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谌冰拿着筷子,莫名放了下来。
至于上一世,萧致为什么会走上那条路呢。
是不是所有光芒都黯淡,唯独他一个人在天地间,抬头四顾,已经没有一份感情能为他停留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把他丢弃。
他一直走一直走,始终没有看到灯火,觉得好疲惫。
最后他停了下来,再也走不动了。
谌冰胸口堵闷,莫名的情绪涌出,烧得喉头有种灼痛感。
幸好
幸好重新来了一次。
幸好自己,能够站在他身旁。
幸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爱。
吃到酒足饭饱,灯光黯淡了几层。
王姨收拾碗筷,招呼萧致住的地方:你之前住的那套房子一直空着,这几天刚打扫,今晚你和小冰就过去住吧。
萧致接过她递来的钥匙:没出租吗?
王姨好笑,这儿谁租房子啊?都是本地人。
萧致握紧钥匙,低头,指腹递紧冰凉的金属面:好,我跟谌冰一会儿过去。
萧贺云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萧若轻声喊谌冰:谌冰哥哥,我有礼物送给你。
是吗?谌冰怔了怔,看一眼萧致,跟着过去了货架后。
王姨出来送萧贺云,送到门口寒暄几句就回去了。街边停着一辆大众,款式普通,萧贺云从包里取车钥匙。
萧致瞥他一眼,视线转向另一侧。
萧贺云摸着摸着,半晌,掏出了什么东西:接住。
萧致侧头,一件黑乎乎的东西飞来,接过见是一串宝马的车钥匙。
萧贺云说:送你的车,在你学校那边,开学了可以去提。
?萧致直视着他,漆黑的眼底像玻璃珠,他晃了晃钥匙,我用不着。你有这个闲钱,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你前妻。
我跟她迟早有笔账要算,十年不晚。萧贺云打开车门,手腕搭在窗玻璃上,这辆车是送你的,你拿好。萧致,我知道你大学在干的事情。爸爸现在不算很有钱,只能送你这种级别的车,你凑合着开开,以后换更好的。
说完,他笑了笑,矮身上车:加油啊,儿子。
汽车发动。
萧致重新注视手里做工精致的钥匙扣。
伴着声响,这俩破破烂烂的大众消失在街道尽头。
谌冰从门口出来了,手里拎着袋子。
他抿了一下唇,眉眼情绪极差,递给萧致看:萧若送的,保健品。
萧致:
萧致的长腿向店里跨,满脸寻仇:等着,我去骂她。
谌冰本来挺阴郁的,嗤一声笑了,算了。
萧致被他牵回来。
谌冰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什么?
萧致递他手里:车钥匙,他送的。
谌冰有点儿意外:他送车给你?
萧致应声,低头重新看了眼钥匙扣,说:7系,落下来一两百万。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他欠你家的五千万还没还吧?
这么穷还装逼,萧致咬了咬牙,阴沉沉不知道想着什么,片刻,语带嘲弄,这是打算给儿子卖你们家?
谌冰没忍住,唇角挑了点儿弧度。
萧致抬了抬眉:笑什么?
其实,谌冰停顿了两秒,说,卖给我,我也不嫌弃。
萧致没忍住抬手,动作轻缓地撩撩他头发:你还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谌冰:
既然他这么说,谌冰直接拒绝:谢谢,不要了。倒贴钱我也不要。
萧致吧,条件是不错,可惜长了一张嘴。
萧致笑意加深,凑近,在他耳畔轻轻亲了亲:走了,回以前住的地方看看。我们爱情的圣地。
谌冰:
在学校附近住习惯了,九中周围的环境简直肉眼可见的残破。但这些熟悉的街道,马路牙子的灰尘,被无数人踩踏破裂的瓷砖,踩一步便涌上心头的回忆,却是实打实的人间烟火气。
从街道上一截小小的缓坡,进入巷道,往里走后是漆黑的楼梯。
楼底下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开着彩灯,正在营业中。
萧致走近时,对方轻声叫喊起来:小萧?
是个满头小卷毛的阿姨。
楼上楼下谁不认识,这栋楼里曾经住的大帅逼,阿姨杀手,现在又回来了。
萧致走近,认出来:周姨。
阿姨很惊讶,而且是真的欢喜:读大学了吧?回来看看?
是啊。
哎,好久没见你了,好久没见了。阿姨上下打量他,相当感慨,我们小萧像个大人了。
萧致莞尔:是吗?
他来都来了,不好不买东西,顺手从阿姨店面抽了几条糖果:周姨,我买点儿糖。
我不要你的钱,你拿去吃!
那不行,你不收钱,我以后都不回来了。
阿姨怔了几秒,这儿三块钱。我再给你抓一把。
她面前的碟子里装满颜色晶莹的糖果,五颜六色,抓了一把往萧致手里塞:你拿好,以后还回来?
或多或少,有些客套话。
但这把糖,却是真情实感。
萧致不好再拒绝,扫码支付十块,生怕阿姨还给钱退回来,拉着谌冰往漆黑的楼道里狂跑:周姨再见!
背后响起嗔怪:哎你这孩子!
街道漆黑寂静。
越跑,热气沿着领口往上冒,有点儿气喘吁吁的。
不跑了吧?谌冰呼吸着。
好。萧致停下脚步。
楼道漆黑,声控灯怎么跺脚都不亮,墙面剥落下岁月的粉末,周围隐隐约约能闻到住户家冒出来的油烟味,和香喷喷的饭菜的味道。
萧致抓的糖塞到谌冰手里,掉了几颗,谌冰弯腰捡起来。
他剥落糖纸,取出中间粉色的糖果,放到舌尖。
走到这儿,萧致想起来那年高三的某个周末,他将谌冰抵在墙面,架着他清隽校服底下的长腿,不知餍足地吻他的唇瓣。
那时候日光好长,岁月斑驳,谌冰伏在他怀里,浑身是夏天清风的味道。
这种味觉在他的生命里,永远不会消散。
谌冰唇间含着糖,轻轻地抿湿。
萧致偏头,抱住他,像以前那样多次贴紧他的唇瓣。糖在舌尖传递,流转,落到了萧致温热的齿间。
清甜的味道分散开来,甜得燥人。
谌冰轻轻吻他的唇角,想起餐桌时的话,声音带着颤音:以后我们再也不吃苦了。
萧致声音低:再也不吃苦了。
谌冰抚摸他的耳侧,一字一句:只吃甜的。
嗯,萧致应声,只吃,甜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萧哥和冰冰,妈妈就陪你们走到这里了,以后要加油。
第127章 番外 校服
在王姨家房子住的时间不长。
虽然她前几天收拾打扫过,但房间没人居住的痕迹过于浓烈,窗帘都是用旧了再挂上去的,重新躺回去的头一天晚上,萧致本来对这儿有点儿留恋,直到听见隔壁传来男女吵架的动静,锅碗瓢盆砸得贼猛。
薄薄的一层墙壁,几乎被噪音震塌。
谌冰翻身后,又坐起来。
萧致看他:睡不着了?
谌冰叹了声气:还睡什么。
他俩沉默地听隔壁吵架。
我结婚你到底要收多少钱!!我就是想嫁给他!你要30万彩礼还不够吗!
够?!老子养了你二十多年,30万就想把老子打发了!
你恶不恶心!
我是你爸爸!
萧致啧了声,落地趿上拖鞋,指尖勾着掀开阳台的窗户帘子。
他就穿了件单薄的T恤,打开窗户时寒风渗入,倚窗户站着,声音不轻不重地开口:能不能别吵了?
对面一声暴喝:关你球事!
萧致尽量客气说:十二点,睡觉的点儿,不要影响邻居。
旁边哐当!一声碗被砸破的动静,接着是女生的哭喊。
萧致关窗,回床铺坐下,顺手打了个报警电话。
对,2栋3单元,吵死了。你们赶紧过来看看,说不定还在打架。
挂断电话。
谌冰拉了拉被角,隔壁还吵着,暂时睡不着。
萧致叹一声气,不知道想到什么,说:这条街还是曾经那条街,没有一丝丝改变。
谌冰本来因为之前的事儿对这里加了层回忆滤镜,这下也全没了,往前轻轻拉住萧致的手。
很困吧?萧致拉着被子裹住他肩头,绕了两圈,将谌冰裹得严严实实、风雨不侵,冷不冷?
谌冰:冷倒是不冷。
就是吵。
吵死了。
萧致凑近在他耳侧亲了亲,将谌冰抱在怀里。他俩平时都睡得特别早,所以这会儿挨在一块儿打瞌睡,昏昏沉沉。
但窗外实在吵得太激烈。
好,我以后再也不要你的钱,你也没我这个爸爸!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认你!
你就是不想认我!
萧致:嘶。
这种家庭冲突谁能拦得住,也就民警来了拦得住。
断断续续,听到门外响起别的动静,应该是警察过来了:打什么?吵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
劝解的声音也没小到哪儿去。
等真正忙完,对面安静下来都快凌晨两点。
萧致看了看手机:现在睡。
谌冰经过刚才那会儿,现在特别精神:我睡不着了。
萧致垂眼看他,捏了捏他的下颌,眼底情绪压着:你再不睡身体受得了?
又不是经常熬,谌冰避开话里的意思,不太承认自己虚弱,上学期我身体明显好多了。
萧致有点儿担心:那也不行。
谌冰推他肩膀:你别管我。
谌冰难得起玩儿心,萧致看了他半晌没办法,只好问:那现在干嘛呢?
谌冰索性坐起身,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萧致搬走后试图招租过,但这附近外来人口都很好,根本租不出去,所以一切家具和装修都原汁原味地保存着,打扫过后干干净净。
谌冰坐下,想起来:我第一天来这儿,你居然让我睡沙发。
萧致懒洋洋坐下:后来不是让你睡床了?
那不一样。
那时候,谌冰是抱着必须劝学成功的心态来找他的,而萧致对自己又有芥蒂,那段时间互相别别扭扭,其实过得真不容易。
谌冰开了电视,放的是一部动画片。
他狭窄的袖口探出半截白净的手腕,握着遥控器,外面是件白色针织毛衣。萧致看了他会儿,没忍住探手理了理领口:你真不冷?
谌冰往他肩头一靠:不冷。
你触觉跟我有差异,我还是抱着你,免得感冒。萧致搂腰将谌冰勾怀里,胸口抵着他后背,在耳侧轻轻亲了下,尽量给他包裹在自己体温的范围内。
就这么坐着,周围的沙发,阳台,茶几,无一不让他想起高中的场景。
从这儿搬出去时,萧致站门口微微失神,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远点。
谌冰的手蜷在被子里,支使萧致:换台。
萧致拿起遥控器,声音闲散,想看什么?
谌冰没想好,就说:你换。
萧致按动遥控器,他换台换的很快,不好看的直接跳动,过了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给我们冰冰换到少儿频道。
操。又来了。
果然换到了大风车频道。
深更半夜,在放一部动画片电影,那时候谌冰读小学,每天放学回家必看,每次坐沙发里捏着小饼干晃腿直视电视屏幕,特别认真。
萧致就一脸烦躁在旁边杵着,毕竟他懂事比谌冰早一点点,看这种弱智节目已经感到了幼稚。
但那时候谌冰一定要哥哥陪的,不陪可不行,不陪一个人看着都没意思了,每次都抿出一排小白牙转向萧致:好好看。
小萧致敷衍:嗯嗯,好看。