任何人同情他。
  不过他都忘了,这世上还有人,会比他更心疼他自己。
  谌冰皱紧眉,站在过道中间用手背抹眼泪,旁边老板端着盆惊着了:怎么了这是?
  萧致侧头:没事,你忙你的。
  他拉了拉谌冰的手腕:我们坐下说。
  谌冰巍然不动。
  萧致揽他肩膀,垂眼目视谌冰的眼睛,刚想牵手时被重重甩开了。
  萧致没再继续。
  谌冰原地坚持地站了几秒,确认萧致不会再碰他后,拉开椅子坐到对面。
  生气了。
  萧致直勾勾看他半晌,推开桌上的手机,唇角扬起有些刻意的笑:怎么了啊?我自己在这吃顿饺子,你突然过来就哭。
  谌冰本来都快好了,听见这句话,气得眼泪往外涌。
  萧致!谌冰用力攥着手指,心口痛。
  萧致转为道歉,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好,我跟你道歉,不该瞒着你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谌冰气息慢慢平复,看他一眼:还有?
  萧致坐椅子里,手臂搭着椅背的木质扶手,想了想用汇报的语气说:王姨家来客人了,她儿子带女朋友回来过年。我想的是我这张脸往哪儿一晃,可能影响他们男女朋友关系的稳定,毕竟小曾条件确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